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如果那个孩子依然还在,那么会像他,还是她呢?
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脑海中,却始终看不到他的正面,费泽阳有些急切地伸手就往半空捞去,他猛然惊醒,这只是一个幻象而已,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何况那个孩子是真的没了。
原来就在刚才那个瞬间,他竟然是期待的,那是潜意识中期许的,渴望那时真实的。
幻象泯灭了,他搁在半空中的手忍不住收了回来,不停地揉着倦怠的眉心,他觉得鼻子微微发酸,然后打了个响亮喷嚏。
原来,他感冒了,前阵子冷战时就有这个征兆了,而他却一直,没有去关注。
这几天连日的奔波,身体各个部分的免疫能力都骤然下降,病来如山倒,费泽阳忽视了这个感冒。
结果,在他拖着残败的这幅身躯去了一趟寻人公司催促进程、扩大寻人的范围后,他就病倒了,真是应了病来如山倒这句话。
费泽阳本来从小就是健康宝宝,他不病则已,一病惊人。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感冒就酝酿成了高烧,费泽阳连跨出房门一步的力气都没,若不是他的房间今日期满,若不是服务员内线电话打不通进来看看察觉的,他真要烧坏脑子,病死在这里了。
费泽阳因为病重被送入了医院,但因身边无人照顾,手机还扔在酒店中,医生不得不询问他家人的电话号码,想要通知,毕竟他如今连下床的气力都无,连吃喝拉撒都成问题。
他犹豫了很久,报了一个手机号码,那是费一笑的,可惜,打不通,服务区熟悉的声音响起,“您所拨打的手机已停机。”
费泽阳有些恼怒,让医生帮她充了话费,这一次听到的是相同的声音,“您所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费一笑那个摔破的手机,早就被骆捡去了,又开不了机,自然,费泽阳做的都是无用功,就算他再打一千遍一万遍,手机依旧是不通的。
费泽阳拒绝继续报号码,医生也不得不作罢,只吩咐了一个护士来照料他。
他俊脸上的鼻青脸肿,医生本想帮他料理下,他也拒绝了,这是他该有的承受,比起那个悄无声息失去生命的孩子来,他这点皮相上的损伤,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看到,触摸到疼痛,还能够加深他的痛悔。
诚然,再坚强的人病了心也会软上几分,费泽阳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面对医生跟护士怜悯的眼神,他内心复杂,觉得有些委屈。
这种感觉从来没有有过,连幼时都不曾有过,他毕竟是那般冷漠无情的一个人,从不曾感到委屈过。
以前那些小小的挫折,每一个最终都被他踩在脚下。
他曾经的无情,跟如今的落寞,成了鲜明的对比。
费泽阳这几天的疯狂找人,加上重病入院,费一笑都是不知道的。
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一定会来,她也有她的底线,这是费泽阳自找的,跟她费一笑无关。
在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在心底默念过,今后费泽阳跟顾嫣然、谁谁谁的,都跟自己无关。
今后的费一笑,要为自己而活,费泽阳不再是她费一笑生活的重心了。
“笑,这学校不错吧?”
顾元涛跟费一笑走在牛津的校园里,心情飞扬。
在费泽阳孤零零地一个人躺在床上饱受高烧的折磨时,顾元涛已经跟费一笑到了牛津来报到了。
牛津的师资力量雄厚,计算机科学在英国乃至世界都是名列前茅,顾元涛的选择,方方面面俱到,都是考虑进去了的。
“世界名校,自然是不错。”
费一笑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学子们,觉得知识的殿堂也是一种美,牛津校园风景跟祁阳大学时截然不同,不过各有各的特色,在这一点上,她也不作多余的点评。
绿荫草坪上,帅哥靓女一群群聚在一起,有的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也有的在跟身边的人畅所欲言,滔滔不绝,还有的朝着费一笑跟顾元涛抛媚眼。
最夸张的是,有一个英国美眉冲上来就要抱顾元涛,最后经过一番解释,才知道顾元涛随意的一瞥,因为没有戴眼镜,桃花眼被误解成了放电,让人家英国美眉以为,咳咳咳,某人对她一见钟情。
国外的民风比起洛城可就开放多了,郎有妹有意的话,自然要随波逐流,顺从心意。
顾元涛最后有些迫不及待地拉着费一笑逃离,当然是在办完报到手续之后,他拖着费一笑去配了一副眼睛,人就是斯文为主打线的铂金边框眼镜。
费一笑被他那股迫切的劲道搞得哭笑不得,但也冷冷地由着他。
顾元涛戴上眼镜后,才胆敢观察身边的景物,费一笑的唇角一直忍不住往上翘起。
她这一天,老是将顾元涛说的那句话挂在口中,“这学校不错吧?”
