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不滑稽,她一直以为,这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在她和她老公身上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事隔十多年,她再次品尝到背叛的滋味。
这滋味如同泪水,又苦又咸。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半推半就,做了刘铮的情人,那么今天她会不会平衡些,好受些?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大家还是好夫妻? 她为什么那么傻?她为什么要拒绝那个小资男人?他有什么不好?他是个摄影艺术家,职业高尚,品味不俗,做情人也不算辱没了她。
一阵一阵的悔意,让风荷做了一个决定。她招手叫了一辆出租,开到刘铮所在的小区。她走到那栋栋小高层前,抬头看,正中六楼。她第一次去他家时,临走他送她,走到楼外,他对她说:“你看,正中大堂之上,六楼就是我家。”
两个房间漆黑一片,是睡了还是不在家?犹疑之间,她到楼前的花园找个石凳坐下,手机拿在手里,不知道该不该开机打个电话。
怎么跟他说?说:“刘老师,我后悔了,我愿意做你的红颜知己?”或者什么也不说,直接扑倒在他怀里痛哭,诉说自己的委屈自己的愤怒,然后一切尽在不言中?
成年人的游戏规则,一切心知肚明,哪里还用说?她陆风荷不懂吗?她什么都懂,不过在装傻而已。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心在情人和妻子之间挣扎,在爱与痛的边缘游走?或者大家维持现状,他接着一边牵挂着老婆的幸福,一边享受着情人的安慰;而她,一边回去原谅丈夫,一边在这边寻找平衡?这不正是当初他找她的初衷吗?他这种讲究生活品质的人,即使找情人也不能马虎。她漂亮,懂摄影,跟他有共同语言,他们可以既有肉体的交流,又有精神的交流。更重要也是最重要的是,她有家庭,自然不会危害他的家庭——你说他的算盘打得精不精?谁说艺术家数学学不好?
可是你那么聪明干什么?你那么清醒干什么?在这个纷纷乱乱的时代,在这个浮躁功利的世界,你又何必做出一副世人皆醉你独醒的酸文假醋的模样?你为什么不能糊涂一点?男人面前为什么不能装装傻?已经装了若干年,何不再装若干年?知道不知道,这年头有幸福感的都是傻子——疯人院的傻子才最最幸福。别人的幸福都是幻影,是假象,只有他们的幸福最直接,最真实。
手机在风荷手里翻动着,目标窗口仍然一片黑暗——或者他根本不在家?不是说他父亲生病住院了么?那么他可能在医院,也可能在父母家。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他已经睡下了。
上海的夜风有点凉,一阵一阵徐徐地吹动着。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乱成一团,这暖暖的金风并不能让她清醒。
陆风荷在十月初晴朗秋日的夜晚,在晚风中,坐在刘铮楼下的花园石凳上,犹豫着,是该打个电话给他,还是直接上去敲门,或者安静地走开。
她犹疑着。
29 手机走铃(上)
程无为已经记不得这是自己第几次回到家里,每一次他都期望奇迹能够出现,能够看到风荷坐在家里,冷冷地唾弃他也好,扑上来打他骂他也好,或者用茶杯砸他也好,他都愿意受着。可是每次都是什么也没有,上次走得时候什么样子,这次回来还是什么样子,没有生气的房子里空无一人。
他筋疲力尽地坐在沙发上喝水,这时手机响了,看看来电显示,居然是风荷。他连忙按下接听键,对着手机连连呼喊:“风荷,风荷,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可是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非常奇怪,似乎有人,也似乎没人,淅淅索索了一会儿时间,他听到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咯咯笑声:“怎么不知道?我在借酒装疯。哈哈。”
如果能把声音烧成灰,那么这个声音即使被烧成了灰程无为也能认出来——那是他老婆陆风荷的声音,声音里带着无限风情,带着无限*。
然后接下来的声音更令程无为抓狂——细细碎碎的笑声,断断续续的呻吟,那曾经令他*,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声音,象开足马力的冲击电钻,直直地刺入他的心脏。
如今她那双结实有力的长腿,盘踞在谁人身上?
一时间所有的血涌进大脑。他掐了线,把手机恶狠狠地摔到地上。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居然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来报复他!他担心她快担心疯了,怕她遭劫,怕她被害,怕她遇到车祸,怕她出种种意外,可她却不知道在哪个男人的怀抱里,千娇百媚地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他!
他的心脏一阵阵地绞痛。这时候手机又响了——民族工业日精月进啊,这手机居然没有被摔坏。他拿起来看,是孙逢秋。
孙逢秋仍是焦虑:“有消息没有?”
程无为深吸一口气,说:“你回家吧,她没事。”
“找到了?她在哪里?或者她回来了?”
