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培很我出来这几个月,受的苦也挺多,以及他那么多年的努力和隐忍,会怨爸妈,也可以理解。
“不过,你们回去一趟,他就会好的。”妈妈忽然停止哭泣,笑逐颜开,亲热地拉拉瑾培的手。
瑾培面无表情,看了看前方说:“公车来了。”
“不行不行!”妈妈摆摆手,搂着我说:“公车上人多,空气不好,小薇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我们坐的士好了,虽然贵点,可是身体重要。”
“也好。”瑾培看了一眼拥挤的公车,伸手拦了的士,把我扶进后座,本想叫妈也坐进来,可看妈很利索地坐进副驾驶,他什么都没说就和我坐到了一起。车子开动之后,瑾培让我靠在他身上睡一会儿,我听话地闭眼。
司机开得挺稳,但我哪里睡得着,担忧爸爸生病的焦虑心情和得到爸妈原谅的喜悦包夹着我的心,又是激动又是难过。不知开出多远,等红灯的时候,司机和我妈聊起来:“阿姨,和儿子媳妇一起出来逛街啊,您儿子媳妇真有夫妻相,都那么俊……”
“可不是嘛,我们啊,是亲上加亲!”妈妈自豪地说。
瑾培脸色变了变,我也感觉不是滋味,妈妈不是说不要让别人知道吗?唉,算了,反正司机又不认识我们,他哪里知道我和瑾培的事。
“现在又不是古代,哪来的亲上加亲哦。阿姨,你真会说笑。”司机大笑起来,刚好绿灯亮了,他踩了油门,车子向前驶去。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阴阳怪气地说:“怎么不能亲上加亲,他们本来就是我儿子女儿,现在成了夫妻,你说是不是亲上加亲?”
司机愣了很久,回头看了我们一眼。
“妈!”我叫了妈妈一句,就见妈妈忽然转过脸,对着我和瑾培阴森森地一笑,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恐怖的笑容,吓得我毛骨悚然,只觉得自己忽然堕入了地狱,而眼前这人,是假扮成我妈的魔鬼。
“我不是你妈,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儿女!”妈妈狞笑着,疯一样去抢夺司机的方向盘,车子开始左右摇摆,外面忽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和忍无可忍的咒骂声。我吓懵了,尖叫了一声,“妈——你干什么!快住手!住手啊!”
妈妈狂笑起来,嘴里喊着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司机一边破口大骂我妈是神经病,一边控制着方向盘。只听司机一声惨叫,我妈咬了他的手臂,自己握着方向反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转。
当一辆蓝色的大卡车出现在挡风玻璃前的时候,我心想一切都完蛋了……混乱间,瑾培猛扑过来,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于是拼命推他,可怎么也推不开。卡车撞过来的时候,我的脸上溅到从瑾培口中吐出的鲜血,他压在我身上,手死死地抱着我,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放手。我不敢睁眼,胸口剧烈得疼,温热的液体就这样浸湿我的衣服,而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了瑾培,他终于惨叫了一声,我吓得一睁眼,看见半边脸都是血的他痛苦地眯着眼睛,紧咬着牙关,用尽力气护住在他双臂之间的我。
“啊啊——”我受不了地尖叫,向全世界诉说我的凄凉。
当我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救护车上,手背打着点滴,而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已经全部被血浸湿,不知道是谁的血,如此冰凉彻骨。“瑾培!”我大喊大叫,疯狂拔着手上的针头,“你们快告诉我瑾培在哪里!!他如果死了,我也要死!你们谁也不准救我!!”
“小姐你冷静一点……”两个护士按住我的肩膀,医生对我说:“其他伤员陆续都会送医院抢救,你说的那个什么培,是跟你一辆车的那个男的吗?你放心,我们会尽力抢救。”
“屁话!你们这些医生就会说屁话!把瑾培还我!我要瑾培——”我喊得歇斯底里,嗓子早已沙哑,我们的母亲居然企图用这种方法将我和瑾培送进地府,她居然敢如此利用我们对她的信任来杀害我们!我恨她!我恨她!
