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臣弟便告退了。”耶龙诚一施礼,而后便转身离开。
耶龙亿站在殿外,踱步到石栏边上,目光望向远处,静立着,一脸的凝重。
一直到深夜,倾儿才悠悠转醒,耶龙亿听见动静,忙支起了身体,轻声问道:“醒了?饿不饿?让宫人端点点心过来罢。”
倾儿木木地摇摇头,终是开口道:“耶龙亿,耶龙诚可说我娘是为何去世的?我爹爹医术那么高……”
说着,倾儿的声音又哽咽了起来。
“耶龙诚听说岳母是去庙上参拜时,遇到歹人所致。”耶龙亿谎道。
倾儿听了,一颗心更是绞痛了起来,歹人所致,如此说来,她母亲竟是死于非命?
倾儿揪紧了自己胸前的衣裳,挣扎着坐起来,忍着悲痛问道:“耶龙亿,那我父亲呢?耶龙诚说没有见到我父亲的尸首,是何意思?”
“岳丈大人还好好的,你莫要胡思乱想。”耶龙亿忙安抚道。
“耶龙亿,我想回家。”倾儿眼泪汪汪地看着耶龙亿,道。
耶龙亿听了,心里一紧,倾儿还惦记着康平城的家,可知,康平城里却再也没有她的家了。
“你且好生养着,便是要回去,也需等你情绪安稳了,身子好了,才能成行。”耶龙亿只得假意道。
倾儿却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我等不了,明日一早我便要启程。”
“倾儿,我朝务繁忙,无法陪你回去,我也断不能放你独自回去,且再过些时日,我陪你一道,好吗?”耶龙亿柔声道。
“不好,不好……”倾儿说着,便是一头扎进耶龙亿的怀里,闷着声哭了起来。此刻她的世界仿佛缺了一块般,只有耶龙亿的怀抱,是最能让她觉得安慰的。
耶龙亿拥着倾儿,不再言语,一只手轻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倾儿哭得累了,便睡了过去。
耶龙亿重又将倾儿放躺在床上,怜惜地帮她擦去了泪痕,想到此后的日子倾儿都会沉浸在悲痛的情绪里,耶龙亿的心便有些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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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家中的变故,至善是丝毫不知的,她此时有着身孕,每日里除了吃便是睡,身子越发圆润了。
“科科葛,你有没有后悔要了我啊?你看,我越来越像只小猪了。”至善常常在大吃一顿后,仰着小脸对科科葛道。
科科葛看着自己小妻子的脸,喝的牛乳,竟连嘴角都沾着白沫,便伸手帮她擦去,无奈地笑笑。
当耶龙亿一道圣旨,传召科科葛前往胜京面圣时,至善真是老大不情愿的,她嘟着嘴对科科葛道:“姐夫大王真不通人情,我此时有着身孕,可是一天都离不开你的。”
“你且安心在家,我没几日便回。”科科葛一边收拾行装,一边安慰至善。
“科科葛,不然你带我一道儿去胜京罢,我也好久没见堂姐了呢。”至善拉着科科葛的衣袖,撒着娇。
“不可,大王此番是急召,定是有要事与我相商,我速去速回,待往后有空闲,再带你一道儿去罢。”科科葛正色道。
而后,科科葛在至善的小脸上亲了亲,便转身而去。
☆、160你便这样急着将我推到别的女子那里?
得知夏家的遭遇,科科葛也是吃了一惊,发生这么惨痛的事,夏至倾定是最伤心的人……一想到夏至倾,科科葛忙垂下了眼,这不由自主的关心完全是潜意识的,他也阻止不了。
“郑国不过三年间,却换了两任皇帝,也是前无古人了。”科科葛道:“倒不知焕帝会不会就这样认输了。”
“不认输又如何,兵权已失,朝中臣子又尽是先帝之臣,他当初若不急于求成,肯安心稳固几年江山,也不至于会是如此下场。”耶龙亿冷笑一声。
“不知大王此番急召属下来?”科科葛问道。
“只是想将此事告诉你,科科葛,若你是孤,会如何?”耶龙亿看着科科葛问道。
科科葛略一思索,“属下应该会尽快寻找国丈与国舅的下落罢,其他的,看局势再定夺。”
耶龙亿听了,不由得点了点头,“正合孤意。”
“大王的意思,是要我派人暗中寻二人下落吗?”科科葛低声问道。
“派几名得力的亲信,暗地去幽州城走一趟,最好是找一些江湖人士打探,有下落更好,没有也是天意,此事毕竟急不来。”耶龙亿吩咐道。
科科葛听了,忙恭敬说“属下遵命”。
“再派人去郑国,收集情报,定时传回来,知己知彼才会百战不殆,另外,新征的渤国城池要加紧防范,切不可让郑国的势力渗入进去,未来这几年,怕是安生不下来的。”耶龙亿又道。
“是。”科科葛又应了句。
二人在正和殿又坐了许久,商讨的事似乎没完没了,桩桩件件,都关乎国运。
一直到暮色降临,科科葛才出了宫,到胜京他的一处官邸里住下。
夏家巨变,科科葛并不打算告诉至善,她此刻有着身孕,听到这样悲痛的消息,他怕她那直爽的性子,会痛哭非常,动了胎气就麻烦了。
倒是苦了王后,这变故来的太措手不及,该有多悲伤……科科葛一想到这里,眉心便皱了皱,他又开始担心王后了。
思及此,科科葛烦躁地起了身,在官邸的院子里闷闷地练起了功,心里却是思量着,去打探夏济仁与夏天诚下落之事,派谁去比较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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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夏至倾彼时正在凝慈宫里躺着,自知晓母亲死于非命之后,她的情绪便一直沉落着,对任何事都毫无兴致,便是连勋儿,泽儿,她也很少召见。她太过伤痛,面色悲戚,她不想让孩子们见到这样的自己。
她也不想让耶龙亿见到这样的自己,终日忧愁的脸,谁见久了都会不舒服罢。
但是没办法,她快乐不起来。
这夜,当耶龙亿回了凝慈宫,倾儿竟将床铺的幔帐放下来,将自己遮在床里,对耶龙亿道:“往后你便别来我这宫里罢。”
耶龙亿停住脚步,隔着幔帐问道:“为何?”