“她会回来的。”程无为反倒平静下来,声音充满疲惫,“逢秋,谢谢你。”
“那就好。无为,跟她好好说。如今不比当初,你们之间还有阿柔,总会有些余地的。”
阿柔?程无为心里隐隐作痛:“我明白。”
孙逢秋虽然对程无为态度的转变有些疑惑,但是想想经过通宵的折腾,他可能接近崩溃的边缘,也就没多想,把电话给挂了。
程无为心情烦躁,点燃一支烟吸着,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沙发上,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又响,他懒懒地看了一眼,又是风荷的号码,于是按下接听键,夹在耳边,只听不说话。
仍然是那陌生男人的声音:“干什么啊?”懒洋洋的。
风荷:“回家。我在这里睡不着。”
那边嗤的一声笑:“服了你了,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程无为再次把电话掐断。
风荷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灯光大作,客厅里烟雾弥漫,如同失了火。她脚步有些踉跄,身姿有些摇晃,慢腾腾地换了鞋,看了程无为一眼,也不说话,径直把客厅和厨房的窗都打开,一时间一阵阵地穿堂风呼呼而过,窗纱飞动。
若是平时,看到他在房间里喷云吐雾,她铁定是一阵唠叨,并命令他到阳台上去,吸完烟再进来。可是今天她什么也没说,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蔑视。
程无为憎恨这眼神,就象风荷刚失踪的时候他憎恨自己一样。
她拿了睡衣去浴室,洗完出来,脚步似乎稳了一些。她径直往卧室走,却听得程无为在背后冷冷地说:“这深更半夜的,还知道回来?去哪儿了?那个刘老师家吧?他家的情形怎么这么糟糕,连洗浴设备也没有吗?”
风荷站住,身子僵了一僵,转头冷冷地回道:“想说什么你尽管说吧,别这么阴阳怪气的。这年头邪门得很,做贼的到拿住巡夜的!”
程无为一晚上的心虚,悔恨,焦虑,愤怒齐齐爆发,呼地站起来,恨恨地质问:“究竟谁是做贼的,谁是巡夜的?只怕有些人隐蔽工作做得好,口口声声学摄影,去扶贫,还不知道怎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呢!你做也就做罢了,还要上演春宫大戏给老公看,你狠哪你!你狠也就狠了,可偏偏众人面前还要装无辜,装纯洁,害得大家半夜三更为你担心,为你害怕,为你闹翻天!怪不得人家说会叫的狗不咬人,会咬人的狗不叫。”
“上演春宫戏给你看?”风荷恶狠狠地回击,“你得了失心疯了你,程无为!”
程无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手机说:“你敢说这两个电话不是你打的?你那些恶心的声音——”却再说不下去了。
风荷的一脸诧异不象是伪装的。她从裤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却发现本来已经关机的手机确实开着,检索拨出电话,确实有当夜拨给程无为的记录。 。。
29 手机走铃(下)
一瞬间,她有些失神,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的手机走铃,他听到了现场直播?
她忽然笑了,笑得妩媚而恶毒:“这肯定是不小心触动了开关,碰了存着你的号码的快捷键。这么说你全听到了?你也心痛了?心痛的滋味好受不好受?对不起啊对不起,程无为,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还有心——我还以为你的心早就被狗吃了!”
“还有,”她接着迫近程无为,眼睛盯着他的眼睛,丝毫不肯退让,斩钉截铁地说,“请你不要小人之心太甚!我陆风荷此夜之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顶天立地,没做过任何亏负你,背叛你,背叛自己良心的事!你不要自己做贼就疑心人人是贼。你以为这样你的良心就好过了?你以为这样你的责任就没有了?你少做你的春秋大梦!”
说完转身进房,将床单被褥尽数扯下,扔到门外,砰地一声关门上锁。
程无为十分无趣,又抽了一支烟,喝了一罐啤酒,太阳穴突突地跳,感觉脑子里一团乱麻,扯不断,理还乱,最后抱着风荷扔出来的被子,和衣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盹着了。睡梦里一会儿纤纤对他说:“亲一个就走,就一个。”谁知亲下去就被她扯住,挣也挣不脱。一会儿又梦到风荷在陌生的男人身下辗转呻吟,却转过脸来冲他冷冷地笑。
这么乱着乱着,被一阵电话铃惊醒,于是伸手去抓话筒,却在沙发的另一头,只好爬起来去拿,听到卧室里风荷已经在听,声音有些嘶哑微弱。
王琪的声音:“阿荷你还好吧?我怎么听着不对啊?”
“有点感冒。”
“那你当心。昨晚的事我听说了,怎么会这样呢?俞芳昨晚急发性休克,在医院里吊盐水。她以前有过早搏史,这次心脏也不太好,还要住院观察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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