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和鸣,能有知音相伴,对于霁来说,未尝不是一件乐事。梅饭思索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你一个人悄悄带我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此时关系重大,切忌……,切忌。”
某个人早就想找霁了,恐怕他死了也不会得安宁啊。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容主终于不支,咽气而亡了。或许刚刚的口齿流利,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吧。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他说他叫霄
梅饭为他凄惨的命运唏嘘不已。没想到天嫉红颜,用在男人身上也是如此的贴切。
浓浓的同情加上淡淡的怜惜,让她着实哭了好一阵。一时间,树林里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就只有“呜呜”地哭泣声,偶尔夹杂着一两声夜枭地鸣叫,以及野狗贪婪地嘶叫声,在寂静地夜色中听来格外清晰,也格外渗人。
梅饭哭着哭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貌似这里是荒郊野外,貌似不远的地方还有个乱坟岗子,貌似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或者确切点是,只有她一个活人,还有一个死人。
天啊,死人。她居然和一个死人抱在一起这么久了?这个认知让她迅速地跳起来,可刚跳了一半,又不得不颓然倒下。身上的穴道还没完全解开,后腰的疼痛感也在提醒刚从树上摔下的事实,她现在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一个花枝招展的美人,被抛弃在荒郊野外,无论怎么想都是件很危险的事吧。越想越害怕,不由又嘤嘤哭了起来。
“容主,你不要死啊,你不能死啊,你睁开眼看看我吧,没了你我不行啊。”她边哭边喊,却忘了如果这会儿他真的睁开眼,恐怕最先吓死的就是她了。
容主并没睁开眼,也没有爬起来,他只是说了句话,“你是谁?”
是容主的声音没错,甜甜糯糯地好像蜜糖一样的声音,可这样的声音在黑夜里听起来却渗人发毛。
“鬼啊。”梅饭尖叫一声,差点没昏厥过去。
树林里传来冷冷地嗤声,是容主的声音,可却不是从他躺着的地上发出的。那声音仿佛来自远方,又似乎只是在耳边的轻声喃语。
梅饭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空气中忽然飘来一股淡淡地香气,直冲鼻端,味道虽然好闻,却让人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是蔷薇花的香气吧。”她吸吸鼻子,自语道。
“你是谁?”那个声音又问。
“苏饭。”
梅饭一边答着一边感觉声音的来源,却无论如何也抓不到它所在的方向。
是人,是鬼?她心中暗筹。
虽然不断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没有鬼,可手心捏满的汗,以及那扑腾乱跳的心脏,都泄露了她的恐惧。
她在害怕,从听到那声音的一刹那,身上的寒毛就竖了起来,无论她如何使劲搓着胳膊,也无法让它们倒下去。这种恐惧是发自内心的,就好像乱坟岗的那群野狗已站在眼前,睁着血红的眼珠,准备对她撕咬。
“无名小卒?”那个声音突然变得嗖冷,原有的蜜糖感觉瞬间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凉凉地,好似吃凉粉般地噎人感。
“你和容主是什么关系?”那个声音又问。
“你又是谁?”梅饭颤声问着,双手使劲揪住衣襟,在心里不断催眠自己,他不是野狗,他没野狗可怕……。
半空中忽然爆发了一声冷笑,很奇怪的笑声,就像敲一个破坛子一样“咚咚——哐哐”。
“居然有人会问我是谁,这不是太可乐吗?就是容主也不敢这么和我说话。”那人说着又大笑起来。
这个人认识容主?梅饭心稍稍定了定,只要确定是人,也便没先前那么害怕了。
于是,她大着胆子求道:“你是容主的朋友吗?能不能帮帮我们?”
那人冷嗤出声,“世人皆识霄,却有哪个见过霄会帮人?真是愚蠢的女人……。”
声音里带着无限的鄙视与嘲弄,仿佛她在说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不过到了后来却越说声越小,竟似无声了。
梅饭越听越糊涂,暗自疑惑,霄是哪根葱啊?
四周忽然寂静一片。
人走了吗?
她揉了揉手脚试图站起来,却倏然觉得一阵凉风刮过,接着就见一个白不刺啦的东西飘到自己眼前,很像是人,可根本看不见头脸。
两根类似手指的东西突然搭上她的脸,那手指没有一丝温度,仿若千年寒冰般冰凉一片。
“原来还是个丑女呢。”那人冷笑,不过这次声音却不再像容主,反而似是一口大钟,在耳边重重敲响。好奇怪的声音,只这一会儿的功夫,似乎换了七八种声调。每一种都不同,就好像锣鼓乐器的四重奏,敲出了各种音效。
可是,她真的有那么丑吗?