“我终日忧戚,怕你厌烦了这样的我。”倾儿的声音从床榻里飘出来。
听到这样的理由,耶龙亿无奈地笑笑,他想都没想,挥开幔帐,坐到床边低声问道:“莫非在你心里,我耶龙亿竟是那般浅薄之人?只能宠爱你的欢乐明媚,却承载不了你的悲伤忧愁?”
听了这话,倾儿鼻子一酸,潸然泪下,她转身扑在耶龙亿的怀里,“可是我也不知我会悲伤多久,耶龙亿,我总觉得这辈子我都没法快乐起来了。”
“想笑便笑,想哭便哭,倾儿,没人会为难你,失去至亲对谁来说都是锥心之痛,但是倾儿,你该知道,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岳母在天有灵,也是希望你快乐的。”耶龙亿一边抚着倾儿的长发,一边轻声道。
倾儿听了,不由得安静了下来,她这几日哭得太累了,此时眼泪都仿佛干了一般,整个人又开始呆呆的。
“你能派人去寻我爹爹下落吗?”倾儿想起爹爹夏济仁,便问道。
“当然。”耶龙亿简单应道。他并不想和倾儿说这件事,因为这件事,说得多了,漏洞也便多了。
“可是耶龙亿,我娘死于歹人之手,我爹爹为何会不见了?他不是该报官捉拿凶犯吗?”倾儿从耶龙亿的怀里抬起头,迷迷糊糊的悲伤期已过,此时她的思维又回来了。
耶龙亿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声苦,只得敷衍道:“或许岳丈大人是想亲自去抓住凶犯罢。”
倾儿的眉心皱的更紧了,“我爹爹断不会想如此意气用事之人。”
“好了,我会派人去调查此事,倾儿,你便安心等着罢。”而后,耶龙亿忙岔开话题道:“对了,凝慈宫外的桃花已经完全开了,你要不要再酿几坛桃花酒?带着勋儿,泽儿一道。”
提起桃花酒,勋儿,泽儿,倾儿的目光里便是一柔,“也好,我许多日没带着勋儿,泽儿一道儿玩耍了。”
“那明日我下了朝,陪你们一起。”见倾儿终于有了别的心思,耶龙亿的心里便一松。
倾儿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又是一声长叹,目光里一片茫然。
“我帮你更衣罢,老穿着朝服多不舒服。”呆了一会儿,倾儿发现耶龙亿的身上竟还穿着朝服,便轻声道。
“好。”耶龙亿微微笑道。
这几日,倾儿一直悲伤着,已好久未曾帮自己更衣了,今晚她终于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了,这是不是说明,她的悲伤已经走了一点?
帮耶龙亿换好了寝衣,二人也便安歇了。
耶龙亿搂着倾儿,满心的疼爱,不管她是明媚快乐的,还是忧伤悲痛的,他都会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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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从郑国回来,便对自己孕育后嗣之事彻底死了心,帮耶龙诚纳妾的事也便不容再拖。她来安国时日短,并不认得几个待嫁的名门闺秀,故而,她只是让耶龙诚自己去选。
“你看着顺眼的,喜欢的,总比别人挑的陌生的要好。”温言轻声道。
耶龙诚看着温言,很久,终是点了点头。
纳妾之事对耶龙诚来说,再容易不过,只要他放出口风,多的是官宦商贾之家的女儿愿意攀上王爷这门高枝。
何况,正王妃无子嗣,只要能为王爷诞下子嗣,未来谁是王妃还真是不一定。
自耶龙诚要纳妾之事传了出去,每日里前来拉媒牵线的忙活极了,带着女子的画像,极尽口才之能事,只将那些女子夸的天上有人间无的。
耶龙诚听了,真是不胜烦扰,后来便闭门不接待媒人,只留下画像便可。
那画像堆在书房的案面上,足足有几十卷,耶龙诚也懒得看,这一耽搁,又是半月过去。
温言沉不住气了,夜里不禁又问,“王爷,那些画像你可曾仔细瞧过了吗?若有中意的,也好早日下聘,迎进府里才是。”
耶龙诚听了,一个翻身压住温言,“你便这样急着将我推到别的女子怀里?”
温言看着耶龙诚,心里一酸,“誰让温言福薄不争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