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主任说:“老武,办公室的情况你也知道,到年底了,事特别多,其他人也走不开。再说,别的人能力有限,我也看不上。我觉得还是老武你可靠,和你一起出差我放心。你就克服克服困难,算是帮我一个忙吧!”
武威一听,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还没有学会在工作上讨价还价,依旧保持着部队的作风,觉得服从领导安排、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是自己的天职。何况冯主任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回家和老婆商量了商量,请亲戚过来帮忙照料一下。自己也收拾好了行李,做好出差的准备。
武威他们这次去贵州是采购茅台,以供元旦、春节招待之用。茅台酒不是谁都能买到的——商店里卖的十有九假,再说也供应不起他们这样的大买家,一要就是几十上百件。徐厅长是个工作标准很高的人,向来一丝不苟,更何况是喝酒呢?喝住假的怎么办?
徐厅长对他们这次出差很重视,亲自打电话联系安排。因为别人办不了,只有他认识人——他有一位中央党校的同学在贵州当领导,通过他介绍直接到茅台酒厂去买,确保货真无假。
武威正为不用出差而暗自高兴,谁知到了下午,雪竟然停了。太阳露出了笑脸,照耀着积雪,发出刺眼的光芒。马路上、院子里,环卫工人热火朝天地扫雪。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武威不禁感到有些扫兴,看来这趟差是逃不了啦。此时,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一听,果然是冯主任,通知明天上午出发。
第二天是周五。上午十点,众人按约定在农林厅院子里会合。除了冯主任、武威之外,还有两位司机——小张和小王,一行共四人。车是一辆依维柯,喷着公安蓝白相间的醒目标志,车身上还有“森林公安”几个大字。
武威对森林公安存在的必要性一直心存疑议。一个平原省份,山区也不多,经过世世代代的砍伐开垦,总共没留下几棵树,更别说什么森林了。这样的地方,一年能发生几起涉林案件呢,需要专门养着一支公安队伍来侦办?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太没远见卓识了,怪不得当不了大官,只能跑跑腿。
森林公安太重要了,非设不可。因为它不仅肩负着严厉打击乱砍滥伐、盗猎贩卖野生保护动物等犯罪行为的重任,有力地保护了森林和野生动植物资源;还解决了许多人的就业,促进了社会和谐。另外,它还有许多难以言明的重要作用。比如此次长驱数千里,如果用其他的车,光过路过桥费就不是一个小数目。有了森林公安,这笔费用就可以免了。可见,领导们还是有节约意识的,并不是一味地穷奢极欲、浪费公帑。
四人上了车,先到仓库装上厅长送给老同学的一堆土特产,然后驶出农林厅大院,一路向南出了城,上了高速公路,向着遥远的目标前进。路面的积雪已经清理干净,汽车欢快地在上面跑着,发出悦耳的沙沙声。两边的原野仍然茫茫一片,看上去十分壮观。武威不禁想起了伟人的诗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
四人晓行夜宿,穿州过县,第三天来到了湘黔交界的怀化市。此时已是下午一点,他们正准备进服务区吃饭。武威跟冯主任商量说:“出门几天了,坐车坐得腰酸背疼,手脚都麻木了。不如休息一天,养精蓄锐,放松一下。小张、小王开起车来也能全神贯注,保证安全。”
冯主任爽快地同意了。出门在外,谁不想平平安安的呢?小张、小王很少跑这么远的长途,虽然轮流开车,但也感到疲乏,听说休息一天,自然高兴。于是,他们下了高速,进入市区,找了一家饭店准备饱餐一顿。
酒菜上桌,众人边吃边聊。武威说:“听说离这儿不远,有一个号称全中国最美丽的小城——凤凰。那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是著名作家沈从文的故乡,还出了黄永玉、熊希龄等许多名人。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不如到那里参观参观。”武威有一位战友是凤凰人,所以知道这里的一些情况,想借机游览一下。
冯主任欣然同意。现在出差,动不动就是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人们早就厌倦了城市的喧嚣嘈杂,反而向往那些古朴幽静的地方。于是,四人吃完饭,上了车,调转车头向凤凰驶去。
凤凰古城果然很近,才两个小时就到了。他们找了个宾馆安置下来,武威已和战友取得了联系。不一会儿,他的战友就到了宾馆。
武威的战友叫龙兴昌,少数名族,个不高,瘦瘦的,年纪比武威要小一些,看上去颇有几分精明,但又不失淳朴。
龙兴昌见到武威很激动,上来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紧紧抓住他的手说:“老排长,真是你吗?”他和任源是一批的兵,武威当年是他们的排长。两人已经有十几年没见面了。
武威受了他的感染,眼角也有些湿润,双手握着他的手摇了摇,说:“兴昌,这些年还好吧?”
