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心看了看小蔡老师的这张床,其实也就是山里的木头做的,大约是附近哪个手艺不怎么精湛的木工来做的,床是单人床,大约一米二宽的样子,床上的被褥都非常干净,应该是小蔡老师特意收拾过。
“还是你睡床上吧,你的手臂受伤了。”秦子心淡淡的看了龙天敖一眼:“虽然这是在房间里,可这房间到处都透风,现在才五月份,山上风大,夜里凉。”
“没事,我身体好,手受伤算不了什么的,以前在国外,我出了车祸……”
说到这里他猛然间想起,秦子心不喜欢听他说以前,更加不想知道他在国外的事情,于是他话说了一半就闭了嘴巴。
子心楞了一下,他在国外出了车祸?原本有心想要问一问,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问出去,他出了车祸关她什么事情呢?何况,他在国外出车祸,江雪雁自然守在他的身边在,她问了又有什么意思?徒增伤感而已。
俩人都不再说话,洗了脸和脚,子心就躺到床上去了,龙天敖起身去端了洗脸盆和洗脚盆开门出去倒了水,然后走进来坐在房间里那唯一一条凳子上。
窗外山风呼啦啦的吹着,山上都有蛙叫的声音,龙天敖想了想,又觉得可能不是蛙,也许是蟾蜍,因为最近两天是蟾蜍繁殖期,所以出洞的特别多。
别的虫鸣也很多,他对农村不熟,听不出是什么虫在叫鸣,只知道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在这个半山腰上,自然的声音很多,倒是像一首自然界动物们的大合奏。
屋子内房顶上那一盏昏暗的灯泡就好像是一颗黄豆一般,透过这昏暗的灯光,他看向床上,那个女人戴着眼镜,戴着假发,也许是疲倦的缘故,翻了个身,不一会儿就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着了。
他刚想站起身来,灯泡里的钨丝微微的闪了闪,昏黄的灯泡也就自然的熄灭了。
大约是小蔡老师倒进去的那一瓶柴油已经烧完了吧,所以灯泡不需要他按开关就自然的灭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睡不着,白天背了那么多的东西跟着她翻山越岭爬了那么多的山路,其实已经非常的疲倦,可他就是睡不着。
他趴在小蔡老师的这张柜子上,闭上眼睛,可还是无法入睡,也许是陌生环境的缘故,也许是屋外那自然界动物们大合奏的缘故,也许什么原因都没有,反正就是睡不着,他想要抽一支烟。
屋子里漆黑的一片,屋子外也是漆黑的一片,就连天上的星星都不见了,天地间只有动物们在欢快的演奏着,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床上的秦子心呼吸很细微,但夹在一片动物们的高歌中,他依旧可以听见,不是鼾声,只是鼻息间细细的呼吸,应该睡得很香。
他又记起曾经和她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在G市,快过春节时,他们找不到房子租,曾经住在那间小旅馆里,俩人一起躺在床上……
那样的日子明明还没有过去多久,也就是四个多月而已,可为什么,他现在觉得那么的遥远,几乎是遥不可及。
昨晚还爬窗去她的房间,可今晚真的和她呆在一个房间里了,他才发觉,其实,就是在一个房间里,她于他来说,依然是远隔天涯。
房间里太过安静,安静得让人觉得快要窒息,他终于还是趴不住了,站起身来,在裤子包里掏出烟盒,然后打火机‘咔哒’的轻响了一声,幽蓝色的火苗腾起,火苗腾起的一瞬间,不经意划破了沉寂的黑暗。
火机上微微摇动着的火焰,荡漾出微黄的光晕,他的眼几乎本能的朝她看去,她睡得很沉,眼镜已经斜挂在了鼻尖上,栗色的大波浪假发在雪白的枕头上铺成开来,衬得她那微侧的脸庞像天空浩瀚苍穹里的那一轮皎洁的明月,雪白得不可思议。
他迅速的把烟点上,然后把火机给熄灭了,站在窗前,其实窗户没有装玻璃窗,只是几条简单的木棍搭成,然后上面缠了些藤条而已。
黑暗的屋子里看不见烟圈,但烟草的气息深入心肺,只觉微微的甘苦,屋外的动物们越发的兴奋,不知道五月是不是所有动物都发春的季节,他们的大合奏几乎要把整个山都掀翻一般。
第二天早上起来,山区的雾气很重,窗外虽然看上去不怎么亮,其实时间也不是很早了,秦子心起床时,龙天敖早就睡醒了,还帮她端进来了洗脸水。
子心洗了脸去厨房,小蔡老师刚刚开始生火准备给孩子们做早饭,她自告奋勇的上去帮忙,龙天敖跟着进来,说他来帮着烧火,让小蔡老师去带着孩子们早读好了。
山区的早饭都很简单,一般都是稀饭加泡菜,外界人都知道四川泡菜好吃,可天天这样吃就会觉得腻。
熬了一锅粥,子心把泡菜切了用菜油炒了一下,然后又拿出自己带来的腐乳和两罐鱼罐头,等她把这些忙好,孩子们已经早读完毕了。
孩子们一字排开在屋檐下洗脸,玉米稀饭孩子们很喜欢,尤其是炒了的泡菜和鱼罐头还有腐乳,孩子们吃了底朝天,都嚷嚷说子心姐姐做的饭菜好吃,就连泡菜都做得这么香,鱼罐头快要让他们把舌头都吞下去了。
孩子们吃饭的时候,小蔡老师的收音机里天气预报说最近两天天气还算可以,过几天可能会有雨什么的。
孩子们吃了饭,龙天敖把买来的学习用具和课外书籍分给他们,孩子们一个个欢天喜地,都大声的嚷着天敖叔叔真好,子心姐姐真好。
有大胆的孩子调皮的问:“天敖叔叔和子心姐姐什么时候结婚啊?要不要在北川举行婚礼啊?我们到时能不能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啊?”
