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懂不懂?实力好坏是其次,关键是个态度问题。”她脸涂得跟个黑无常一样,一咧嘴,阴森森的白牙。
“你别出去吓着花花草草就行。”
我眯眼打量了一下铁门,有一晌没翻过了,希望宝刀未老。拍拍手,借着起跑的冲力,我三下五除二攀上了铁齿,踏在两米多高的铁门上小心翼翼地调整好位置,一鼓作气几步攀下了铁门。最后下去的时候外套还被勾了一下,越发觉得阿南罪不容诛。
粥铺正热闹,这家店店面虽然不大,名声却甚好。我排了十多分钟的队才点到单,而后又等了一会儿店员方把打包好的粥送到我手里。我惦记着他要早点吃上东西,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去赶公交车。与其他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差点被我撞到的人忽然喊住我,丫丫,你也来喝粥?
我循声转头,忙转过身子,对表哥微笑,点点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打包带回去?”他微笑,扫了眼店面,点头道,“想不到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多人。”
“我送你回去吧。”
“呃,不用了吧。你不是还要喝粥吗?”
“我已经喝完了。”
我有点疑惑,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踌躇了一下,点头浅浅微笑,那就麻烦你了。
上了车以后我脑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从他的言行和前进的动作来看,刚才他应该是进店而不是出店才对。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看我?”车上的音乐开了,缓和柔美的轻歌中他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我有一瞬的恍神,怔怔地对着他后视镜中的眼睛挪不开目光。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我接听了阿南的电话,他气若游丝地追问,丫丫,我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所以你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概率是见不着太阳。”
我又好气又好笑的挂了电话。车子正好行到十字路口,我赶紧开口,请往左走。
“向左?我记得你们学校是往右边。”
“我得先把这个送出去。”我扬扬手里的保温桶,笑道,“阿南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
“所以你这么晚还出去跑这么远买粥给他送过去?”
“其他粥铺的红枣粥都太甜了,形式大于内容。他的胃上次还因为饮酒过度吐血了,再不养养,我真怕肖叔叔跟肖阿姨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叔叔阿姨的头发还很黑。”
我大笑,生出阿南这样的孽障,想必任何困难在他们眼中都不足以成为挑战。
“你跟阿南感情很好?”
“我是跟叶子感情好,顺便捎上了她的竹马而已。我们初中时一直在同一个班里。叶子初一跟我同桌,那时候阿南个子还比我们矮,每天都回头跟我们讲话。我们老师都说他的脑袋长反了。他跟叶子都特别照顾我,不管什么事我们仨都是一起上。那时候我们还有个外号叫三剑客。我是阿托斯,他是波尔多思,叶子是阿拉米斯;还收了个弟子当达达尼昂。每次老师都恨铁不成钢地教训我跟叶子,挺好的俩小姑娘,怎么净跟着肖南这小兔崽子混。有一次我和叶子放晚学后留下来出黑板报,他在后面指手画脚的瞎指挥。说用涂料涂画的效果会比较好,还屁颠屁颠地帮倒忙,画错了位置被我跟叶子骂。后来越想越火,我们用涂料笔追着他给他画花脸,结果洗不掉,脸皮都快被我们给搓破了。最后他回家以后,肖叔叔非得说他是打架把脸给打肿了,给他一顿好揍。理由是打架就打架呗,打输了不说,竟然还撒谎骗家长。”我忍不住笑出声。忽然意识到一直是我在说话,他根本就没有反应,我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抱歉,我想你应该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不是,你们以前还蛮好玩的。”他微笑着转过头,“有很多有趣的回忆吧。”
“是啊。所以叶子跟阮衡在一起后我有种老婆被抢走的感觉。”我笑着眨眼,“所以说,表哥,你不用担心我会抢走你妹夫,担心我抢走你妹妹会比较现实。”
“那阿南交女朋友的时候你会不会有种老公被抢走的感觉?”
“你说什么?”我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巴,忍俊不禁,“拜托,我优生优育意识深入骨髓,不提倡乱伦。”
越想越觉得好笑,我深吸一口气,抿住嘴唇,搓搓脸,正色道,中国现行法律呢,只允许一夫一妻制,我都有一个老婆了,还怎么要老公。
第六章美人如花隔云端(下)
“怎样,怎样?”同样在外面急的团团转的阿达一见我出门就晃我肩膀,关心他的生死存亡。
“瞎写的,过得了最好,过不了拉倒。”我皱眉拍开他的猪蹄,结果自己痛的“嘶”一声。摊开手掌一看,好家伙,刚才黏腻的感觉原来不是汗,而是血。掌心擦破了好大的一块皮,露出了里面红红白白的嫩肉。
“哎呀,怎么搞的。”他这时才注意到我满身狼藉,惊讶地挑高眉毛,“你出车祸了?”
