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菱也知道，经那一事后，小九和东方疏桐的关系算是彻底破裂了，就算千年暖玉，只怕也让他们回不了温。
不过，小九的动作不至于那么快吧？
苏红菱没有搭腔，等膝盖上换完最后一次药。前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看见东方疏桐闲闲走来，画儿一样，停在她的面前。
“能走路了吗？”他问。风轻云淡的声音。好像前方并没有出任何事情。
“嗯。”苏红菱扶着秋香，勉强站起来，点头道：“是不是马上到柔西了？”
“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想过来问你一个问题。”他淡淡道。
“什么问题？”
“如果我反了，小九的江山必倒，明日柔西也会血流成河，但我可以把这一切都送给你，我为王你为后，我们共守春秋。可如果我束手就擒，就能成就小九一世霸业，你拿着那块玉决，去无名山找轩辕无名，他会告诉你神庙的下落。”他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情，神情一直平静疏离，“红菱，你想选择哪一种？”
苏红菱皱眉，有点不解地望着他，她并不想和他一起疯，而是举起怀里的一本旧书，径直问道：“这本书，是你府里的吗？”
正是扉页上写着“红菱，红菱，胡不归”字样的那册话本。
东方疏桐伸出手，看也不看那本书，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力气很大，几乎钳痛了她，“你选哪一种？”
“哪种都不选，我只想知道，这本书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苏红菱回望了过去，“它跟无名山，跟神庙，跟幽冥岛屿，又有什么关系？那个写字的人，现在在哪里？”
东方疏桐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忽而笑了起来，俊美邪肆，妖媚得不可一世。
他松开了她，转身就走，“算了，无趣得很。” 。 想看书来
（七十九）决绝（2）
苏红菱莫名其妙地看着东方疏桐的背影，觉得——这个人未免太情绪化了。
难怪坊间传言他喜怒无常，并不是没有道理。太过随心所欲的人，便会流于偏执。
休整完毕后，他们继续行军，到了傍晚，苏红菱终于知道了柔西城发生的事情。
城门紧闭。
而在城门前，整整一排老弱妇孺，他们被尖刀逼迫着，双手用绳索绑成了一条，宛如一群任人宰割的蚂蚱。
那些人，是这些柔西守备军的家眷，父兄，同乡，或者邻居。
饶是东方疏桐治军再严，此时军中也是一片哗然，年轻的战士将嘴唇咬得紧紧的，不敢出声，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则赶紧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凤离王，你擅自调兵，恐吓君王，其罪当诛，如果你不肯束手就擒，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城门前，一个显然为首领的将士拿着方天画戟，站在马背上朗声说道。
东方疏桐一袭青衫，依旧是书生的打扮，他敛眸望了一眼那群人身后的巍峨城池，淡淡一笑。
见他没有反应，那大将抬了抬手，身后一个持长枪的士兵离开将尖刀往前送去，一个老妪应声倒地，倒地之前，还高呼了一声，“儿啊——”尾音戛然断裂。
队伍里，一个年轻的士兵几乎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娘，娘！”
“放肆，回来！”负责他那个小队的副官立刻跟着冲了过去，身体匍匐着，砍向那逃跑士兵的双腿。他必须将他绳之以法，以正军心。
不过，他刚跑了几步，自己的腿蓦地一软，跌在了场中。
他惊异地回过头去：东方疏桐将手中多余的小石子，碾碎了，弹进了灰尘里，“让他过去吧。”他说。
“王爷！小皇帝用这种招数，简直丧尽天良，只要王爷一声令下，我们定为王爷抛头颅洒热血，回马杀进京城，为自己的亲人报仇，为王爷讨回公道！”那副官趴在地上，高声抗议道。
在这个时候，舆论最重要。
他说报仇，那么，便是打定了不救那些人的打算。哀兵必胜，如果东方疏桐不肯妥协，这一场站他未必会输，但小九的人心，却丢得差不多了。
苏红菱已经在秋香的搀扶下，从队伍后面走到了前方，看着面前的那一幕，她微微一哂：这么阴损的招数，且是自己的国民，小九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东方疏桐没有应声，他牵着缰绳，淡淡地看着对面。
那些人质一脸惊恐。冲过去的士兵趴在已经死去的母亲身上痛哭流涕。天很蓝。这一生，并没有比其它几世更值得留恋。
他突然转过头，矮身，将之前从苏红菱身上偷得的玉决，递给她：“还给你。”
苏红菱愣了愣：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记得这种小事。
“我是真的想娶你，可是，你还是没有心。说来奇怪，很多事情我都可以妥协，惟独这件事，总是忍不住弄得血淋淋，还是妥协不了。”说完，他翻身下马，洒然快意，没有一点受胁迫的郁闷与萎靡。
“放了他们吧，本王跟你们回去。”他大步走到会场中央，向那边的人，清声说道：“其实陛下若想请我回宫作客，发一张请帖就够了，不用这样大费周章。” 。 想看书来
