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声音调到无,问:“无为你说什么?”
程无为又翻个身,闭着眼睛咕咕哝哝地说:“风荷,那个男人是谁?”
寂静的夜里,声音异常清晰。电视机的画面无声地闪烁着,照着风荷僵硬的表情,透出诡异。
半天,风荷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冰冰地问:“哪个男人?”
程无为哼哼了两声,又问:“风荷,那个男人是谁?”接着他翻个身,仰面朝天,打起了鼾。
风荷茫然地盯着电视机的画面,不知道那里演些什么,有什么好笑的,那些人物们能笑得那么尽心尽力,笑得那么歇斯底里。她机械地动了一下,却感觉被子下面的腿一阵阵地出汗,而被子外面的胳膊和手指,却冰凉冰凉,隐隐地有些关节疼痛。
正当她打算换房子换环境,把往事忘却,一切重新开始的时候,原来他却什么都没忘,或者,他从来就没相信过她,从没相信那一晚只是个和素昧平生的男人的*。
他陪她去赴宴,只是想减少她跟别的男人单独认识的机会。她却天真地以为他真的改变了对她的事业态度。
他邀请她去北京,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上海。她还以为他重新对她滋生了柔情蜜意。
他看她上传照片,是不是借此了解一下她在网上究竟干些什么,有无网恋?
原来他对她已经没有了信任。原来一切都是会错了意,表错了情?为什么他掩饰得那么好?为什么他不当着她的面把他所有的疑惑和困惑都问清楚,问明白?
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她。或许他在感情上愿意相信她,在理智上觉得应该相信她,可是他的内心深处,那种不信任感时时地跳出来捉弄他,困扰他?
他们在彼此的心中种了一根刺,当她努力地把自己心上的那根刺连根拔除的时候,却发现她在他心中种下的那根刺,已经生根,时不时地突破他想包上的那层皮,扎伤他,更扎伤她。
风荷就那么直直地坐在那里,直到她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泪滑落到胸前。腿上的汗出多了,膝盖关节的骨头一阵阵地痛,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她换个姿势,跪在被里,身体前倾,用整个上半身的重量去压迫膝盖。等到整个腿神经麻木了,痛就会消失。
可是,她心里的神经会麻木吗?他心里的神经会麻木吗?
至此风荷还是相信,程无为是爱她的。否则他不会带着心中的那根刺来向她求情服软,低声下气地求她心回意转;否则他也不会小心翼翼地来掩饰内心的真实感受来哄她开心。而她也是爱他的,否则她不会看见他喝醉了酒就替他难受,恨不得喝醉的是自己;否则她也不会看见他累极而睡而感到心疼不已。
可是,人能控制自己的行为,自己的思想,或许还有自己的感情,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刺就是刺,种下了,或许能拔掉,或许拔不掉。拔不掉就会扎人。而扎起人来,或许不见血,可是会很痛很痛,是那种尖锐不可触摸的痛。
以后的人生还有多少年?他和她,还要被这根刺折磨多少年,痛多少年?
风荷轻轻拿起程无为的一只手,抚摸着。手大而温热,更衬得她指尖冰凉。她把自己的一只手放进他的手掌,另一只手轻轻地合拢,企图取一下暖,可是梦中的人哪有什么知觉,合拢了就松开,合拢了就松开。
最后风荷放开那只手,将整个身子趴在程无为身上,无声地痛哭。 txt小说上传分享
45 等待戈多(上)
程无为无知无觉。
“风荷,那个男人是谁?”
是啊,那个男人是谁?
那一夜,风荷坐在刘铮家楼下的小花园里,对着他家漆黑的窗口,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她愿意向现实低头,做他的情人。就在那时,一辆出租车停在楼前,汽车里下来一个男人,很绅士地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迎出来一个女人。
司机开了行李箱,为他们取出一只很大的航空箱,他们很客气地道谢。那男人不是刘铮却是谁?旁边的女人看不清面容,但是身材苗条,想必是他的老婆从加拿大回来了。
一霎那,风荷感到一阵的失落和一种解脱。失落的是,人生真是讽刺——当他求你的时候,你恨不能给他一掌,心里骂他卑鄙无耻;等到你万念俱灰,想回头的时候,却看到自己居然推销不出去。而解脱的是,幸亏自己当初没有答应他,否则今天受此打击,必定要跑到他这里来寻找安慰,如果他对你说,对不起,今晚我太太要回来,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风荷一直看他们手拉手地走进门洞,才长叹一声,起身往外走。这一地段颇为繁华,饭店酒吧霓虹闪烁。风荷带着一肚子的怒火和失落,随手推门进了一间酒吧,找个空位坐下,点了一盘水果和一杯红粉佳人。
她低头喝闷酒,一杯酒将干,一位男士上来搭讪:“小姐,在等人吗?”