“时间太赶,我那家长又不好讲话,啰嗦半天才肯放人。”我答非所问,蹙额看自己的手。靠,破船还遇打头风,好端端地干嘛非得是右手受伤。
“筱雅,等同学考试呢?”英语老太端着个硕大的搪瓷茶杯笑眯眯地迎头走来。我吓得手脚冰凉,赶紧把手背到后面。唯唯诺诺地叫“老师好”。
“学校真不懂体恤老年人,我一把老骨头了,还叫我来监考。”老师喝一口胖大海,摇头叹气。
我一股凉气从后脚跟直蹿上脊背,连附和敷衍的俏皮话都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口。
“哈哈——”阿达神色镇定自如,取笑道,“老师,等你走进考场时,大部分同学都已经交卷走人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走出电脑房。老师叹气皱眉,现在的小孩怎么就一点也沉不住气,多在里面呆个半小时也是好的,起码可以瞻仰瞻仰老师我。
他趁机拉着我混在人群中逃出去。跑到大楼前我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这种事,下不为例;以后打死我我也不会做了,我玩不起。
“哎哟喂——”阿达心有余悸地拍胸口,“好险,幸亏你们老是来的迟,否则我大学英语二级肯定得重修。”
我手上的伤口被碰到了,疼得厉害,膝盖处也隐隐作痛,估计青了一块。我懒得搭理他,摔开他的胳膊,整整包,推车走人。
“干嘛干嘛,去哪呢?都这德行了,还不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他拉住我的车龙头,掰开我蜷缩的手掌,“起码手要包扎一下吧。”
我笑,摇摇头,别小题大做了,我回宿舍涂点碘酒就行。
最后还是被押到了医务室。医生清洗伤口的时候,我一直不停地抽气,痛的冷汗淋漓。他在旁边调笑,筱雅啊,拿出点未来医生的气概来,轻伤不下火线,重伤横尸沙场。我一脚踹过去,正给我涂药水的医生黑着脸训斥,别乱动。
“喂,好兄弟,够意思。”他拍拍我的肩膀,“大恩不言谢,尽在不言中。晚上请你吃大餐,好好补补你流的血汗。”
“算了,不客气。”我意兴阑珊地挥挥手,“走了,晚上我还要做家教,你自己吃吧。”
“你到底接了几份家教?”阿达拦到我面前,皱起眉头,“怎么什么时候找你你都在忙,不要告诉我你除了上课就是家教。”
“怎么可能,要这样的话我哪来的时间看书。”我笑笑,“也就两份而已。一份是初二女生,周六周日上午,教数学。一份是六年级的小男孩,周一到周五晚上,教英语。”
“丫丫,你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了。”
“还好啦,时间很容易就混过去了。反正从头到尾都坐着,只是张张嘴巴讲讲话而已,比在商场做促销轻松多了。”
“倘若应付不过来,一定要记得开口。兄弟我就是你的大后方,跟我客气就见外了。”他语重心长地拍拍我的肩膀,“你们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未来是你们的。即使现在是我们的,到后来终究还是你们的。革命的道路是漫长的,前途是坎坷的,倘若现在就倒下,未来的征途我找谁搭伴去?”
“去死!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头菜。”我笑着捶了他一拳,结果碰到了伤口,痛的我无心闲扯,骑上自行车就走。丢下阿达在后面跳着脚喊,“喂喂喂,你搞什么,赶着去投胎啊!”
晚饭盛情难却,韩璃坚持要请我吃饭以示感谢。我却之不恭,只好硬着头皮赴宴。早上从车上摔下来时不觉得,回宿舍摞起裤子一看,好家伙,青紫的一大块。真不想去,只愿躺在床上好好一觉直接出发去传道授业解惑。我看着镜子里略有些浮肿的眼睛,无精打采地盯着自己。仿佛在自省,又仿佛是越过自己在看遥远而茫然的未来。未来会怎样?我看不清楚也不敢看清楚。
妈妈打电话过来照例叮嘱我多吃点好的,不要太省。我照例回答我知道,我会的。然后叮嘱她一定要按时吃药,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看,不能一味忍着。
这些简单的话语是我们对彼此的关心,可惜真的仅仅是关心而已。住房、教育和就医被戏称为中国人民新的三座大山。妈妈没有医保,即使风湿犯了疼得受不了,也只是偷偷吃点止疼片。我做家教的收入勉强够生活费,大二的学费还不知道着落。爸爸的收入应付家里的开销和妈妈的医药费已然捉襟见肘,我又如何忍心看他早就夹杂花白的头发再添银丝。现在刚大一,就已经叫我此愁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以后的日子,真不知道要怎样熬下去。
我拍拍自己的面颊,告诉自己微笑微笑,一切都会好起来。人家说我无论什么时候都笑脸迎人,好像永远也不会痛苦忧愁。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一旦我卸下笑容,我眉宇间的忧伤会把自己压垮。我抚抚眉间,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皱眉了,否则皱纹起来了,你可没闲钱买去皱霜。
不知道下学期能不能申请到助学贷款,不自觉间,镜中的女子眉毛又纠结成一团。我仔细看看,原来双眉之间,早有道褶子,清浅而清晰,骗都骗不了自己。
到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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