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后季未然先是点了餐,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打算把原浅喂肥了再来谈事,“原浅,我们可以先进餐。”
“季先生,有事请真的直说,这样高档的地方,我无福消受。”故意坐在了离季未然有些远的地方,虽知自己的做法幼稚,然原浅还是想和季未然分清楚点,毕竟,除了他爹提供了颗不负责任的精子给她以外,她和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没半点干系。
“原浅,请不要挑战我的耐性。若是你想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那么你可以直接问,我会告诉你。”眸光微冷,季未然右手的食指在桌面上敲了几敲,之后他才稍稍放松了脸色,道了声:“原浅,聪明人说聪明话,我也不妨告诉你,这次我来,是想和你谈谈父亲的财产问题。”
原浅禁不住嗤笑一声,“季先生,你言重了,我没有父亲,所以谈不上什么财产问题。或许我这个说法你不太接受,那我可以换个说法,我的父亲早在我五岁时就过世了,这样,你满意了吗?”
一说完,原浅便是站起身,直直地往门口处走去。季未然见状立马站起身,再是快速跨前几步扣住了她,“原浅,给我坐回位置上去,我这人脾气没那么好,我说过了,你别挑战我的脾性。”
原浅想挣开季未然的手,不过这显然有些不切实际,末了被季未然扯着回了座位上,她心底只觉得憋屈。她向来是个不冷不热的性子,不会对什么事情过于计较,可对于当年季山抛弃了她的母亲一事,她却是为母亲不值的。年幼时的记忆其实已经模糊,然不知因何,那些日子父亲和母亲无尽的争吵,以及后来父亲那一声“雪琴,我受够了,我们离婚吧”却是一直保存在了她的记忆一角。她隐约也知晓母亲当年为了嫁给父亲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可到头来人走茶凉,贫贱夫妻百事哀,她如何能不为母亲不甘?
原浅知道季未然的存在是在她六岁那年,那时候父亲新婚,他来找她和母亲,表示想要将她接过去抚养,后来母亲以死相携,终是把她留了下来。父亲的新婚妻子是一间知名企业的千金大小姐,直到那两人结婚,原浅才从彼时邻居们的闲言碎语中得知了父亲与那名千金小姐原来早已相识,并且他们还育有一子的消息。母亲也是在那时候心灰意冷,终于带着她开始了流Lang奔波的生涯。母亲半生艰苦,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爱错了人,所以对于季山,那个名义上是她父亲的人,她真的很难不恨。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便是恨,也慢慢地消减了。如今她希望的,不过是母亲晚年安好,不要再卷入那些是是非非。至于什么父亲,她兴许再没有往日对季山的那般恨意,可要她承认那个人的身份也绝不可能!她姓原,她只有母亲,也只要母亲。
眼见原浅总算消停了下来,季未然这会儿脸色放松了几分。服务员上菜后,他径直开始用餐,也不管原浅是个什么想法。
原浅一直在一边安静地坐着,始终没生出要吃眼前这桌东西的欲望。若是可以,她不希望自己和姓季的人有任何牵连,一点都不要有。
季未然没有强迫原浅进餐,才一吃完,他便示意人递了份合同上来。粗略翻了翻后,他将合同递到了原浅身前的桌上,“父亲所在的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再加上年纪也大了,父亲打算提前退休。这些年来父亲对你和你母亲一直抱有歉意,所以这次他让我来找你。父亲打算将自己名下的财产划一部分给你,不多,不过足够你和你母亲安稳地过完下半辈子。现在,你只要在这份合同上签了字,你就会得到两百万的收入,你看看合约,没有什么对你和你母亲不利的地方,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就签字吧。”
原浅淡漠地扫了一眼微微不耐烦的季未然,本想直接起身离开,一想到底不现实,她这才拿起了合约,再是看也不看地将它给撕了个粉碎,“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原浅,我没想过你是这么倔的人。”季未然见合约被毁起先有些恼意,然这一刻他已是稳住了情绪,接着道:“你要清楚,如今的情形不是我在求你,你若是不接受这笔钱,将来你们有个什么好歹的,吃亏的是你们自己。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考虑,你到底要,还是不要这笔钱?”
原浅站起身,再是将自己的背包背好了来。及腰的墨发垂下,她一张容颜则是如玉。稍稍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片刻后她看向季未然,“季先生,我们就此别过,从此山高水长,我们再不相见。至于你父亲,请你好好守着他,他是你的父亲,永远都不会是我的。”
说完,真的再不停留,原浅不信这男人还能耐她何,自然走得放心。原浅身后,季未然骤然间开口道:“原浅,你总是这样,你看不上的人,永远得不到你一点在意,可我又有什么错?出身不由我选择,这样排斥我你有意思吗你?原浅,这个世界上没有平白无缘故的好,你也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我听说你母亲的身体不多好,你就不担心哪天你连陪母亲做个身体检查的医药费都出不起吗?原浅,别单纯了,若不是你是父亲的女儿,你得不到这样一笔款项,没有人会跟钱计较,你能别傻了么?”