龙天敖的脸一红,秦子心的脸也很窘迫,对于孩子们的问题,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可谁也没有回答。
小蔡老师见他们俩沉默下来,赶紧对孩子们说:“好了好了,该上课了,大家去教室吧,天敖叔叔和子心姐姐还要赶回北川去呢。”
孩子当然不肯到教室里去,秦子心和龙天敖趁机向孩子们告别,走的时候,龙天敖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小蔡老师。
“现金身上只有这么多了,回去我再寄过来,争取把孩子们的校舍和宿舍都重新修建一下,还有你的办公室和宿舍,再想办法找俩个老师来吧,这里老师太少了,你一个人太辛苦了。”
小蔡老师激动的握住龙天敖的手,连说:“谢谢,这几年来,全靠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撑,要不这所学校坚持不下来,去年这所学校有三个孩子去北川读初中了,还有我刚来时最大的孩子里面有一个到汶川读高中了……”
小蔡老师唠唠叨叨了一大堆,孩子们叽叽喳喳又说了好多话,然后他们在孩子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下走下了这所半山腰上的学校。
依然是那条蜿蜒的山路,依然是翻山越岭,可是现在他们一身轻松,没有负重,所以走起来也就快了很多。
一路上俩人依然不说话,其实龙天敖想要跟她说话,可她一直都沉默不语,以至于每次他话到嘴边了又咽下去。
终于在中午13点的时候走出了大山,来到了大道上,龙天敖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是陌生的号码,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起来。
原来是汽修厂打来的,说他的车已经修好了可以提车了,他即刻说了谢谢,然后和子心站在路边拦车。
他们是在北川的汽车站分手的,龙天敖要去提车,子心要回家去,龙天敖很自然的问子心什么时候回北京,子心说还没有定,想多陪外公外婆一段时间。
龙天敖听她这样说心里忍不住一阵心酸,因为他查到的信息是她明天傍晚的飞机飞北京,而现在他问她,她却说不确定。
他苦笑了一下,然后和她分手,说他是今晚的飞机飞滨海,现在去提车,提了车就直接回成都了,让她代他向外公外婆道谢。
子心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即刻转身就走,龙天敖就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走得不快也不慢,可就是离他越来越远。
“子心,”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只是声音有些低,他不知道她是否能听见。
前面的子心脚步稍微停滞了一下,转过身来望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他的心跳猛地加速起来,急着朝她跑了两步,在她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站稳,然后有些激动的说:“子心,那个戒指,那个你17岁生日时我送给你的那个金戒指,那个你用红丝线缠了一半的金戒指,是在G市我们吃不起饭时被你拿去当掉了,当票你丢了没有?”
子心站在那里,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继续朝着外公家的方向走去。
龙天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那坚/挺的背脊,她依然走得不快不慢,可她没有回头,一直都没有回头。
他的眼眶里涌上了温热的液体,她终究还是要离开他,无论他用什么样的方法什么样的诚心,无论他做多少的努力,始终都无法再次走进她的心里。
外公说伤口越深,那疤痕就越明显,其实这个道理他懂,他真的懂,他知道曾经怎样的伤了她,可他想要弥补,全身心的去弥补。
外公说补起来是个疤,这个他也懂,可明知道是补起来是疤,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弥补,只要她给他机会,他不怕是一个疤。
她不给他机会,一点点机会都没有,昨天他死皮赖脸的跟着她去深山里的那所学校,就是想要单独和她呆在一起,其实昨天和今天上午,他们单独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多,然而话很少。
泪眼朦胧中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他终于转身朝汽修厂走去,他的车在那里,现在已经快14点了,他得开车赶回滨海去。
这一走,恐怕要和她见面,就只能是北京了,他心里微微的叹息一声,再默念一声:子心,我还会到北京去看你的。
子心一直向前走,没有回头,也不需要回头,她知道他一直在看着她,因为即使走了这么远,她都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
一直走一直走,大脑里一片空白,其实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有想,因为不知道该想什么。
外公外婆的家就在城郊,不是很远,她十多分钟就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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