“还行。老排长,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我们到贵州出差,路过这儿,想顺便参观一下你们家乡。”武威说,“这位是我们领导——冯主任,这两位是小张、小王。”然后又向众人介绍了战友。
大家寒暄了一番,龙兴昌就忙不迭地介绍起家乡的风景名胜、风土人情,说着还掏出当地名烟——土匪烟,请大家品尝。
土匪烟是用当地的一种烟叶卷成的,比一般的香烟长而粗,像雪茄一样。解放初期,这一带匪患猖獗。这些土匪凶悍顽固,凭借险要地势,自立为王,与政府对抗。后来,解放军发动了著名的湘西剿匪战,根绝了匪患,湘西人民才过上了平安的生活。上世纪*十年代,有人以此为题材了,拍摄了几部影视剧,一时风靡全国,大大提升了当地的知名度。其中,最著名的《乌龙山剿匪记》就是在凤凰乌龙山拍摄的,现在那里已是一个著名的景点。受此启发,当地开发出了这种土匪烟。
武威把烟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龙兴昌打着火机给冯主任和武威点上。武威吸了一口,味道不怎么样,劲却不小,被呛了一下。冯主任和小张、小王也连连咳嗽。
“怎么样?冯主任、老排长。”龙兴昌问。
“行。就是有点呛人。”冯主任说。
“和雪茄差不多嘛,劲儿够大的,受不了。”武威补充说,把大半截土匪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聊了会儿天,已是五点过钟,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龙兴昌建议参观一下古城夜景,然后找个地方吃饭。众人没有异议,洗了一把脸,便跟着龙兴昌出了宾馆。
沈从文先生曾经这样描述过凤凰:“若从一百年前某种较旧一点的地图上寻找,当可在黔北、川东、湘西一处极偏僻的角隅上,发现一个名为‘镇竿’的小点,那里同别的小点一样,事实上应当有一个城市,在那城市里,安顿下三五千人口……”
沈先生提到的镇竿,就是现在的凤凰古城。城不大,四周群山环抱,清澈的沱江缓缓地从城墙脚下流过。华灯初上,两岸的吊脚楼倒映在江水中,随波轻轻摇荡,仿佛梦境一般。街上铺着青石板,两边是富有民族特色的古民居。因为季节和时间的关系,游人并不多,给人一种幽静恬美的感觉。
走马观花转了一圈,龙兴昌便带领大家进了一家饭馆,说是要请他们品尝地道的凤凰菜。众人吃后,觉得味道不错,只是有些辣,充分体现了湘菜的特色,只不过有的食材是本地野生的。
吃完饭,龙兴昌要结账,武威赶忙拦住。最后,还是冯主任让小张买了单。
一行人回到宾馆,各自回房间休息。武威拉着龙兴昌进了自己的房间,两人没完没了地述说战友情,回忆当年的美好岁月,一直聊到眼皮抬不起来。龙兴昌也没回家,干脆在宾馆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龙兴昌自告奋勇充当导游,带领他们游览了乌龙山,又参观了苗寨,喝苗家酒、吃苗家饭、观赏民族表演,玩得十分尽兴。吃了晚饭,龙兴昌才告辞而去。
第三天一早,众人离开凤凰,一路向西,进入贵州境内。到贵阳时已是下午四五点钟,还没有下班。大家在宾馆安顿下来,立即跟徐厅长同学的秘书取得了联系。没多大一会,领导秘书就来到了宾馆。
见了面,领导秘书热情地说:“欢迎欢迎,欢迎远方来的客人。大家辛苦了,我是党秘书。我们领导很忙,实在是走不开,所以委托我来接待大家。请多多包涵。”说罢和众人一一握手,颇有领导的风范。
“打扰了,打扰了。”冯主任说,“我们来给领导添麻烦,实在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党秘书说,“为领导搞好服务就是我们的工作。你说是不是?冯主任。”
“那是那是,党秘书说得对。为领导服务也是为人民服务,因为领导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嘛。”冯主任附和着说。
“哈哈哈,所见略同,所见略同。”党秘书爽朗地笑道。
武威听了两人的对话,大为叹服。真不愧是官场中人,脸皮一点不比汽车轮胎薄,这种不要脸的话说起来一点也不脸红。
党秘书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冯主任说:“这是领导的批条,数量不多。我们领导说,请转告你们徐厅长,请他多多包涵。现在到了年关,茅台酒供应很紧张。中央各部委、各省市党政机关、部队各大单位都来要酒,实在是招架不住,明年的指标都用完了。这批酒,还是领导从别的单位那儿硬扣下来的。
武威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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