“前几日晋级骁骑都尉的镇国公孙子李若强为人如何。”
夏子扯撇了下唇角,直言道:“不怎么样。功夫不好,吃不得苦,还当差中偷着逛过窑子。若不是看他是镇国公的后代,怕是我都有心思整他一番。”
“哎……”夏樊之叹了口气,说:“贤妃娘娘倒是同我多次示好,还试图让我给五皇子做老师。”
“可是镇国公府每况愈下,子孙太不争气了。若不是皇上捧着,怕是还不如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就够惨的了……”几个儿子三言两语的提起大黎国唯一的两个铁帽子国公爷。不过如今镇国公府还有个娘娘出头罩着,定国公爷却是连帽子都快被摘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父亲,我们一定要在贤妃娘娘这棵树上挂死吗?”夏子轩直言道。
夏樊生瞪了他一眼,道:“我是皇帝王爷时期潜府上的奴才,什么叫做挂在贤妃娘娘这颗书上。我听命的是圣意,如今皇上就是不想让欧阳家的外孙做太子,担心外戚独大,影响社稷根本。”
夏子轩对此不屑一顾,索性沉默下来。
夏樊生琢磨片刻,说:“老三,你去查下如今城门口处轮差的是哪位将领。”这是打算把夏子楠支走,夏子楠倒是识相。他是文官,有些事情是不易直接参与的,而且,这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日后夏家若是被倒打一耙,哪怕是故作内斗也要留下一房人活着。
夏子楠离去后,夏樊生道:“皇上打算让人扮成西凉国细作去劫俘。”
夏子彻和夏子轩大惊,对视一眼,这皇帝真是什么都敢做啊。
“这么做的目的有两个。其一,靖远侯虽然俘虏敌人有功,却把俘虏丢了。六皇子将过抵功,不予以封赏,靖远侯说不出来什么。其二,皇上打算让五皇子带领禁卫军搜索全称协助捉拿西凉国细作,然后成功救回西凉国俘虏宇文静。这样五皇子大功,刻意宣传是他捕获进京的西凉国二皇子,缓解前方战线压力,将五皇子捧到一个至高点上……”
夏子轩无奈的扯了下唇角,说:“这西凉国细作怕是要让我去弄吧。”
“自然如此。中枢监养了那么多死囚死士,随便挑几个出来便是。”夏樊生不甚在意道。
“可是这么糊弄百姓行得通,皇后娘娘那里呢?靖远侯可不傻的啊……皇上故意不提及宇文静乃战线前方捕获的俘虏,岂不是明摆着要捧五皇子。”
夏子轩深吸口气,道:“父亲,此事做成后,怕是我们就真和皇后娘娘不死不休了。”
夏樊生瞬间也老了不少,蹙眉道:“我儿,事已至此,我们本就和靖远侯府不死不休。前些时日通过梁家的关系,我打算给你定下隋家老二的嫡出闺女为妻。”
夏子轩顿时傻眼,说:“什么?”
“什么什么?”夏樊生不高兴道:“你这些年来同我说话越来越不够敬重。我知晓你整日办差儿的都是肮脏事情,心情难免不好,但是这皇差儿多少人都想去做还不得信任呢!”
夏樊生没想到父亲说着说着就打算让他娶妻,一时无法接受道:“父亲,孩儿不想娶妻。”
“混账!”夏樊生气的将桌子上的砚台扔到地上,说:“老大,你先出去,我有话和小轩讲。”
夏子彻嗯了一声,转身离去。夏樊生盯着小儿子,语重心长道:“若不是你姑姑,你以为这门亲事儿轮得到你吗?隋家这位嫡系姑娘若不是因为给娘亲守孝年岁太大,怕是根本轮不到你来娶。”
夏子轩咬牙,竟是无言以对。
“总之日后若是夏家出事儿,你且保全自己便是。我特意给你准备了投靠靖远侯府的证据,若是圣上真是没能除去靖远侯,让皇后的儿子登基,你切忌要弃夏家,弃兄长,弃我于不顾。”
夏子轩这次被震惊了。他一直对父亲待皇帝的愚忠有些不满,尤其是先前皇帝病重期间,他和兄长们可谓忍辱负重。若是皇上当时真一病不起,怕是夏家真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可是皇帝病好以后,夏家没落得什么实惠,却依然被当成一杆枪使唤。尤其是他爹夏樊生,本就是皇帝手中的笔杆,皇上指谁打谁,不留一丝余地。
“小轩,我这一生本出身于贫困,小时候寄人篱下,心有不甘,一心谋虑出人头地。可是将实权握在手中以后,才知道所谓权利是多么可怕的东西。我回头去看走过的路,只觉得心底孤独,特别后怕。我总觉得有人在身后追着我跑,有顾家当年迎我入府的老太太,也有许多都想不起名字的人。于是便想着补救,可是越补救越觉得欠下太多。我这辈子,给皇帝办了太多的事情,日后圣上真走了,我陪他一起去黄泉路上作伴。但是你们……哎……你活着,夏家好歹留有子嗣。”
“爹……”夏子轩莫名心酸,忽的跪倒在父亲膝盖处。
“轩儿,你在中枢监,明面上涉及政事少一些。我当年让你去跑外差远离京城,也是不想让你彻底得罪死京中贵人。现在夏家前途十分明朗,只能闷头走到黑,皇上支持谁,我就支持谁,现在皇上摆明了要扶植五皇子,那么我便是五皇子的人。你若是娶了隋家姑娘,就离开京城守着隋家过活吧。这个女孩是靖远侯府嫡长孙欧阳穆已逝娘亲的嫡亲侄女,皇后娘娘会饶你一命。到时候,中枢监的差事儿我帮你回了,想必皇帝看在我侍奉他几十年的面子上,会许你离开。”