“世界上只有瑾培对我好,只有瑾培一个人爱我!瑾培是我亲生弟弟,他是我亲生弟弟!我爱他!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我要背叛世界上所有人,谁不让我和瑾培在一起,我就杀了谁!要是瑾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杀光全家人来陪葬!杀死你们!杀死你们!”我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乱挥,两个护士根本按不住我,医生命令她们给我打镇定剂,我仍旧叫骂了好一会儿才沉沉昏睡过去。
这一刻我已没有愧疚,没有懦弱,我们不想伤害任何人,却总有人来伤害我们。我们依偎在一起互相舔着对方的伤口,相濡以沫,却被人骂作是孽种。道德是什么,伦理是什么?道德和伦理把人变成魔鬼,把魔鬼变成人。妖化了的人,疯狂迫害和道德伦理相悖的人,无论他们有多么无辜多么可怜。而我,和瑾培一样,从此不再妥协……
十六(完结篇)
我伤得不轻,肋骨断了好几根,大腿上一根大动脉破裂,轻微脑震荡,送进医院的时候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濒临死亡,急需输血。好在我是AB型血,什么血都可以输,医生说我求生意志很强烈,抢救很成功。当然,我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瑾培的情况,医生告诉我,瑾培伤得比我严重很多,心脏一度停止跳动,后来万幸抢救过来,但仍没有度过危险期,劝我不要过去吵闹。
妈妈也受了重伤,但没有我和瑾培严重,可惜的是那个司机,无辜的他因为我们赔上了性命,他的家属在病房外面大吵大闹要我妈偿命。我心如死水,对生我养我二十多年的母亲感觉全无,心里只想着瑾培的伤势,至于人家到底想让我们赔命还是赔钱,我无所谓。如果瑾培不幸没有挺过危险期,我就把命赔给他们算了。
医生走进来问我,说我爸来了,能不能见一面。我漠然地点头,就看见爸爸拎着许多补品进来,老泪纵横。才几个月不见,他的头发全白了,皱纹多了许多,看上去就像我爷爷一样老。我什么话也不想说,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他,意思是,弄成这样你满意了吧?
爸爸叹了口气,告诉我真相。我和瑾培走了以后,妈妈受了巨大的打击,从来没有经历什么人生风雨的她忽然得了精神分裂症,在街上看见年轻男女就打,爸爸无奈将她送进了精神疗养院。妈妈在那里住了几个月,情况稳定很多,爸爸本想过几天就接她回家,谁知她却自己跑了出来。也许是偶然在路上看见我和瑾培,就一路跟了来,编造谎言,想跟我们同归于尽。
说到底,还是我们害的,但是,我已经不再有愧疚感了,没有人比我的瑾培更加重要,没有他的世界,我是如何都活不下去的。
爸爸没有表示出原谅我们的样子,只是告诉我,病好了就走吧,越远越好。我觉得,爸爸能心平气和地让我和瑾培离开,已经是最大的妥协了,这几乎是我和瑾培用生命换来的自由。生命诚可贵,然而我们要爱情,更要自由。
我的主治医生早已经猜到我们的关系,他是个挺好的人,居然对我们表示理解,让我在万念俱灰中感受了一点点温暖。
瑾培昏迷了三天,渡过危险期,但就是不醒。我去看他的时候,隔了玻璃发现他右腿的地方空荡荡的,我的血几乎全涌进大脑,医生这才告诉我,瑾培当天被卡在车中,右腿已经坏死,不得不截肢。我瞪大双眼,看着插了一身管子的瑾培,已经空荡荡的右腿,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十天,瑾培总算醒了过来。瑾培醒来的消息传到我这里,我急切地要去探望,那个医生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你别告诉我他失忆了,我不会相信的。”我不相信这么雷的情节真的会发生在现实生活里。
“失忆?你电视剧看多了。”医生马上否定了我的猜想,“他大脑受了损伤,智力什么的退化许多。但是你别着急,这需要一个康复的过程,不过我负责地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以前的智力水平。”
“没关系,只要他活着就好,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好好照顾他。”我衷心地对医生表达了我的谢意。
我永远都记得我去探望瑾培时的情景,他呆呆坐在病床上,一只手搭在已经不存在的右腿上,见了我,怯生生叫了句“姐姐”。我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好像许久不见他似的,捧住他的脸看了又看。他的脸旁有许多划伤,留下肉白色的疤痕,最让我心疼的还是他那条腿,因为伤口没有愈合,他总感到疼痛。
好在,他还记得我。
“姐姐,我的右腿呢?”他急切地拉着我问,眼泪一滴滴落在被子上,我将他抱进怀里,摸着他的头安慰他,说姐姐以后会照顾你的,姐姐以后就是你的右腿。瑾培安静了一会儿,最终点点头,wωw奇Qìsuu書còm网对我露出信任的目光,问我:“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在一起了?”
我欣喜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还记得我们的爱情,我原以为现在的自己对他来说只是姐姐,可是他居然还记得!
“小培,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的事吗?”为了确认,我又重复一遍。
瑾培迟钝地愣了好久,又低头想了好久,才慢慢回答:“我记得的……妈从来不穿拖鞋出门,可是那天穿了……我感觉奇怪,但看你那么高兴,就没说出来……我……”他又费力想了好久,忽然握住我的手,“我想跟你说很多话,可是……我总是不能说太多……”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微微笑着,他放心地点了点头。忽然,我感觉到一阵目光,回头一看,爸爸的背影忽然消失在我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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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归正传,开头说到向阳拿着戒指向我求婚,我拒绝了。这是我第三次拒绝他的求婚,我并没有跟他交往过。事情是这样的,瑾培的存款在我们住院的过程中很快用光了,好在我们俩的身体都恢复得差不多。他的腿还是经常疼,控制横切面不出现发炎等症状的药也很贵,他在公司买了保险,一次性赔了十万。我们都不想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