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娅刚一说完,另一个女声立即响起,“小的们,都给本队长听好了!”树林前,安德莉亚站在一块大石头上,中气十足地宣布道,“我们可是有几十个人,要是没有一个人进入前十,所有人做完三百个俯卧撑才准吃午饭!”
D组的人登时被这句话震傻了……队长您今天受啥刺激了?咋突然就恶魔化了?!您是跟卡洛尔分队长吵架了,又被家暴了,还是被甩了?!我们知道您舍不得直接冲着卡洛尔分队长去,可您不要牵扯到我们头上啊!要比也是您自己在队长排位赛中去比啊混蛋!您这是幼稚的迁怒、迁怒懂吗!
随着一声哨响,所有人立即扣动扳机出发。竞速赛不像拉力赛,时间短,不需要考虑体力和气体的合理分配,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向前冲。
库娅早已将大部队甩在身后,一马当先地冲刺在前。高速飞行带来的心跳加速,令她异常兴奋,她有多久不曾这般酣畅淋漓地飞过了?以往的比赛,她都会在心中掂量一番,成绩总是恰当地领先第二名一分钟左右。而这次,她只想尽全力享受极速的快(河蟹)感,她突然很想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可能性。
安德莉亚跟在库娅身后,位列第二,但她跟得有些吃力。忽然有人叫她,安德莉亚侧头,原来是帕里·琉喀斯,他飞到了安德莉亚不远处,大声问她:“卡洛尔她怎么了?不太对劲啊!”
耳旁风声呼啸,风中飞散的声音有些不真切,安德莉亚也高声回答:“不知道啊!我快跟不上了!”
以往的竞速赛,库娅在前半段都以中庸的、不紧不慢的速度前进,最后则以他们无人能及的速度一股脑超越所有人达到终点。库娅说过,她喜欢最后时刻的那种不顾一切。而今天的库娅,则是一开始就以无法匹敌的速度猛冲,似乎打算就这样匀速到达终点。
安德莉亚从没追赶得如此吃力过,她望着库娅的背影,觉得自己就像是只笨鸟,哪怕是先飞,也只能望其项背。库娅在操纵立体机动装置时,显得十分轻快自如,张弛有力。和他们相比,与其说她是在操纵装置,不如说……她在飞翔。宛如鹰隼一般,天生就拥有如此疾速,天生就难以超越。
她知道下属们都以为她受刺激了,那不过是发泄一下早上被毁容的怨气。真正受刺激的人,是库娅。
“喂,赫卡忒!卡洛尔的喷气量太大了,这样下去她恐怕到不了终点!”琉喀斯再次向她喊话道,他似乎也十分关心库娅的情况。
“应该不会的,库娅没有失去理智。况且她技术很好,她知道最节约气体的飞行方式!”
安德莉亚紧盯住她的背影,这背影她再熟悉不过。
从认识库娅开始,她就一直追着这个潇洒自如的背影。一追,就是八年。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会再更新一章~
☆、第九章
安德莉亚第一次见到库娅时,她们都只有十二岁,同所有刚入伍的训练兵一样,正接受着总教官的“入伍洗礼”。
总教官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很多新兵差点屁滚尿流。不少人声音都在打颤,生怕回答有什么差错,就要被送去垦荒。
安德莉亚站在队列中,偷偷瞄着身边的女孩。那女孩似乎对周围的事物不为所动,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波澜。
“你这小丫头叫啥!哪里来的!”头顶响起雷霆一般的吼声,吓得安德莉亚猛然抬头,发现总教官如恶鬼一般,正狠狠盯着她。
安德莉亚打个激灵,赶紧将右手放在胸前,“安德莉亚·赫卡忒!来自玛利亚之墙的莱比锡区!”
“来这儿干什么的?!”
“为了变强,加入宪兵团,进入强者的世界!”
“是吗……”总教官突然凑近她,恐怖的眼神逼得她不由得往后仰,缩了缩脖子,心里开始打起鼓来。“你这蠢货!”总教官突然吼道,“只想着自己那点儿破事儿!不知道入伍的人都是要向国王献上心脏的吗?!就你这点儿觉悟,连做巨人的口粮都不配!”
安德莉亚想起了之前人的回答,于是立即接话,“是!我变强是为了向国王献上一颗有价值的心脏!”
