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初次*那天,耶龙亿说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夏至倾将荷包紧紧攥在手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落在身上。
夏至倾整整一天没有用过餐,就那么攥着荷包,呆呆在雅舍的回廊上坐着,眼望着远处。
古敏焦急的很,她一次次请夏至倾用餐,夏至倾也只是不语。
“小姐,若统军大人回来了见了您现在这个样子,会心疼的。”古敏忧心劝道。
夏至倾听了这话,倒楞了一愣,古敏说的在理,为了耶龙亿,自己也要好生照拂自己,便缓缓点了点头,随古敏去用晚餐。
而后几日,夏至倾每餐都按时吃,得空便去雅舍旁边的田园里,看着那些农人侍弄蔬菜,这些蔬菜在老车的精心打理下,长势喜人,一茬茬收割了去,被运走。
平日,雅舍里用的也都是这地里的蔬菜,但压根吃不完,此时她倒有些好奇这些蔬菜的去处了。
“大叔,这些蔬菜都运送哪里去了?”夏至倾耐不住好奇,问老车道。
老车见夏至倾询问,忙施了一礼,与见到耶龙亿时的恭敬毫无二致,“回小姐,部落里有自由交易的集市,这些蔬菜都运去那里了。”
“哦。”夏至倾点点头,她来到部落不久,又终日只在雅舍拘着,倒不知部落里的许多事。
“大叔,你来僰弩部多有多久了?”夏至倾又问,难得遇到汉人,倒有些亲切感。
“回小姐,我来这里已有十个年头了。”老车答道。
十年。夏至倾愣住了,那是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啊。十年前,自己只是个无知孩童,而那时的耶龙亿,却已随父驰骋沙场,所向披靡。十年前的自己,如何会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会遇到耶龙亿,又来到这全然陌生的荒蛮之地。
人生的际遇,变幻莫测,直教人感概不已。
“异族部落,生活得习惯吗?”夏至倾又问。她知道,若不是耶龙亿宠着她,日常饮食起居只照着郑国时的习惯,她的日子定比现在难过的多。
“没什么不习惯,在老家时,处处受着官府压迫,倒不如这里宽和平静,逝去的耶龙大人(耶龙亿的阿爸)待汉人很和气,现在的统军大人也是如此,故而,这里汉人逐年增多,自建成城,语言以及生活习惯都和从前毫无二致,倒也不觉得有何不便了。”老车坦言道,说起统军大人,自是一脸敬重。
夏至倾微微笑了笑,老车的话她是信的,从前在郑国时,说起天狼族人来都好似豺狼虎豹,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一般,而僰弩部的情形却完全不与传言相同。
“并非所有天狼族人都如此对待汉人,”老车见了夏至倾的脸色,知道她会错意,只以为天狼族都待汉人好,忙指正道:“天狼族里,只僰弩部善待汉人,其他部落抓了汉人,女的一律充为军妓,男的则为奴,动辄被砍杀取乐,与猪狗毫无二致,僰弩部善待汉人,只因统军大人治理有方,便是有不满于此的族人,也不敢造次,故而,为了您的安全,小姐莫要独身出行。”
老车的好意提醒,让夏至倾吓了一跳,脑子里回旋着他刚刚的话,“动辄被砍杀取乐,与猪狗毫无二致”,这话令她心惊肉跳,隐隐觉得不适,便白着一张脸,回了雅舍。
这下,夏至倾便更念了耶龙亿的好,每日里倒不知要多念多少遍“菩萨保佑”,只希望耶龙亿早日得胜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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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耶龙亿,行军四日方到了胡索部的领域,草原视野开阔,当耶龙亿的大兵压境,胡索部早早便有探子来报了,一时间胡索部全面警戒,军营里立刻紧急部署迎战,胡索部统军卓恭一面披甲布阵,一面派心腹快马加鞭去呼迭部搬救兵。
“这耶龙亿,未料到会先我们一步出战,”卓恭说着,面上竟是笑了,“也好,终于可以在战场上相见了。”
耶龙亿统领的军队,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出战之时,耶龙亿作为统军,也从来冲杀在前,有了统军为榜样,士兵更是奋不顾身,故而作战时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天狼族的其他几个部落对僰弩部都十分忌惮,虽然他们也曾在背后商量联手之事,却各个私心深重,都期盼着对方能打头阵,而减少自己这方的损失,保存实力。故而,联手这事商讨了几次,都不了了之,反正僰弩部不主动挑衅,也便都相安无事。
此次,因僰弩部与达勒部联姻,变成一家,其他各部自然知道再不开战,僰弩部更是强大到不可收拾,岂料,他们的联手之事还未商议妥当,耶龙亿已经发兵了。
“大婚在即,耶龙亿居然会出战,真是个疯子。”卓恭麾下的副统军说道。
“疯子?那耶龙亿智勇双全,此次先一步出兵,占据了主动,我们终究是棋差一招了。”卓恭叹道。
