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药吞下去。
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无奈地抱着头。他知道自己在迁怒。自己和日下部的关系只是医生和患者,因为某种机缘而发生性关系。是自己自作多情。
水泽抱着头睁开眼睛,看着每天早上吃早餐的桌子。
他很高兴能照顾日下部。他欣喜于在这个房间里,日下部只关心他一人,他更高兴每天晚上,日下部一定会潜上他的床。他总觉得日下部属于自己而兀自兴奋。
“一切都是自然的发展。” 这句话刺进了他的心窝。
他倏地站起来,想甩开这种低落的情绪。确认胃痛缓和了之后,他回到住了六天的房间。拉开橱柜,将带来的行李全塞进大包包里。
他拿着行李走出房间,将女人托付给他的喜帖,放在起居室的桌上。
这样做对听到他跟日下部住在一起而感到欣慰的她,是或许很说不过去,可是他再也没办法怀着这种心情住在这里了。在发现他们不是朋友,更不是恋人,只是自然发展的关系之后,更是不能。
他再度拿起包包,转身离开房里。
他用使用了六天的钥匙上了锁之后,直接走向电梯。把钥匙丢进信箱吧!仿佛要抛开什么似地打定了主意。
一个星期没住的家,空气好沉闷。
水泽没有开灯,直接走进房里,将南向的窗户大大地敞开。
寒风呼呼地吹进来,同时也听到远处的干线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声。
水泽靠在窗边,茫然地望着远去的车灯。
距离虽远,深夜的干线道路上车子依然不见减少。只要习惯,这些吵杂声不算什么。可是刚搬来时却无法忍受。六天没听到的声音,听起来跟来时一样刺耳。
水泽开着窗,横躺在床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累积在胃部的沉重疼痛,未曾稍减。这一阵子都没有这样痛过了。原以为快治好了的,现在看来,路还长得很。
水泽又叹了一口气,吹进来的寒风冷得他直打哆嗦他起身关上窗户。
远处的车声顿时降低。
他打开暖气,手摸上窗帘。
突然不动了。
窗外的夜空罩着厚重的雨云。
水泽定定地仰望着天空,心想,大概会下雨吧?他望着天空,躺回床上。被日下部拿走驾照的那天夜里,也下着雨。
水泽回想着在日下部家里的生活。
一开始被他屋里的杂乱景象吓了一跳,接着又被医生逍遇的习惯、靠酒度日的生活模式震慑住。
— —可是,他却每天不厌其烦地关心我的身体。
水泽将视线认晦暗的天空移开,盖上棉被,把脸压在枕头上。生活习惯那么随便的人,竟然这么在意我。只要关系到别人,他就变得好认真。
中午吃了什么?营养价值高不高?好不好消化?吃药了吗?身体有没有异样?
他每天一定会这样问,听到没问题,就会高兴地笑。
“我是不是喜欢医生啊?”
话一说出口,心情顿时变得又苦又涩。水泽把脸埋在枕头里,甩开低落的情绪。要承认这一点是很痛苦的。他们性别相同,又只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只要他的溃疡治好,关系也就结束了。如果承认是一厢情愿,就不知道今后要怎么办了。
水泽紧紧闭上眼睛。
奇妙的一个星期,竟是如此不堪的落幕。难道顺水推舟的关系就无法长久吗?