话音落下,面前的人毫无反应,隔了几秒,他终于移开了那恶狠狠的视线。安德莉亚很想听听身旁的女孩会是怎样的回答,却惊讶地发现,总教官竟然直接跳过了她,问起了她旁边的人。后来安德莉亚得知,不问是因为没必要,她的眼神已然合格。库娅·卡洛尔,究竟是什么样的眼神,竟可以让那魔鬼只看一眼便认同了她?安德莉亚十分好奇。
之后的训练中,安德莉亚发现,库娅真是个十分优秀的人,不仅样样拿第一,待人也十分温和有礼,却从来不笑。
然而,百里挑一的容貌虏获了很多男生的心,女生们却渐渐开始嫉妒她,碍于她的实力不敢发生正面冲突,于是便有意无意地疏远她。
而库娅似乎浑不在意,依旧保持温和有礼,依旧不对任何人笑。训练量日渐加大,她却越来越出众。
库娅·卡洛尔,渐渐成为一个不可能超越的存在。
说不嫉妒是假的。安德莉亚也十分优秀,如果没有库娅的存在,她一定是当之无愧亏的首席。朋友对于库娅满怀着恶意猜测和讽刺,说她骄傲自大,行事虚伪,说她内心看不起所有人。
一次格斗训练,她和库娅分到了一组。十几个回合下来,她一个不慎被库娅夺走手里的匕首,喉咙被死死抵住。所有的不甘达到一个满点,她无法忍受,这种永远被压制的感觉!她愤怒地对她喊道:“你别太得意,总有一天我会扼住你的咽喉,把你踩在脚下!”
她死死望着库娅的眼睛。
然后她发现,所有人都错了。
他们都错了。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绝对不是清高自傲。
那眸子是湛蓝色的,清澈而透明,干净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她不是清高,只是不在意周围人的对她的看法。她不是自傲,只是习惯了第一,习惯了强大。甚至,在听见安德莉亚的宣言时,她的眸子里竟有了一丝波澜。安德莉亚竟然看懂了,那是名为挑战的兴奋。
然后,她听见她说:“我等着你,安德莉亚。”
是安德莉亚,不是赫卡忒小姐。
她第一叫了她的名字。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安德莉亚每天都和库娅同进同出,不论什么事都要和她争抢。而库娅从来都不会无视她,每一次都接受她的挑战。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包括安德莉亚。
一次次挑战,她发现库娅都会表现更强的实力。于是她整夜整夜地增加额外练习,不堪重压的她一度以为自己快疯掉了。然而就因为那句话,她每次多咬咬牙,总能坚持下来。
终于有一天,她因为过度疲劳而耽误了白天的正式训练,被教官罚跑到只剩一口气。当她拖着水泥袋一般的身体回到了房间,舍友们全都围了上来,你一句我一句表达着关心。安德莉亚什么都不想说,虚弱的摇着头,她头一次厌烦起这些关心来。
她走向自己的床铺,侧头看见库娅一如既往地倚在床头看书。她究竟看了多少东西?是不是自己在这方面也差得远?安德莉亚忽然觉得身心俱疲,她想,不管她再怎么努力,也永远追不上她吧。
库娅忽然抬起头,湛蓝的眸子直接对上她的,真是好看的颜色……安德莉亚竟然如是想。
安德莉亚不再看她,径自坐下,却突然听见了库娅的声音。安德莉亚回头,见库娅将一瓶水和一块面包片放在了她面前。
“你误了晚饭了。”
和那些只知道叽叽喳喳的人一比,这才是真正的关心。但是当时的安德莉亚只顾沉浸在绝望的情绪里,以为这是对她的怜悯。
库娅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接着说道:“只是时间的问题,还是说,你会希望我停下来,站在原地等你?”
那不是对你的侮辱吗?
她是在很认真的对待她。
安德莉亚听懂了,她知道,库娅早已认同了她。
她知道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惊悚,因为她听见库娅说:“我有那么可怕吗?”
然后她笑了,笑得无比开心,“不,库娅是全天下最可爱的人!”安德莉亚扑了过去,任凭库娅如何拳打脚踢也扯不下她这支八爪鱼。
那一晚,她们俩正式成为了好朋友。安德莉亚悲惨的家暴生涯也就此开始。
她开始拉着库娅和不同的人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撺掇着库娅教大家立体机动装置的使用技巧。库娅也从善如流,她知道安德莉亚是希望大家都能喜欢她、崇拜她,但又不希望她和别的人太亲近,因此每次总会邀来一大群人。
这种孩童炫耀宝贝的幼稚心态,库娅觉得没什么不好。她没有告诉安德莉亚,从“入伍洗礼”那一刻起,她就欣赏她。
相处的久了,安德莉亚发现,库娅和她之间有一道隔膜,而这并非库娅有意造成。没有谁规定,好朋友就应该把自己的一切向对方和盘托出,库娅不说,她就不问。
训练营地坐落在山林和草原的交界处。除了木质栅栏围城的训练场,不超过两层楼的小木屋,再没有任何多于的建筑。于是辽阔的天空得以饱收眼底。休息时间,库娅若是不在宿舍,就一定正姿势随意地倚在栅栏边,什么都不做,只是望着天空。
安德莉亚总是远远地看着她。每当此时,她与库娅的灵魂的距离,才会拉近那么一点。库娅身上最吸引安德莉亚的,不是她的强大,而是她空茫的灵魂。
蔚蓝的天空将库娅的瞳色映得更加纯粹。她眼睛里那浓重的平静,竟然让她觉得悲伤。被这样的情绪吓了一跳,但她不怀疑自己的感觉。她不能向库娅求证,不管真假,这样的情绪都是对库娅的亵渎。
她能做的,就是努力去感受它,了解它。
库娅,总有一天我会追上你的脚步,不仅是你的战斗力,还有你的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