呼迭部和胡索部确是达成了联手,他们商定待耶龙亿大婚第二日发动进攻,杀他个措手不及,谁能料到,大婚还未来,耶龙亿却先攻了来。
“哈哈哈哈。”想了想,卓恭反倒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又是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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僰弩部后方的军营里,耶龙宁和科科葛隔一日便会接到探子回报军情,得知大军已压境胡索部,战争一触即发,耶龙宁在后方也不禁提起了心。
事关僰弩部兴衰,耶龙世禄自然也对耶龙亿此次出兵关注非常,应他的要求,一有探子回报,耶龙宁便会在当晚去耶龙世禄的毡帐里如实汇报,务求同呼吸共命运。
尤其是得知耶龙亿出征前对耶龙宁的叮嘱,耶龙世禄长叹道:“耶龙亿常年戎马,也终于是有了牵挂了。”
为了不让夏至倾过度担忧,耶龙宁也会在接到线报后,亲自到雅舍前通传耶龙亿安好的消息。
于是乎,每天盼望耶龙宁便成了夏至倾的生活重心,一见到耶龙宁,她便飞奔至雅舍正门前,隔着卫兵见耶龙宁一眼,只为听他亲口说出耶龙亿安好。
饶是如此,只要耶龙亿未得胜归来,夏至倾便仍旧活在惊恐之中,她常常在梦里惊醒,摸摸身边空荡荡的位置,潸然泪下。
短短几日,夏至倾整个人都消瘦了,看上去苍白忧伤,惹人怜惜。
“大哥带兵打仗经验丰富,又勇猛善战,定不会有差池,倒是你,应该好好照拂自己的身子,眼见着你又瘦了一大圈。”终有一日,耶龙宁忍不住皱着眉劝道。
耶龙宁一贯开朗的性子,能让他皱眉,当真是看不下去了。
夏至倾听了,笑着点点头,只在一低头间,眼圈却红了,这种日夜连心的牵挂,有多煎熬,有多恐惧,有多疼,别人又怎会懂。
耶龙亿在前线浴血拼杀,生死未卜,而自己却在后方,如常过活,帮不了他分毫,便是为他消瘦憔悴了,也不算什么。
她只恨自己不能得了神力,前去助他,与他一同杀敌。
耶龙宁见如此,也只能长叹一声罢了,活到二十岁,什么是两情缱绻,他终是从大哥和夏至倾身上见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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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十日过去了,夏至倾每日得到的消息也总是耶龙亿安好。
直到第十三日,耶龙宁兴冲冲地来报:大哥得胜,不日将班师归来。
夏至倾闻言,喜的眼泪唰地掉了下来。
“这么高兴的事,怎么反倒哭了,你们女儿家的心思真叫人不懂。”耶龙宁笑道。
夏至倾便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擦干了眼泪,“我只是太开心了。”
“这下你便放下心来,将自己养胖点,不然大哥回来见了你,可是会怪责这些下人照顾不周了。”耶龙宁说着,看了看跟在夏至倾身后的古敏。
古敏闻言,急忙跪倒在地,“奴婢定会精心照料小姐。”
夏至倾见了,急忙扶起古敏,“你是尽了心的,若耶龙亿责罚你,我自会跟他说明,怪不到你的。”
“多谢小姐。”古敏听了,忙又施了一礼。
耶龙宁见了,笑了笑,对古敏道:“你无须惊慌,应该庆幸你侍奉的是心肠柔软的主人。”说完,对着夏至倾深深看了一看,而后上马,打马而去。
夏至倾便欢喜地拉着古敏道:“他快回来了,你们天狼族有没有什么规矩是迎接凯旋之人的?”
“军队凯旋归来,杀牛祭天,全族大庆三日。”古敏笑盈盈道。
“那我便绣一对儿枕巾吧,耶龙亿见了定会欢喜的。”夏至倾想了想,拍手道,而后吩咐古敏帮她找来丝线与丝缎。
☆、63耶龙亿回不来了
待支了绣架,拿起针线,夏至倾才开始悔不当初,当初真不该因为让绣针扎了几次手,便再也不肯学了,绣枕巾不比做荷包,粗糙点也便罢了,绣花是要考验绣工的,别说繁琐的花样了,便是简单的样式,她也是绣不来的。
但想到这是要送给耶龙亿的东西,夏至倾便硬着头皮,耐心琢磨着绣了起来,她准备绣个最简单的图案,柳叶,虽则简单,寓意却好,是同心吉祥的意思。
于是等待的时光里,夏至倾有了活计,日子倒也变快了一般。
但四五日过去了,耶龙亿仍旧没有回来,耶龙宁也不再来报平安了,夏至倾雀跃的心一点点焦躁起来。
倒是多戈却忽然来了,他带着几名亲信,被卫兵挡在雅舍外,却大叫大嚷着要见夏至倾。
夏至倾从绣架前起身,站在回廊上远远望着,却听得多戈对她大喊道:“美人儿,那耶龙亿回不来啦,你不如便跟了我吧。”
夏至倾只觉得心内一惊,站立不住,伸手扶住身边的木栏,那手狠狠用了力,像要抠进木头里一般。
雅舍的卫兵都是拔尖的高手,那多戈虽仗着人多,却也丝毫没有占到便宜,他虽是首领之子,身份尊贵,但这僰弩部里,惟有耶龙亿的部下不会屈从于他。
最后多戈只得悻悻指着卫兵道:“那耶龙亿已然战亡了,这里早晚是我的,我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说完,多戈冷哼了一声,带着几个亲信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