风荷抬头,只见一个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男人,典型的南方人中长得比较高大的那种,在试探地问。她笑一笑:“是啊,在等待戈多。”
男人星眸一闪,就势在她对面坐下,说:“是吗?我昨天还听说有人见着他了——你今天等到了吗?”
风荷咯咯地笑:“没有啊没有。我不需要他的时候,好像满世界都能见着他,等到我需要了,那家伙跑得无影无踪。”
男人进一步试探:“我请你喝杯酒?”
风荷眼里流光溢彩,顾盼生辉:“好啊。不过我不懂酒,你有什么好推荐的?”
男人说:“你等等,我到吧台让他们给你调。”说着走开,回来的时候就拿着两杯酒,一杯加冰威士忌给自己,一杯加冰朗姆酒给风荷。
他殷勤地说:“这种酒甜,最适合女人喝。”
风荷啜一口,味道不错,于是一饮而尽,把那男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女人来到这种地方,即使不风雅,也要装装风雅吧,怎么就一口喝光了呢?
让他更目瞪口呆还在后面。风荷放下酒杯,起身问:“去酒店还是你家?你有没有带身份证?”
这么直接这么*裸,一点也不风情不含蓄。
她站起来他才发现她的身材相当修长挺拔,体型有些象洋女人,凹凸有致。他很绅士风度地为她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揽住她说:“去我家吧。”
于是他扶她出门,她脚步踉跄地靠在他身上,他们上了一辆出租,她闭着眼睛不去看窗外的街景,心中不断地挣扎——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是女人,有权利反悔。
这样一路沉默地靠在他身上,随他下车,进电梯,一直到进了房门,被他抵在客厅的墙边,亲吻。这让她想起了前不久,她从甘肃回来,她的丈夫从别的女人的怀抱里出来,对她做过同样的事——她现在理解了,他是如何能激情得的起来——眼前这个男人,跟她一丝爱情也无,不也照样吻得火热,吻得情深似海?
他们甚至彼此的姓名都不知道。她心中仅有的一点挣扎,随着这相似一幕的重演,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停下来喘口气,低声说:“你真是个*。”一把把她抱起来,走进卧室,抛在床上,然后重重地压上去,一边接着吻她,一边脱她衣服,一边笑着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话外音:你是自愿的,不需要别人负责吧?
风荷吃吃地笑:“知道,我在借酒装疯。”话外音:我神志清醒,为自己的行为负全责。
这是个单身男人,家里过度整洁精致,整洁得几乎纤尘不染,床单被褥都是雪白的颜色,柔软的高支棉,可见是个很讲究生活品味的人,也是个极端自恋的人。他是*老手,能让陌生人的初次相逢,演变成有情人久别重逢的火辣场面。风荷在他身下,暂时忘了所有的屈辱所有的痛,只享受着一阵阵的愉悦,一种失去意识般纯粹的真空般的愉悦。原来走出这一步并没有想象的艰难,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可是当愉悦退潮,意识回流,那种痛楚却丝毫没有减弱,依然原模原样地回来抢滩登陆,占据了她的心。她身下是皱成一团的白色床单,身上是柔软的白色缎条棉被。她疲倦地转个身,冷冷地问:“你不抽烟,只喝一点点酒,对吗?”
那人一愣,旋即笑笑反问:“你怎么知道?”
她冷笑道:“你整洁,你干净,你没有任何伤害自己健康的不良嗜好——换句话说,你是个极度自恋的男人。”她把对程无为的一腔愤怒,通通发泄到这个撞在她枪口的上的男人身上。
45 等待戈多(下)
她是谁?她是陆风荷。她什么不明白,什么不知道?这些年商海拼搏,难道她就没有遇到诱惑?她洁身自好,洁身自好的结果是什么?是丈夫的背叛!
她起身去浴室冲洗,从头发到脚趾,想把一身晦气冲个干净,然后回到房间,一件一件地穿衣服。
他尚且趴在床上,半睡不睡的,看她这样,有些吃惊,问:“你干什么?”
她简短地回答:“回家,在这里我睡不着。”
他嗤地一声笑,摇摇头:“真没见过你这种女人。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她挑挑眉毛:“有这必要吗?”说着找到手袋,穿上鞋子。
他披着睡袍站在门口,拦住门说:“考虑一下,或者我们可以保持一种长期关系。”
“为什么?”风荷咄咄逼人地反问,“是不是我这个已婚女人让你感到彻底放松?不必有婚姻牵累,不必有责任束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哪天你要离去就走得彻底干净,这个女人无法对你死缠烂打?一夜一夜找费神费力费金钱,找个长期稳定的省时省力还安全,对不对啊?”他又不是刘铮,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今日一别,不可能再见,她为什么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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