（八十）决绝（3）
东方疏桐的态度让大家都吃了一惊，没想到他那么配合，而且，小九的这番作为，明显来者不善。他这样回去，明显是凶多吉少。
“王爷！”一直跟在东方疏桐身旁的副官忍不住提醒了一声，“不要回去，大不了鱼死网破，九皇子的皇位本来就来得不明不白，王爷又何必示弱于他？”
“只是去作客而已。”东方疏桐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道：“本王不在柔西的时候，你们要谨慎行事，不可任意妄为。有不可决策之事，可以请教凡先生。就这样了，让将士们领着自己的家眷，先散了吧。”
“散了？”那副官一愣，显然不太明白东方疏桐的意思。
花十年之功，能铸就了这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柔西守备军，它几乎是东方疏桐手中的盾牌，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散了？
“散了。包括王爷府里的人，也全部散了。”东方疏桐眉眼未动，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边，这才转向了苏红菱，“陈笑白他们在城里，应该没出什么事情，你去找他。他会带你去无名山。”
苏红菱用看疯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东方疏桐伸出手，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她的头顶。
苏红菱偏头躲开，似看不见他漆黑的眼底莫名的苦笑。
他真的跟那些人回去了，一走过去，便被那些人以“恭迎”的名义，请上了马车，苏红菱分明看见马车里四合的铁栅栏，那分明是囚车。
他竟然也没有异议。
两万将士，面面相觑。那些被绑的人质，也被纷纷释放，苏红菱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折返京城，饶是她一世聪明，却也想不到东方疏桐的用意。秋香同样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红菱姐姐，王爷这是演的哪一出戏啊？”
“吃饱了撑着的戏。”苏红菱沉着脸，信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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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疏桐虽然离开了，他留下来的话却也得照常执行。他一向言出令行，就算再荒谬的决定，也没有人敢说半句不同意。凤离王前，账房在挨个发放遣散费，那是一笔很庞大的数字，凤离王府自此变成一个空壳。
然而，奇就奇在，所有人尽职尽责，库房清点，发放银两，全部进行得有条不紊。
苏红菱和秋香还是先在凤离王府落脚。她曾在东方疏桐口中获知了许多柔西的情况，在东方疏桐说起柔西的时候，总喜欢用一种缱绻的、悠然的语气，好像在怀念一位久远的情人。可是，真正进了柔西城，却发现它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城镇，不过梧桐树很多，沿着街道两边，一路延伸过去，秋天已盛，落叶将尽，支棱的树娅宛如命络的本真。 。 想看书来
（八十一）决绝（4）
到了晚上，凤离王府已空无一人。苏红菱坐在院子里，陈笑白在她对面，洗着茶具。秋香则撒着脚丫，在王府里窜来窜去，很是欢腾。
管家也前来辞行。他向陈笑白行了一礼，又朝苏红菱弯了弯腰，“陈大人，王妃，我也要回老家了，两位还请多保重。”
苏红菱本来端起茶盏的手僵了僵，她不解地望向管家，但没有多说什么。
“怎么散得那么快，好像之前演练过似的。”倒是陈笑白接着问了一句，这也是苏红菱一直困惑的问题。
“恩，王爷这次去京城奔丧之前，就已将详细地交代过所有的细节，遣散的事情，确实是提前演练过的。”管家又深深地鞠了一躬，将背上的包袱挪了挪，转身走了。
陈笑白与苏红菱对望了一眼，陈笑白突然转开话题，“你知不知道，凤离王从出生时，便与寻常人不同，好像自出生便没有哭过，三岁能读会写，五岁便能上马使剑，被老王爷请来教他的那些先生，个个都自叹弗如，八岁那年，他下令将整个柔西城都种满梧桐，十岁老王爷殡天，他一个未及丈高的孩童，硬是将柔西这些虎狼之师收拾得服服帖帖，无人敢有异心。他的处事风格，从来没有人能揣测得透，所以才有喜怒无常、魔煞的称号，这一次，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苏红菱默然片刻，“听起来倒像一名神童。”
“还有，那天他去京城找你，曾经给我看过一张地图，后来问我，有没有背下来。那张地图，是通向无名山的。”陈笑白又说。
苏红菱闻言站了起来，“那还等什么，我们去无名山。”
东方疏桐想搞什么鬼，她才懒得去管，那个人做什么事情都气定神闲。包括这一次，她并不相信他会出事。
陈笑白愣了愣，正要说什么，一直在不远处乱逛的秋香呼啦啦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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