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狱卒也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呼啦着跪了下来,冲着来人不住地捣蒜般叩着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少年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下巴微挑,后面的侍卫立刻上前,将已经瘫软在地的两人拖拉了下去。
远远的甬道里,“饶命”的呼求还不绝于耳。
“你是要来杀我们的吗?”顾夫人在此时反而站得笔直,稳稳地挡在三王妃前面。
少年却只是扫了她们一眼,眉目不动,“不会,朕会留着你们。让你们一直活下去。”说完,他又转向她,手微微扬起,很快便有侍卫拖曳着一个遍体鳞伤的人走了上来。
她这才动容,“笑白?”
如果不是被侍卫抬起他的脸,她看见他眼角那道熟悉的伤疤,小小几乎不敢相信,那个人正是当初华盖满京城,让宫中少女争相睹之的陈笑白。
他简直被打得不成人样,唇角发乌,眼皮肿得老高,只剩下两条缝隙,下巴和脸颊处全是血污,头发披散,像疯子一样,哪里还能看出曾经的半点风华与英气。
“传令下去,陈笑白与三皇子余党勾结,人证物证俱在,罪孽深重,明日午时问斩。”少年天子当着她的面,冷冷淡淡地丢下这句话,目光不肯须臾离开她的脸。
“哪来的人证,哪来的物证!东方言归,你别太过分!”她终于不复冷静,死死地盯着少年天子,她曾经的小九,九皇子,九殿下,“如果你真的对笑白怎么样,我发誓,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就算他将她陷害入了牢,就算他利用她,背叛她,抛弃她,那都无所谓,她只会认为自己太笨,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可是,如果小九伤害了陈笑白,伤害她身边在乎的人,她一定会将它讨回来!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小九被她突然的怒火弄得一怔,随即,又笑了起来,笑容比方才更可爱,更迷人,他眨巴着眼,长长的睫毛将琥珀般明澈的眼睛剪得一闪一闪的,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大半年的韬光隐晦,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发育不良、瘦得吓人的小可怜儿了。他窜得比她高,脸也圆了,鼻梁高挺起来,五官越发的清晰,这是一张惹人喜欢的脸,充满假象。
“师傅,你固然有经天纬地之能,可现在,你也只是一个阶下囚,又能做什么呢?如果朕杀了陈笑白,并不是因为笑白做错了什么事情,而是因为,他是你的翅膀,你总想着远走高飞,我又不想放走你,只能现剪去你的羽翼,所以……”小九,东方言归半蹲下身,望着半昏迷状态的陈笑白,道:“你别恨朕,你死后,朕会善待你家人,还会娶你妹子,让你全家荣耀终生。” 。 想看书来
(十二)陷害(2)
陈笑白显然受过极刑,只能无力地抬抬眼,奈何眼皮太重,即便抬眼的动作,也是看不出来的,他沉默得就像一个死人。
小小却突然沉默下来了,不再声嘶力竭地警告东方言归,这个孩子,她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他是她手把手一点一点教出来的,教他写字,教他搏击,教他察言观色,虚与委蛇,而今,她看着他,却宛如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笑白。”她也蹲下来,直视着那双虽然臃肿却不失神采的眼睛,“你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我到底是谁。我当时没有回答,只是因为……我以为我再也用不上以前的名字。现在,我把我的本名告诉你,你一定要记住。如果你死了,小小也会跟你一起死,活下来的只是这个名字,而这个名字,也将只属于你一个人。”
东方言归的眼角挑了挑,眼中划过嫉恨与冰寒。
但他没有阻止,他在听,他同样想知道,他最亲近依赖的师傅,揭开她千年不变的面具后,到底又是谁。
“红菱。我叫苏红菱。”
她一字一顿。
陈笑白灰败的眸底闪过轻忽的笑意。
“拖下去,把他拖下去!”东方言归突然将脸一板,挥手叱喝道。
陈笑白又被拉了下去,小小,不,苏红菱则缓缓地站起身来,冷然地望着小九。
“放心,你也会死,和陈笑白一起于明日处死。其实你跟了朕那么久,朕也想护着你,可是,先帝遗体未寒,如果你不死,那些大臣们不会善罢甘休,朕总不能视天下悠悠之口入无物。朕记得,还是师傅你告诉我,民心可用,舆论可畏。朕记得很清楚。”他淡淡地说。
“是吗?学得不错,我该给你打个高分了。”苏红菱冷笑一声,眉眼舒展,清秀平庸的脸上,凭空出现了一抹媚…色。
东方言归恍了恍神,然后将脸扭开,“来人,将罪妇小小打入死牢!”
