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忙一作揖,“统军大人,在下定会竭尽全力,至于保不保得住,还全看这位姑娘,母体强盛则胎儿稳固,还请姑娘养好身体为上。”
耶龙亿看了看床上仍在昏迷着的夏至倾,心下一痛,默然点了点头。
“另外,有了身孕的女子情绪难免波动较大,统军大人万不要让她伤心难过,事事要依着她为好。”大夫又叮嘱道,他只以为耶龙亿太过强悍霸道,这姑娘又如此娇弱,难免有些担忧,又哪知耶龙亿对这姑娘的百般呵护呢?
耶龙亿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大夫,“这是自然。”
那大夫也便放下心来,又对古敏细细交代了一些日常起居的事,写好了药方,便告辞了。
待古敏熬好了药,耶龙亿亲手喂夏至倾服下,又待古敏将床铺整理好,已是夜深了。
卧房的地上铺上了毛毯,床上也铺了令人生暖的羊毛毯,草原秋季的夜,比幽州城要冷得多,夏至倾身子弱,又怕冷,耶龙亿便早早为她做了打算。
但依然有些担忧,若到了冬季,外面全然是那冰天雪地的冷,她闷在这屋子里,会不会情绪低落伤感?
耶龙亿怀抱着夏至倾,让自己的体温热着她,因着她仍旧没有醒来,他的心便一直悬着。
直待凌晨,夏至倾才悠悠醒过来,卧房的油灯还燃着,借着灯光,见耶龙亿闭着眼睛睡着,她一动,耶龙亿便警醒了。
“倾儿,你醒了?”耶龙亿柔声道。
夏至倾没有言语,想到刚刚耶龙亿杀死木朵那一幕,她浑身都泛起了冷意,她下意识地向床内挪了挪,一双眼睛露出了惊恐之色,随即便翻身背对着耶龙亿。
☆、70耶龙亿,我忽然好怕你
“怎么?哪里不舒服么?”耶龙亿伸手将夏至倾揽过来,看着她问道。
“你杀了她。”夏至倾轻声道,她会晕倒多数也是被他吓着了。
“擅闯雅舍者当死。”耶龙亿淡淡答道。
“她,不是你曾经宠幸过的女人吗?”夏至倾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
“那又如何?”耶龙亿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只这四个字,便听得夏至倾心惊肉跳,她挣开耶龙亿的怀抱,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你怎会如此薄情狠毒?那是一条人命,何其无辜要被你杀死?”
“她错在失了自己的本分,”耶龙亿语调平静地道:“这种不知分寸的女人,日后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我给了她机会,她却一而再地做非分之想。”
“但,罪不至死啊。”夏至倾见耶龙亿毫不在意的样子,眼里不由自主地蓄了恐惧,她确实不了解这个男人,他刚刚杀了人,却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耶龙亿不再言语,他身边的这个小女子,此时对他全然是一脸恐惧的神色,他心里觉得好笑,却又不知该如何令她放下恐惧,只好用大手将她勾过来,柔声道:“好了,我们莫要再说此事,倾儿,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养好你的身子,大夫说你的身子太弱了,对孩儿不好。”
想起腹中孩儿,夏至倾的神色柔和了一下,然昏倒前发生的事太过惨烈,她实在无法立时忘掉,那个木朵说什么大婚,公主?
“她说等你大婚,公主什么的……是何意?”夏至倾轻声问道。
“她失心疯了,莫要信她的胡言乱语。”耶龙亿气息如常地答道。
“耶龙亿,我忽然好怕你。”夏至倾语气惆怅地说道。
夏至倾的话音一落,耶龙亿的心便狠狠疼了一下,他的倾儿说怕他,纵使他将心都要掏出来给她了,她依然没有全然相信他。
“倾儿,我对你说过的话,你竟都忘了吗?不管发生何事,你只要信我便可。”耶龙亿盯住夏至倾的眼睛。
夏至倾的目光在耶龙亿脸上扫视良久,而后重新躺好,不再言语。
耶龙亿便伸出胳膊,将夏至倾重新搂在怀里,夏至倾身子一僵,往床里挪了挪,竟是不敢碰触耶龙亿了,他的那双手不久前还杀过人,此时又搂着自己,当真令她生寒。
耶龙亿也便不去逆她的意,只沉声道了句:“好生睡吧,莫要胡思乱想。”
夏至倾只僵硬地躺着,没有言语。自她倾心相许以来,她和耶龙亿还是第一次如此冰冷地相对。
莫名的伤感萦绕着夏至倾,竟是辗转难眠,她便索性起了身,去回廊上静静坐着。
耶龙亿在床上躺着,想着让夏至倾静静也好,但等了会儿,不见她进来,又忧心她会凉着,便起身拿着披风出去了。
回廊上,夏至倾静静坐着,一脸的忧郁,回廊上灯笼的光照在她身上,竟是格外填了寂寥之色,也越发叫人想要捧在手心里疼惜。
耶龙亿用披风将夏至倾围住,而后将她抱在自己的膝上,柔声哄道:“木栏上凉,便是生气也要顾忌自己的身子。”
这话说得夏至倾的眼窝一热,便落下一滴泪,在她面前的耶龙亿,总是如此温存,为何一转眼,便那般心狠手辣?