或者也可能,她从树上掉下来,自然披头散发,再摔上一脸脏污在夜色中看来确实寒碜了点。不过,他就帅得一塌糊涂吗?梅饭试着抬起头,却没想到竟望入一汪池水中。那不是一双类似湖水般的眼,而是真正的池水,在水中央还有个圆鼓鼓地头颅在转来转去。
“鬼啊。”她尖叫一声,然后华丽地昏厥过去。临昏倒前,她脑中只残留一个念头:他才是真正的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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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园惊梦,一夜惊魂。
清晨,当第一道曙光抹上她酣然沉睡的身躯,生命被悄悄投注。太阳渐渐爬高,仿佛有生命活泼泼地在体内成长。
暖和了,手脚也能活动,看来穴道已经解开了。
梅饭半爬着从地上做起来,往四周看看,还是在那片树林里,地上只有她和容主的尸体。
或者该庆幸她没被鬼吃掉,也没被野狗啃噬吗?
梅饭自嘲地笑笑,回忆昨晚所发生的一切,真像做了一场梦一般。尤其是最后碰上的那个自称霄的鬼,简直太可怕了。
是真的鬼吗?她不知道。只是觉得那个人不像是人,尤其是身上的气息宛如一块寒冰一样,还有那股香气,怎么嗅来都不像是人发出的。
听说树林里有一种叫做树妖的怪物,难道昨晚遇上的那个就是吗?一想到那个叫霄的可能是个怪物,她就忍不住浑身发凉。暗自庆幸幸好现在太阳出来了,有大太阳照着,他恐怕也不敢出来了吧。
转头望望地上的容主,不由长叹一声。她现在最担心的可不该是妖怪,而应该是地上的他。
她要怎么把他弄走?又如何千里迢迢的送他的尸身到攀枝花,去和霁合葬?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梅饭饭历险记
一想到要带个尸体走那么远的路,梅饭就忍不住心里发颤。可是要让她把容主扔在这里,或者挖个坑现埋了,她又做不到。
既然答应人家,就要好好做到。左思右想后最终还是把他抱上马车,先找了个地方买个副棺材才是正经的。
其实不管生前是多么美貌的男人,一旦变成尸体就半点美感也没了。青面獠牙虽没有,可灰白僵硬却是有的,尤其那到死都不肯瞑目的双眼,更是恐怖。
梅饭强忍着颤抖,拢住缰绳,让马儿尽量撒开了跑快些。她所在的地方是城外十里处,跑了好一阵才是青州城。进了城,也没顾上别的,就直接奔棺材铺而去。
她一个大姑娘,还一副贵家小姐的打扮,却带着一个男人尸体四处乱走,实在惹人注目。瞧那棺材店老板看她的眼神,打量,犹疑,还有淡淡莫名的好奇,就好像她比别人多长了一张嘴,一只眼。
梅饭被看得心烦,冷冷道:“这人不是我杀的。”
店老板一听,忙低下头,转而给她介绍各种管材的材质。
对于棺材的好坏,梅饭自然不懂行,干脆跟他说要口最贵的。棺材店老板立刻乐得满脸开了朵花。
说起来也不好意思,她是根据容貌选的价,以容主的容貌自然配得上最贵,若换到桂花花身上,那可就不一定了。
想起桂花花,她不由想,送容主的事能不能请他帮个忙呢?这个念头刚出,就立刻被她给推翻了。先不说容主交代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事,就是让别人去挖霁的坟,她也不放心啊。
本来她不想去的,入土为安的人何必再打扰他的清静?可想想容主的寂寞,又想想他和霁的真情,直觉心中不忍。左右思量之下,看来攀枝花之行还真得自己亲自去一趟了。
“小姐,一共一百二十两,您是付银票呢?还是付现银?”她正走思的时候,店老板的手已伸到眼前,点头哈腰地就等她掏钱了。
“太贵了吧。”梅饭吓了一跳,一口棺材要一百二十两,普通人家能活好几年呢。
“不贵,不贵,这是上好的楠木,虽不是金丝楠,却也是一等一的好品种,小店从不欺客,别的店里这样的品质可要二百多两呢。”
“小姐,您是付银票呢?还是付现银?”店老板又问了句。
店老板似怕她后悔,手快脚快,早把容主装了进棺材,梅饭也不想再去动他了。价儿是没问题了,只可惜别说银票和现银了,她就是一个铜板也付不出来。带出来的钱本来就少,可都祭了容主的五脏庙了。现在她是身无分文。
在身上翻了翻,只有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最值钱,可这是父亲送给她的,还真舍不得。
“镯子先压你这儿,人我也不先带走,两个时辰之后我带了银子过来赎镯子,领人。”
店老板虽不算懂眼,可那镯子玲珑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更何况她并不带棺材走,想了想也就点头同意了。
死人寄留,在别处虽不吉利,但在棺材店却是司空见惯的事。很多人一时错不开身都会央老板留一会儿的,还有的干脆给了钱,叫店里直接给办理后事。不过梅饭却不是因为这个,她是要回去准备一下。
去攀枝花真可谓千里迢迢,没有月余是绝不回来的。她是有家有室的,顶这个大家闺秀的名头,想出门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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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夜未归,回到书院,红园里春梅和春天正在门口等得着急呢,一见她回来,都匆忙迎了上来。
“春天,给我收拾行李,我要出远门。”梅饭吩咐了一声,就径直走回屋里。
她进屋,春天也跟了进来,连声问:“小姐,你刚回来又要出去啊,这次是要去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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