雨水哗啦哗啦地打在窗上。
水泽朦胧地睁开眼睛,被眼前的黑暗吓了一跳。
抬眼看窗,这才想起自己回到家里来了,大概是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看看手表,将近十点了。回来之后躺在床上发呆是七点左右的事,自己竟然睡了将近三个小时。只有外面的雨声,仍然在黑暗的屋里响着。
怀着沉重的心情起身,坐在床沿,搓着散乱的头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大概是真的累了吧?摸摸胃,有一点沉重感,但几乎没什么痛感。
水泽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
再胡思乱想也于事无补,先出去买吃的吧!不吃饭就没办法吃药了。赶快治好溃疡,跟医院说拜拜吧!水泽一边想着一边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拿过挂在在床背上的外套,走向玄关。打开门,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眼前出现一把熟悉的蓝伞。
“水泽先生,你在啊?”犹如明月般白皙的脸庞,从伞底下露出来。
水泽无言地站在玄关,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日下部小心翼翼地收起撑着的伞,也不理会雨仍然下着,把伞递给水泽。
“你忘了拿。”
“……啊谢谢。” 水泽愕然地接过伞。
这把伞是他第一天带着食物到日下部家里去时撑的。之后就一直忘在那边。
水泽握着伞,不知所措,看着静静地站在下着雨的通道上的日下部。
公寓通道上因为风雨的吹打,已湿得跟外头没什么两样。
日下部穿着早上出门时的那套西装。这么冷的雨夜,他竟然连外套都没穿。从西装几乎湿透的情况来看,他可能是走路过来的。
“医生,难不成你是走来的?” 水泽小心地问道。日下部带着跟在医院时看到的一样冰冷而端整的表情点点头。
“嗯,我是走来的。”
“为什么?” 水泽拿着伞,强忍着动摇的心情问道。
日下部皱着眉头说:“我从医院回家之后,看到备份钥匙放在信箱里,你的行李也都不见了。我想你大概是回这边了。后来,我看到你忘了拿伞,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撑着伞在路上走着,就是这样。”
听起来好像是很理所当然,可是,日下部的答案根本不成理由。他好像只撑着那把伞,其他什么东西都没带。如果是来还伞的话,那他回去时怎么办?他连想都没想就走来了吗?再说,他不是只在一个星期之前看到驾照上的这个地址吗?可是他竟然在下雨的夜里,撑着自己忘了的伞,走到只知道地址的地方来,简直是傻到极点了。
“你为什么……” 水泽说不出话来,手抚着额头,靠在门上。
眼前的日下部仍然不动声色,只是定定地看着水泽,眼底浮着微微困惑的色彩。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里来。”那几乎没有表情的,太过美丽的脸上,掠过一丝犹疑。
“……医生。” 紧握的伞滑落了,发出坚硬的声音落在通道上。水泽发现自己紧抱住湿透的日下部的身体。
日下部身上有一股冰冷的冬雨味道。
“水泽先生?” 日下部困惑地说。
“我喜欢你,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就是喜欢你。”水泽为自己说出的话吃了一惊。
终于承认了。
他们是同性,是医生和患者,只要溃疡治好就没有任何牵扯。如果一厢情愿承认自己的感情,以后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喜欢?我吗?” 日下部像小孩子一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似地看着水泽。
“是啊!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 很难得的,日下部似乎无言以对,他皱起眉头,一脸深思的表情。
“我不是很了解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
“不了解?” 水泽抱着日下部,看着他的眼睛。
日下部困惑地闭上眼睛。嘴里似乎又叨念着“不了解”。
水泽强行抬起日下部的脸,用力吻了上去。他用力地制住日下部退缩的身体,深深地吻着。他发现日下部的嘴唇热度,比他们在屋里亲热时更高。
日下部痛苦地皱起眉头,在他几乎要瘫软的时候,水泽放开了他。
“那你为什么来?为什么只撑着我的伞在大雨中走过过来?”
“我不知道。” 日下部在他怀里摇着头。水泽抱着日下部,又看着他的眼睛。
“求你,好好想想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之前在医生那边住的人,医生的爱人离开时,你做了什么?你追出去了吗?”
他用两手扶着日下部的肩膀,定定地看着日下部。
被雨水濡湿的头发,贴在日下部的脸上,水珠不停地滴落。西装也湿了,变了颜色。
“医生,请回答我。”
“……我没有追出去,我……” 日下部话还没说完,水泽就紧紧抱住他。
他没有追那个今天到他公寓去的漂亮女人,可是他却来这边找我。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