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允鑫说:“提高了学历,不是可以两全其美嘛!”想想又问,“你能调到业务科吗?你现在就经常加班,如果调到业务科,是不是老要出差啊?还有,那个康健为什么要你去?他多大年纪?是什么人?”
梦醒又一次冷笑:“专升本成功,每个月才加多少钱?到业务科,奖金是按照业务量提成的,那又是多少?业务科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多少人削尖脑袋想进去呢!所以啊,你要是真的想钱想得厉害,不如我就辞了职去康健厂里做,他需要一个外贸经理,已经跟我说了很多次了,只不过他那里没有劳保,所以我下不定决心——康健是个服装厂的厂长,三十多岁,虽然文化不高,有胆识有魄力,年轻有为。”
张允鑫连忙说:“原来是个老粗。你别去业务科,也别辞职跳槽。我没有要你多赚钱,我只是说,你别花那么多时间干些没有意义的事,你可以把时间花在搞好家庭,或者学习提高。”
梦醒说:“你认为是没有意义的事,我认为是有意义的事。照你这么说,志醒学习音乐,更加没有意义了!连同世界上所有的音乐家,画家,诗人,作家,都没有什么存在意义,拖出去枪毙得了。”
张允鑫无奈地说:“那是人家的专业,饭碗,你又不是学这个的,而且你的水平到了人家的水平吗?”
梦醒反唇相讥:“那他们是一生下来就到那种水平吗?你一生下来就是硕士吗,就是大学老师吗?还不要多年苦读?写作这个东西是学不来的,只有多写多练,我不写,怎么能进步?”
张允鑫说不过老婆,缴械投降:“好,好,你喜欢就写吧。”说着在老婆身上上下其手。
梦醒越想越恨,在被窝里用脚狠命地踢他。张允鑫力气大,很快控制了局面,哼着说:“老婆,你不要那么伶牙俐齿,那么犀利好不好?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犟,这么野蛮?”
他大约觉得她一向柔情似水,通情达理。
梦醒回击:“你那个时候不要附庸风雅啊!搞得我还以为你是文学青年,有心向上,提高自己的修养,搞了半天全是伪装,一旦鱼上了钩,就原形毕露,露出狰狞面目。”
张允鑫笑出声:“说的我好像鬼一样。”
梦醒花了三天时间,总算在志醒离家之前把那几首诗改写成歌词交给他,让他回到学校慢慢琢磨谱曲。她叮嘱:“你用心点,不要糟蹋了我的好词。”
志醒这么回答:“拉倒吧!你那破词,能有未来著名的作曲家苏志醒来跟你合作,你烧高香了你!”
梦醒踢他一脚。
几天之后的周末,梦醒爸爸妈妈到上海有事,梦醒不回家蹭饭,答应张允鑫亲自下厨做饭。家里买菜一向是张允鑫的任务,因为梦醒买东西从来不还价不说,还老是把绿叶菜买老了,肉买得不新鲜,最重要的是,梦醒下班回到家已经很晚,菜场已经接近关门。
张允鑫买了梦醒指定的菜之外,还买了一条鱼回来。
梦醒看到那条鱼就火大,装作没看见,炒了两个菜,煮了一份汤,招呼张允鑫吃饭。
张允鑫坐下,东张西望,问:“老婆,鱼呢?你没煮鱼?”
梦醒板着脸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做饭的时候你不要买鱼!我不会做鱼!我讨厌做鱼!”
张允鑫说:“你不是也蛮喜欢吃鱼的嘛!不会做可以学,我来教你!”
梦醒说:“我不喜欢吃鱼,你做了我别无选择,只能吃。你不要想着让我做鱼,你要是想吃,自己做好了。”
张允鑫说:“老婆,算了,这次你做了,下次我不买就是了。”
梦醒说:“我说过不做就不做。要么你做,要么冰起来,要么就让它臭掉,扔了好了。”她知道,如果这次她做了,他以后还会不断地买回来让她做。
“鱼冻过之后就不好吃了。”张允鑫说着,试图把老婆拉起来,“你这次把它做掉,我保证下次不再买。”
梦醒甩开他的手:“说不做就不做,要吃你自己做——如果我没对你说过就算了,上次我就是勉强做了,对你说下次不要买,结果这次你还买。你说话不算数,我不会再相信你。”
梦醒以前有过一次做鱼的经历,也是张允鑫把鱼买回来,也是他说这次你做掉,下次再也不买了。
张允鑫求了几次求不动,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你这个又懒又笨的女人!怪不得这么笨,这么蠢,都是吃肉吃的!”