“季未然,我讨厌你,请你不要再和我说话,谢谢。”原浅说罢眼眶已是泛红,也不抹泪,她旋了门便要离开。几名保镖没敢拦她,她闷着头不看路,直直地便往楼梯的方向去。这里是二楼,还要再下一层楼她才能离开这间餐厅。
包间里头,保镖们进来收拾了地上那一片零散的合约书,之后便安静地站在了季未然的身后。
季未然,我讨厌你——五年前,便有个人和他说过这句话。那个人,是原浅。
回想起来,若不是因为她,他的高中年代还真是苍白。当年他认识原浅是出于意外,那时候他们都在食堂排队打饭,彼时食堂里有样糖醋排骨极得学生喜欢,而偏偏,他们两人都点了那份菜。当时两人站在了相邻的两条队伍里,又是一起喊了这菜,窗口里两打菜的阿姨早已练就了闻声动手的本事,两人才说完,两位阿姨齐刷刷地便把舀菜的大勺子伸到了那盛着糖醋排骨的盆子里。很不凑巧地,盆子里的排骨偏偏就只有一人份了。
想起那会原浅望向他,最后才忍痛割爱依依不舍地对阿姨说把肉给他,季未然禁不住眉眼微暖。
☆、第67章 不讲理
一切究竟是什么时候变了样的呢?季未然的手忽地一顿,他的脸上亦是不经意般浮现出了抹惋惜无奈。大抵,是原浅知道他的父亲是季山以后吧!
季未然认识原浅是在他读高二的第一学期,那时候他也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平时也不乏有些个小女生给他递情书什么的。自从在食堂初遇后,他后来也曾几度和原浅打了照面,那会他毕竟年少,玩心也大些,心底觉得这个姓原的小妞挺有意思,他不免便起了兴致要逗逗她。当时的原浅还不像如今这般尖锐带刺的,后来,他渐渐地也是真喜欢上了这丫头的。虽然原浅一贯对他不理不睬的,不过他是马力全开,就没想过自己会攻不下这丫头。
只是任他计划得再怎么好,又如何逃脱得过命运那狗血无情的玩弄?得知原浅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源于一场家长会,彼时他的父亲和原浅的母亲都出席了家长会,而偏偏,两位长辈在离开校门时碰了面,原浅也是在那时候得知了他的父亲竟也是自己的父亲的。原本原浅对他虽说不上喜欢,但多少还把他当朋友看待,可自那之后,她每每在学校里看到他便绕了道。一次还好,次数多了,他难免便上来了脾气,也就扭着不跟她往来。再往后,母亲给他办了出国申请,他尚来不及和原浅打声招呼,自己便已身不由己地被丢到了国外。
刚到国外的那些日子,至今想起来仍是颇让他感到心酸。母亲强势了一辈子,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比别人家的差,是以除了基本的一些资助外,母亲几乎是放任他一个人在国外拼和闯。平时除了上课,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拿来兼职打工了。在国外没人会在意他的来历身份,更多的时候,他只能依靠自己,依靠自己的才能去得到别人的赏识,去取得一份好点的业余工作。偶尔看着国外的夜空,他也会想起自己名义上的那个妹妹,想起她曾经对自己张牙舞爪的无厘头,以及时过境迁后她对待自己的排斥疏离。亦或者,他也会猜想——他们再次相见,会是在怎样的情况下?
兴许,在他心底,原浅终究是个特殊的存在的。原浅不是她唯一的妹妹,但是他否认不了,这些年,他惦记着这丫头的次数,竟是要比惦记自己的亲生妹妹还要多。
“少爷,我们要回去了吗?”眼见季未然独自一人静坐了许久,他身后一名保镖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少爷,先生说过让您在两点半以前去见他。”
保镖才说完便是提心吊胆地在季未然身后等着他的回应,如今谁不知道这位少爷可比他的父母还难伺候,万一他一下子看自己不顺眼了……
“知道了,我们走吧。”就在保镖忍不住胡乱臆想之际,季未然淡淡然一句话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几名保镖一同应了“是”,之后一行人便下了楼去。
原浅在出餐厅门时撞到了一个人,一个尤其白皙漂亮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道了歉,不过人家明显不吃这一套,外国妞儿非是抓着她的头发不让她走,“泥……不能走,泥撞疼我了,还媚有……配我的椅疗损使费。”
几番交谈下来,这个外国女孩根本是油盐不进,原浅一手拽紧自己的背包,只觉得头疼不已,“这位小姐,很抱歉,是我有错在先,但事实上,我认为你还没有到要看医生的地步,你觉得呢?”
若不是今天和季未然见面让她的情绪起伏得有些过了头,原浅现在估计会再有耐性一点。头发被抓久了总是有些疼的,她好说歹说,就想劝着这位不知哪国来的娇气小姐赶紧放过她。不过显然,对方和她达不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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