她抬头与耶龙亿四目相对,耶龙亿的目光里全然是坦荡,疼爱,担忧。
对视良久,她轻声叹息了下,终是将自己的头靠在耶龙亿的肩上,“耶龙亿,我困了。”
耶龙亿便将夏至倾抱回卧房,放到床上,洁白柔软的羊毛褥子令人周身都感受到舒适的暖意,夏至倾闭上眼睛,很快便疲惫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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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夏至倾醒来,发现耶龙亿破天荒地躺在她身边。
“今天没去军营吗?”夏至倾睡眼惺忪地问道。
她迷迷糊糊美目半睁的样子太可爱,令耶龙亿忍不住满心柔情,他在她嘴上轻轻一啄,道:“为你破例一次,省得你醒来心里惆怅。”
夏至倾心里一热,便将小手抚上耶龙亿厚实的胸膛,“以后还是不要了,不然人们会说我是蛊惑统军的妖女了。”
“你本来就是妖女,不然我为何不能自拔了呢?”耶龙亿用手揉着夏至倾的长发,轻声笑道。
夏至倾无力地笑笑,而后便不语了。
“现下感觉如何?”耶龙亿轻声问道。
“嗯,浑身无力感觉疲惫。”夏至倾懒懒地答着。
“两餐未进食,有力气才怪,一会儿让膳房做些可口点心,多吃点才有力气,我们的孩儿才会壮实。”耶龙亿说着,用下巴蹭着夏至倾的额头。
一整天,耶龙亿都呆在雅舍,什么也不做,就是陪着夏至倾用餐,吃药,卧床休息。夏至倾出去透气的时候,他便用披风围着她,抱在怀里。
秋风四起,空气里已然有了植物枯萎的味道,僰弩部人正忙着储存冬季的牧草,雅舍旁边的田园里的蔬菜大部分都收割了,正晒着菜干或是腌渍起来,留着冬季食用。
夏至倾远远看着这一切,心里满是如秋的萧瑟之感,“快到中秋节了吧?”
郑国的中秋节,便是天狼族的拜月节。耶龙亿听了,点头道:“还有三日。”
“郑国的中秋节很热闹的,我在这天可以和冬梅跟在哥哥身后去大街上看杂耍,买东西,我们还要吃月饼,晚上要拜祭月神,祈求一家平安康健。”夏至倾沉浸在回忆中,脸上不自觉地带着笑意,“我哥哥一表人才,他走在街上,好多人家的小姐都在偷偷看他,不过我哥哥最喜欢的还是我嫂嫂,我嫂嫂是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尽管她是从武人家的女儿,却无半分粗鲁之气,他们在一起幸福的样子真叫人羡慕,那时,我便暗暗发誓,将来定要嫁个如我哥哥般的人物,恩爱平静地度日。”
“哦?那现下呢?我合格了没有?”耶龙亿笑着问道。
“我只能说,你超乎我的想象了。”夏至倾的语气里有些宿命感,她从未料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遇见此生至爱,也从未料到自己会未成婚便交付了自己,这简直是不知廉耻。
“我对你的好,不会比你哥哥对你嫂嫂的少。”耶龙亿拥着夏至倾的胳膊紧了紧,如此沉迷往事的夏至倾叫他无所适从,这个小东西总是如此,动辄便思绪迸飞,令他有抓也抓不住的慌乱。
“嗯。”夏至倾应了声,便不再说话,靠着耶龙亿的怀里,一会儿竟睡了过去。
耶龙亿抱着她回卧房,感觉像怀抱着一个娇柔的婴儿,简直令他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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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乌兰珠简直要疯掉了,抓着耶龙宁逼问耶龙亿的所在,“我要见亿哥哥,带我去见他。”
“跟你说了,大哥在军营里处理军务,你这样粘他是不行的,他很忙。”耶龙宁重复着自己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简直要疯掉了,最后躲进军营里才安静了会儿。
乌兰珠也要跟着闯进去,被门口的卫兵拦住,“军营重地,闲人莫入。”
“我要见你们统军大人,快去通传。”乌兰珠叉腰昂着头,傲慢地对守卫说道。
守卫动也没动。
乌兰珠哪里受过这种冷遇,她冲上去,便要和守卫厮打起来,幸亏她的几个贴身婢女将她拦下。
“公主,这是在僰弩部,您还是要顾忌着点,免得惹得统军大人不高兴。”乌兰珠最重用的一个婢女劝道。
“他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把我独自晾着算什么?”乌兰珠气得跺了跺脚,她憧憬的爱情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公主即将为人妻了,还如此小孩子脾气可如何是好,首领夫人临行前嘱咐您的话莫非都忘了吗?”婢女又道。
“哼。”乌兰珠皱了皱眉,想起阿妈叫她识大体解人意的话,终究是恨恨地转身回了毡房,躺在床上自己跟自己赌气,跟耶龙亿赌气,跟所有人赌气。
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跟她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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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耶龙亿也没有出现在晚宴上,这令满心期望的乌兰珠大感失望,于是晚宴也没吃,就拂袖而去。
耶龙宁见了,想了想终是不忍,随后跟出去,乌兰珠却已经气呼呼地走远了。
耶龙宁终究觉得这样不妥,便去了雅舍。
耶龙亿见是耶龙宁,便下去见他,“发生何事?”耶龙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