“父亲……”夏子轩多年不曾流泪,此时却湿了眼眶。他在家里是最不怕夏樊之的孩子,又因为李兰的事情对父亲心怀不满。
“轩儿,我刚才当着你两位兄长面说让你去劫掉俘虏,其实,我不曾打算让你插手这件事情。”夏樊之顿了片刻,忽的特别冷静道:“我要你将此事透露给皇后娘娘。”
☆、vip76
夏子轩顿时被父亲的言辞惊讶住。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睁着眼睛看向父亲。
夏樊生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右手执笔在纸上写上一句话:投皇后……然后淡定的将纸张攒起来,亲手烧掉。
夏子轩怅然片刻,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点了下头,转身离去,身子才走出书房的小院子后便整个人虚弱了似的跌坐在地上。
父亲怕是也认为皇上近来做事情太过激烈武断吧……竟是想明目张胆的挑衅靖远侯;这和当年他伏低做小弄倒李家时的深思熟虑不一样,反而容易坏事儿。或者说;皇上的年岁终是大了,一场大病差点要了皇上半条命;骨子里的那点理性终于被抛到脑后,急于求成吧。
当然,比皇上更心切的是贤妃娘娘;所以才会造就今日局面。可是纵观大黎历史,关于立储的事情从来就是不能急的啊……
夏子轩叹了口气,回到衙门办差。
他令手下查到李兰去处,得到回复后不由得笑了,暗道:她认为他在逼她走,自个想通了去跑的比谁都快。他会和李兰成亲,自然心存爱慕之意。年轻气盛的那一年,有个甜美的女孩凝望着她,她的模样不够艳丽,目光却温和的好像记忆深处一直向往的一束明亮的余光。他看着她,不由自主的也笑了。李兰生下小土豆以后,他曾想和京中父亲通信,给孩子一个名分,不曾想却又在调查李家村的时候发现了李兰母亲的身世。
这算是孽缘么?
夏子轩不清楚,但是他终是将李兰和小土豆的事情掩盖下来……
人这一生,不可能做出的选择永远是正确的。
但是至少到今日,夏子轩敢拍着胸脯说一句问心无愧。
他虽然没有守在妻儿身边,却也关注着他们,从未行背离之事。但是如今,他却是注定要做夏家的叛徒。待日后皇后娘娘得势,他便是揭发老夫一切恶行的不孝子孙。父亲将生的希望给了他,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兄长子侄。但凡涉及朝政,有些真相注定会被掩埋。
他思索再三,将皇帝有意派人假扮西凉国细作劫持六皇子手中俘虏的事情,透露给了中枢监的廖大人。这位廖大人是他的上峰,曾经隐晦的暗中拉拢夏子轩。
此次夏子轩主动投靠,倒是令廖大人有些拿不准真假。
廖大人约了夏子轩去楼外楼喝酒,他挑了雅间,说:“刚才子轩老弟同我言明的事情,夏大学士可曾知道。”
夏子轩垂下眼眸,道:“老父是圣上信任的重臣,自然以肝胆忠心为报,不会做出任何违背圣意的事情。但是我个人认为五皇子年轻气盛,非嫡非长,并未继承大统首选。”
廖大人呵呵笑了几声,说:“子轩老弟你所言甚好。你在我手下多年,什么人我还是了解的。”他喝了口酒水,状似无意道:“其实一直没好意思同你讲,近来备受贵人们看重的绣娘子,李小芸同你有些关系吧。”
夏子轩身子一僵,竟是没有张开口,他急忙举杯干了一杯,淡淡的说:“廖大人何意?”
廖大人见他饮干净一杯,立刻也干了一杯,道:“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为夏大人不值得,明明是恩爱夫妻,却因为家中旧事无从团聚。”
夏子轩心里震惊不已。
他以为将一切蛛丝马迹毁掉,实则是被人抓到把柄。难怪廖大人敢于暴露不是皇帝的人的身份,暗示他归属皇后娘娘。怕是早在上峰廖氏拉拢他的时候,已经手上拿捏住他的把柄。
夏子轩犹豫片刻,决定顺水推舟,违心道:“可不是么。十年了……整整十年啊。若说无怨无悔,岂不是虚伪至极。我爹愚忠,我大哥二哥都官居高职,唯有我年轻时候被他打压出京城,现在还是一事无成。”
廖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迟呢。一切不迟,你此次上报的事情极为重要,若是属实,上面自会知晓你的忠心。”
夏子轩苦笑的自饮白酒,久久无言。他心里苦,便喝了个大醉……脑海里满是李兰的身影……
他的儿子小土豆都十二岁了吧,可是他连他的样子都不知道。若是有一日他的儿子迎面走来,他或许都不知道,他们曾如此安静的擦身而过。
京郊
李小芸和李兰把房子收拾好。兴许是屋子有了人的气息,顾三娘子并未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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