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明白。”孟海林自己宦海沉浮了这么久自是明白其中轻重,也听明白了儿子潜台词,小毛病什么我给你兜着,原则性你自己就琢磨一下吧。
“既是如此,儿子便放心了。只要父亲大节不错,即便有事,儿子也能说得上话。”
孟海林倒不怀疑儿子能耐,他若有心,以他宰辅之尊总是有办法,怕就是他无心,毕竟当年是自己做过了。
即使当年之事于律法虽无违背,但终究是有勃常理,嫡子若实不堪倒也不会有人指摘他这样做不公,偏偏嫡子优秀得太过,还越来越优秀,这就显得他当年错得如何离谱了。
孟海林有时甚至会希望嫡子别这么优秀,他压力实太大了
55
跟父亲外院书房谈话之后;孟明远并没有多做停留,便又回到了内院。实是父子两个没有共同语言,多谈无益。
回到内院时候;两个妻子带着儿女跟两个小姑到一边去说话嬉闹,孟明远便跟着母亲回了正堂。
他知道母亲这是有话要和自己说。
“远哥,这是你舅舅来信。”高氏从妆台匣子里摸出一封未拆过信递了过去。
孟明远不动声色地接过,没有急着看信;而是看着母亲道:“娘;我记得外公世时舅舅便不曾跟我们有过什么往来;对吧?”
高氏脸微有些热,自家大哥虽是牧守一方,但是为人却是有些急功近利,她这边帮衬不上不说,有时还要娘家贴补,自然是不喜欢跟她有牵扯,但今时不同往日,远哥出息了,他会贴上来也是自然。
孟明远神色不变地道:“既然以往不曾来往,如今何必再来往?今日我官高爵显他们便认我,他日我若一朝倒台只怕他们拆台也会毫不留情。”
高氏尴尬地道:“不会,他总是你亲舅舅。”
孟明远淡淡地道:“当初娘孟家举步维艰之时,舅舅哪里?当初我大考前夕被分家时,舅舅哪里?我被远派到江州牧守一方时,舅舅何曾帮我一分一毫?”
他问一句,高氏便尴尬一分,到后实不知道自己还能为自家大哥说什么,只能徒劳地道:“总归是娘舅……”
孟明远哼了一声,“打断骨头连着筋是吗?娘可以去信问他,就凭他任上一些作为,到现还没有人去问责于他,是为什么?是他银钱打点到位,疏通好了吗?他可知那些贿赂名单早就摆了我书案。”
高氏面色大变,身子都有些发软。
孟明远将信拍桌上,声音微冷,“那些证据是圣上让人交予我。”他用自己鞠躬瘁来换取皇帝信任与宠信,却不是为了那些不知所谓人去抹平一些污点。可是,他位置毕竟让那些人受惠了,因为皇帝不希望他因此受人攻奸。
但,人心永不知足!
就如同他两个妻子,给她们尊荣,给她们锦衣玉食,给她们子女,他得到了什么?朝堂倾轧步步惊心,回到家里身心不得休息还要去猜她们心思,去哄她们,说又说不听,不说又多思多想,难道不宅斗真不可以吗?
平民百姓节奏就不能过日子吗?
他矫情?
是,他特么地就想矫情,可他矫情得起来吗?他还有力气去矫情吗?
城外还围着一群叛军,朝堂政敌还等着他何时倒台,皇家还要等着他做牛做马,岳家也等着攫取嫁女应得红利,他父亲要他罩,他母亲要他孝,他娘舅要借他势……老婆要养,儿女要教,他是超人吗?
他是打不死奥特曼还是灭不绝小怪兽?
他只是一个人!
只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悲有喜有泪人而已,他耗心力这异间挣扎求生,指望不上任何人,心事无法跟这里人说,就像关玻璃瓶里一样,前途光明,可是没有出路……
高氏脸色一白,声音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皇上……”
“您让他好自为之吧,趁着我还相位上,能弥补便弥补,能抽身便抽身,至少还能安享晚年。若是真心不甘,就替后代子孙多想想,是否想高家就到他这一辈为止。”
高氏一下子软椅中,她不知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难怪大哥会想方设法将信送进京来。只是后来京城被围,她一直没机会交给远哥,直到今日。
孟明远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真心头疼,好死不如赖活着,可为了活着,他都忍受了些什么?
当初皇帝拉仇恨似地平空赐下一个平妻给他,他能直着脖子去反抗吗?他没有那个硬骨头,他也没有那个世家背景可依靠,他能依靠老妈是扶不起阿斗,除了咬牙忍受他能如何?
为了不想后宅有争斗,不想太劳心劳力,他试图平等待人,可惜他忘了这不是他以前生活那个时代,何况就是那个号称人人平等年代也没有真正平等。
所以,他失败是注定,不可改变!
他认了还不行吗?