梦醒吃惊地看着他。张允鑫去冰箱里把鱼取出来,准备自己到走廊里去烧。
梦醒把碗往桌上一顿,走到门口,从门后拿出外套穿上,拎起皮包,冲出家门。
张允鑫正准备把鱼下锅,看到这个阵势,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梦醒已经消失在楼梯口,楼道里只听到一阵阵地疾步下楼梯的声音。
32 公公的胃病
梦醒气得浑身直打哆嗦,背着包疾步穿过校园,往外面走,准备乘公共汽车回娘家。爸爸妈妈都在上海,她身上有娘家的钥匙,不怕没吃没喝没地方睡。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人翻起脸来怎么可以这样快。她不觉得这件事她有什么错——她不喜欢鱼,也不喜欢做鱼,早就跟他讲过,早就告诫他如果她做饭就不要买鱼。如果她没讲过,那是她的问题。她早就跟他讲过。
他记性不好,还是强迫症?你说他记性不好,打牌的时候他记牌怎么记得那样准?强迫症?她从来没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他喜欢吃鱼,他从食堂里买鱼回来也好,自己做鱼也好,她从来没说过什么,没抱怨过什么,为什么他非要强迫她做鱼给他吃?一顿不吃鱼会死吗?
梦醒越想越气,越走越快,准备穿过马路去对面公共汽车站等公共汽车,这是一辆卡车几乎擦面而过,一双大手把她往后一扯,她几乎站立不住摔一跤。
仔细一看,是张允鑫骑着自行车追出来,看她精神恍惚地过马路,几乎撞车,一把将她扯上人行道。
梦醒摔开他,接着往前走。
张允鑫贼头贼脑地东张西望,看看周围没有熟人,一手扶自行车,一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带到角落里,说:“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是我错了行不行?”
梦醒冷笑:“你哪里有错?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犯错?都是我们这种又蠢又笨不吃鱼的人才会犯错!”
张允鑫说:“是我蠢,是我笨。好了老婆,我们回家去,在大街上吵架让人看见多不好。”说着连拖带拉地把梦醒哄回家。
梦醒关起门来跟他讲道理,把一路上想的机关枪一样全放出来,就是千错万错,张允鑫不该强迫她做鱼,还骂人,不但骂人,还骂得这么凶狠。说着说着,梦醒眼圈一红,哭了起来。
张允鑫不住地检讨,等梦醒平静下来,开了门到外面把那条该死的鱼红烧了,端进来招呼梦醒吃饭。
梦醒气都气饱了,哪里还有胃口吃?张允鑫死拖活拖把她拖到外间饭桌上,吃完后又主动洗碗清理桌子。
这场小小的风波到此为止,没有扩散。可是梦醒第一次见识到张允鑫发起脾气的样子,翻脸之快无与伦比。
自从这次争吵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两个就要为些琐事吵吵闹闹。梦醒性格有些像父亲,四海脾气,不是很爱说话,即使跟李映红在一起,也是李映红叽叽喳喳说得多些,她说得少些。她不是那么爱说话,但是一旦说了,一定要做到,她小事上不拘小节,有些大大咧咧,经常丢三拉四,不是找钥匙,就是找钱包,反而使张允鑫做事更井井有条,不管什么放得整整齐齐,有条有理。
但是同时,张允鑫也很唠叨。他要么不干活,要么干起来指挥梦醒一起干,不管她拿着本书正看得起劲还是看电视剧正在关键时刻。如果梦醒不配合他,就要念叨,叽叽咕咕说北方女人真懒,女人懒起来不可救药等等。
其实梦醒干的并不比他少。比如家里的地毯,都是她在清洁,衣服床单也都是她洗,她看到哪里脏了,会自己找出工具搞干净,如果不是非要两个人做的事,她一般不会叫他一起做。
可是张允鑫不一样。他在干活的时候,如果梦醒在做别的事或者在看书,看电视,他就不能忍受,一定要两个人一起忙忙碌碌他才舒服——这让梦醒怀疑他真的是有强迫症。如果她不愿意听他的话,他就会没完没了地嘟哝。
他说一句两句,梦醒装作听不见,说得烦了,她怒喝一声跟他吵,有一次忍无可忍,把一只玻璃杯扔在地上砸碎,才制止了他的喋喋不休。
一开始她被气得往外跑,他还去追,几次之后,他追也懒得追。他不追,她一口气跑回娘家,气得对着老妈抱怨:“你见过这样的男人吗?比老太太都唠叨!”
梦醒妈妈批评她:“梦梦,不是我批评你,你的脾气太不像女孩。你不要老跟小张吵,也不要一吵架就往外跑——你跑一次两次他会出来追,你跑多了男人不会当回事的。而且那是你的家,你为什么要跑出来?”
梦醒想想也是。那次张允鑫来丈母娘家接梦醒回去,梦醒妈妈又劝了张允鑫几句,无非说一些夫妻要互相谦让之类的话,张允鑫频频点头答应,把老婆带回家。
自那以后,他们再吵架,梦醒不再跑,只跟他冷战。一般来说,一周之内张允鑫会来求和,两个人会在床上和好。
渐渐地,梦醒发现,张允鑫的这个毛病基本上是周期性发作,简直比女人的月经都要准。她因此怀疑男人也是有生理周期的。
在这样时而争争吵吵,时而甜甜蜜蜜中,日子飞快地过去,转眼到了五一节。五一节前,梦醒爸爸妈妈听张允鑫说他爸爸想找个地方看病,就发出盛情邀请说:“那就到H市来看,可以住在家里,我们刚好也跟亲家见见面,会会亲。”
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