苏红菱淡淡地站在远处,没有一点慌乱,可是,那后面涌上来的侍卫,却并没有去抓她,而是越过她的身侧,径直走向了一直在墙角瑟缩的三王妃那里。
顾夫人本只是在旁边冷静地瞧着,见状,她立刻摆出了母鸡护崽的姿势,横亘在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卫面前,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她是顾妃。她不是小小,你们要的小小在那里!你们干嘛要抓她,为什么要抓她!”
越到后面,顾夫人的嗓音便越是尖利,可是,那些侍卫便好像聋子一样,对一个母亲的呐喊充耳不闻,他们粗鲁地推开顾夫人,上前抓住了三王妃的手臂。
三王妃受惊,又开始尖叫起来,原来女子的声音,在极惊的情况下,与婴孩的哭喊有点相似。那么稚嫩,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十三)陷害(3)
顾夫人心痛难忍,身体里好像突然涌出一股奇迹般的力量,她竟然挣开了正抓着她的那三个侍卫,疯了一般扑到三王妃的面前,将抓着三王妃的那两个侍卫使劲地推搡到一边,然后,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女儿,手臂箍得那么紧,三王妃吃痛,哭声渐大,不过,大概也感觉到母亲的力量,她同样紧紧地抱住顾夫人,怎么拉也不撒手。
苏红菱站在一侧,眼前的那一幕,让她默然。
谁又能想到,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在紧要关头,会有这样的力气与韧性?
有母亲的人,都是幸福的。
因为这世上,始终会有一个人,在任何关头,不离不弃,不顾一切地对你。
然而,无论她们抱得再怎么紧,也终究抵不过权势暄天、世事无常。
三王妃到底被拉走了,她的头发被顾夫人扯下了一把,一路惊一路疼,婴孩般的哭声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都不住地萦绕在苏红菱的耳侧,顾夫人则呆呆地望着手中那把青丝,失神地跌坐在地上,双眼空洞,好像被人将眼球生生地剜去一样。
“三王妃是个疯子,以后牢房里的人,谁都不许与她说话,还有——”东方言归扫了众人一眼,再也不看苏红菱,继续指鹿为马,说着可有可无的废话,“如果再发生一次今天这种事,哪个狱卒想对朕的三嫂无礼,朕一定会追究责任,五服之内,九族全诛。”
交代完,他笑着对她说,“那么,三嫂,你先好好休息吧,等明天叛贼小小和陈笑白问斩后,朕再来瞧你。”
说完,他转身即走,黑底金边的衣摆,划着弧,很快,又与天牢暗沉的颜色混为一块。
这间牢房,很快,便死寂得像一个坟墓。
她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对顾夫人说什么,而顾夫人,从三王妃被架走的那一刻起,就痴痴呆呆,跟半个死人似的。
两人相顾无言,苏红菱也不再多想,她倚着墙壁,闭目养起了神,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好像一面水泥钢筋铸的面具。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苏红菱突然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轻而近。
她睁开眼,并无意外地看见顾夫人,顾夫人的眼睛比起方才来,已经有神了许多,她不知怎么走到了苏红菱的面前,半跪下来,凑到苏红菱的跟前。
“苏姑娘,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不过,如果我能救你出去,你能不能救下我的女儿?”她殷殷地看着她,好像溺水的人,盯着最后一根稻草,急切,热烈,那奇特的眸光几乎能将她灼伤。
“可以。”苏红菱怜悯地回望着她,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顾夫人舒了口气,这才退开,她转头望向牢外的虚空,出神半晌,又低声感叹:“真冷的天啊,不知我儿现在冷还是不冷?可怜的孩子……”
“她虽然身世堪怜,可是,我嫉妒她。”苏红菱无甚表情道:“她有你这样的母亲,是她的福气。” 。。
(十四)脱壳(1)
顾夫人幽幽地转向她,“你母亲呢?”
“没见过。”苏红菱重新靠到后面,将头抵着墙壁,闭目养神,“快睡吧,马上,天就亮了……”
顾夫人轻应了一声。
苏红菱还是闭着眼睛,她没有看她,只听到越发苍老的顾夫人凝滞的行走声,还有被子拖曳时的簌簌声,她是真的去睡了,可是天色那么冷,所以,她盖了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苏红菱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发涩,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天……很快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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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卒将那床裹着尸体的被子扔到了乱葬岗,那东西匍一脱手,狱卒便将手缩回来,在衣服上使劲地擦拭,一面还啐口道:“真他妈晦气,这个刘大人也真是,杀个人,竟然用血蚂蝗这种损阴德的东西!还得我们帮忙瞒着……”
“好了,刘大人也给了我们这么多好处,你就少说几句吧。”另一个狱卒道:“也不知刘大人那边是什么个意思,花那么多心思杀个老太婆做什么?”
“不知道,反正他只吩咐把被血蚂蝗咬死的人丢出去,至于咬死什么人,关我们屁事……”
两人骂骂咧咧地走远了,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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