“远哥,你不要紧吧?”高氏发现儿子脸色有些不对劲,忍不住担心起来。
孟明远闭了下眼,压下心中一直被强压愤懑,淡淡地道:“没事,大概是昨夜守夜有些着凉吧。”他不想指责母亲,即使她从来没能保护到他。
“那到偏房歇歇,是娘不好,忘了你前些日子才大病一场,本不该拿这样事来烦你……”
“真没事。”
“刘嬷嬷,赶紧让人领远哥下去歇着。”
“太太,您别急,还是让少爷到外院去歇着吧。”刘嬷嬷话里有话地提醒。
高氏陡然想到了什么,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到外院。”远哥现身份想爬他床丫头不知道有多少,儿子一向厌恶那些,他难得回府一趟,还是莫要惹到动怒好。
孟明远到外院以前贾先生住院子独自呆了半天,等到午饭后便领着两个妻子和四个子女回家了。
这趟拜年之行,真心很糟心。
孟明远觉得一定是他穿越方式时间不对,打开方式不对,否则,为什么他不但性别转换穿,还要像这个时代男人一样辛苦仕途上趟出一条血路来?
如果是他所学过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也还好,可偏偏是这么个坑爹架空时代,三国后经历了一些朝代迭,有他所熟悉中国古代历史影子,又有别于他所熟知那个中国历史,总之是各种违和。
如果没有前世记忆,他想也许他会过得容易得多,也会舒服得多,可惜,偏偏前世记忆深深地烙印他骨血里怎么都抹灭不掉。
他想照着这个时代行为规则走,却又常常不由自主地就遵从了内心真正声音,所以有时便有些不伦不类。
他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聪明绝顶人,所以他来到这里,便努力学习,学习这个时代所有他能学习到东西,笨鸟先飞,没有人知道他年少成名背后付出是怎样努力,多少次挑灯夜读,只为了学到多有用东西,能让自己好地适应这个时代。
可,他内心深处一直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各种不适应,他知道,一直都知道,所以他行事风格也常常无意识地就带了前一世影子。
李氏不理解他,他同样也无法理解李氏。
他不喜欢做为这个时代女性程氏却拥有后世女子彪悍独立,但是他真心欣赏她,程氏身上他依稀还能找到曾经那个时代一些神采飞扬女孩子影子。
那是一种美好回忆,而回忆总是美好。
每当他想跟程氏亲近时,又总是会想到其实让他陷入这样两难境地人正是她这个罪魁祸首,如果她当初没有强求赐婚,或许他跟李氏也能是一对这个时代神仙眷侣,可惜,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现实永远都是血淋淋,而人们却只能面对它。
如果孟府之行,孟明远尚能控制心绪,那么初三到李府拜年之行,便让他彻底爆发了。
李浩兴话说得很委婉,“玉娘也只是母子天性,两个哥儿毕竟也尚年幼,便让她自己带着吧。”
孟明远忍不住心里冷笑,为什么所有人都逼他?
“岳父大人,可还记得我庶兄吗?”
李浩兴愣了下。
孟明远慢慢地说下去,“本来,我庶兄也可以是个文采风流男子,可惜,他终却毁于后宅妇人之手,毁于他亲生姨娘之手。”
李浩兴嘴抿紧,他明白女婿意思了。
“小婿经过这样切肤之痛,而玉娘与程氏又是平妻这样局面,让她们各自教养子女,小婿实不敢想象日后子女会是如何心性。他们毕竟不是一母同胞,而小婿不想看到他们兄弟姐妹间有嫌隙。”自幼吃一处,住一处,长一处,感情总是会深厚,兄友弟恭机率便会高一点,他也比较安心一点。
孟明远悄悄袖中握紧了拳头,继续道:“小婿不知玉娘跟岳父说过什么,但是小婿真力了,如果玉娘仍是无法安心呆小婿后院,”他顿了一下,然后以一种壮士断腕语气道,“那小婿可以与她和离,以李家世族背景想必再为她另择佳婿也不是难事。”
李浩兴神情大震。
“岳父,其实,当初你烧得是冷灶罢了,我若出头李氏一族自然能得到好处,若不能,亦能搏个清名。只是先帝赐婚打乱一切罢了。”先前看不透世情,随着这些年宦海沉浮,他悟了,懂了,也伤了。
皇权这个时代依旧不能完全跟世家大族相抗衡,世家大族根脉盘缠根深蒂固,就是他能登上这个相位也是仰仗了两个岳家背后势力,这个孟明远早就心知肚明,也跟他孟家是孟子一族旁枝不无关系。
可是,有谁可曾问过他是否想要这样助力?
他只是被迫承受罢了,他只是他们一个风险投资罢了,多可悲觉悟?
有时候,他宁愿自己悟不到这个层面,可惜他越来越无法自欺欺人。
科举制度已经施行了近三百年,可是世家大族依旧坚强地拦挡普通寒门子弟前面,这就是铁一般真相。
他能科举中一飞冲天,不是他真就天纵英才什么,而是他所处阶层这些年经过腐蚀消磨让太多子弟沉迷于声色犬马,出众人物少了,出众人物肯入仕为国效力少了,这样情形下他就鹤立鸡群了。
矮子堆里选高个儿罢了,毫不称奇。
“岳父,小婿累了,这个丞相不当也罢。”哥不需要你们李家势力了,这可以了吧,你们可以动手拉我下马了,哥不想再玩了。
“安之,怎么会如此颓废?”
孟明远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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