说完,她又自顾自地笑了开来,笑颜灿烂,如花一般。
顾元涛不可置否,逗乐了她,他倒是无所谓自己出了一回洋相。
顾元涛带着费一笑当晚住进了伦敦的一处酒店,他打算明天带费一笑回父母在伦敦的一栋别墅,父母在伦敦办事时,住的都是那边,那边还有保姆、厨娘跟司机,方便近期调理费一笑的身体。
顾元涛打算那边住上一个月后,他们再在牛津边上找一处公寓,但先调理费一笑的身体为上,记得出院时,医生叮嘱过要好好调理流产后的她,千万不能将他的话当做耳边风,不然以后若是不孕,千万不要找上他。
顾元涛其实自然是明白这个失去的孩子对费一笑的影响重大,若是她今后都无法怀孕的话,自己自然是不在意的,但是她肯定会时常回想起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因为没有能够替代的。
所以,这阵子,他对费一笑的饮食是极为关注,不该吃的,他是扳着一张脸,严词拒绝,不让她吃,尽管她摆出一张幽怨的苦瓜脸怒瞪自己。
他可算尝到了忠言逆耳却不得受用的滋味。
“元涛,你这么久不跟家里联系,明日突然带我回去,会不会吓到他们?”
顾元涛坐在床上,任由费一笑帮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自从有了第一次,他就喜欢上了她拿块大毛巾在他头上捣鼓是滋味,感觉很是享受。
他喜欢每天洗完头后的这一刻,身边被一种幸福的温馨浓浓包围着,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应该……不会吧。”
顾元涛拖长了音调,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不会吓到人,铂金镜框的眼镜已经被他扔到床头柜上了,因为刚才洗头不方便戴着。
他满脸无辜地眨了两下睫毛,又颇为得意地道,“丑媳妇自然要见公婆的,况且笑一点也不丑,若是他们不同意,我就带你私奔。”
费一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他总是用自我调侃来让她不往坏处想,她故意仰天长啸一声,用揶揄的语气道,“已经走在私奔的旅途上了,即将结束万里长征。”
也对,他们从洛城至米兰,又从巴黎赶赴英国,万里长征,说的也不无道理。
“其实,说错了,”顾元涛神秘一笑,卖弄了一下关子,“我们可不算私奔,而是名正言顺,你若是不赞同的话,我可是有证据的,有结婚证为证。”
费一笑微微一怔,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了签字登记的那一幕,那干扰的手机振动,她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的视线迎上顾元涛,低低地道,“的确是名正言顺,看来我这个漂亮媳妇一定是要见公婆了,希望不要被嫌弃,成了下堂妇。”
顾元涛听出了她话中的落寞,却回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哪一句无心之话,牵动了她的心。
他一把抽掉她手中的大毛巾,拉着费一笑就在床沿坐了下来,却听到她咕哝一声,极为不赞同地道,“还没擦干呢?”
顾元涛拿起大毛巾恣意瞎擦了几把,便大手一挥,雪白的毛巾在空中飘落,静静地躺在地上。
费一笑欲要站起来去捡,手却被顾元涛按住,“笑,你不要捡了,你先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费一笑这下不推拒了,坐了下来,扭头问道,“你想说什么?”
“明天或许要打上一仗,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放手,笑,你要记住,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你不能先推开我。”
顾元涛一贯的斯文雅贵都消失了,申请微微严肃起来,漆黑如墨的瞳仁中满是无比的认真。
费一笑看了他几眼,也认真地点了下头,“我说过我回去尽力去尝试,这眼前的阻碍,当然会去努力克服的。”
想要完全逃离费泽阳,那费一笑首先要得到顾家的承认,但是顾元涛跟费一笑都知道这一道门槛很难跨过,顾元涛知道他爷爷的脾气,所以便自作主张先斩后奏了。
他丢下满地的残局,就跟费一笑跑出来了,老头子估计已经在洛城气到跳脚了。
顾元涛知道他们的婚事当事人是自己跟费一笑两个人,不关家里人的事情,但是他日他跟费一笑迟早还是要回到洛城的,他不希望别人在费一笑身后说三道四,他不要费一笑受一点点委屈。
她在费泽阳那边受到这么深的伤了,自己是绝对不能再让她受委屈的,在下决心要娶她的时候,他就跟自己说过,这辈子一定要让她幸福。
如果她不幸福,如果自己做不到让她幸福,那么自己不是也跟费泽阳那个混蛋一样无异吗?
相处的这些日子,顾元涛真的能够感受到费一笑一点一滴的改变,她不再抗拒自己,她开始学着依赖自己了,就算是细微的改变,他却很感动,真的很感动。
她每一处细微的改变,都能够让他的心悸动不已,回味良久……
只要她永远保持着这份心,顾元涛相信,不久的将来,她总会爱上自己的,因为他并不比费泽阳逊色,而且自己比费泽阳先意识到对她的爱。
顾元涛突然有些好奇起来,费泽阳如今在洛城干什么?他应该跟堂姐结婚了,最近这么久没有跟家里联系了,音信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