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眼前的几个;其他同窗不分族亲姻亲;沈瑞又挨个请了一遍;除了两个明rì早有其他安排的;其他人都应了此事。
下午是字画课;今rì过来指点大家习字的是一个老儒;在松江地界小有名气;这也是为何大家一个不差都留下听课的缘故。
沈瑞来学堂小半月;还是头一回上这老儒的课。盛名之下无虚士;只这笔走龙蛇的架势;要是搁在五百年后绝对是一代大师。不过在文人辈出的大明朝;却只能在一府之地混出点小名气。
不过能让众学子带着期盼迎来他的课;只有名气是不够的。
老儒给大家写了一篇示范后;就让大家动笔。同那种让学生自择律诗绝句不同;老儒让大家写的是同一篇绝句;就是他先前示范的那一篇《墨梅》。
我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好颜sè;只留清气满乾坤。
等过了两刻钟;大家多撂下笔。老儒招呼个子最高的沈珈与另外一个叫沈琨的高个子学生上前;将大家写好的字;全部挂在书桌后墙上。十五学子的笔墨;一个不落;挂了两行。老儒先头写的那副字;也挂在上面。
对比之下;孰优孰劣;真是一目了然。书法好的;面上隐隐露出几分得意;书法差些的;则是羞愤中带了些许期待。
老儒的那副示范不说;剩下的十五副字里;有几幅比较显眼。沈宝的字写的极好;流畅恢弘;即便略显稚嫩;可已经露出大家苗子;郭胜的字也不差;即便比不得沈宝;可也有几分风骨;比其他人强出一头。让沈瑞意外的;还有沈珈的字也不同寻常。沈珈个子高壮;寡言少语;xìng子憨厚;可这一手字却极为秀气;“字如其人”这几个字在他身上得到反证。
老儒按照顺序;仔细点评;详尽到每一笔上。有的直言不足;有的是不吝称赞;老人家口气慢悠悠的;可绝对不会让听者生厌;反而不知不觉思绪都放松下来;思绪随着老人家的话语反转。
怪不得每个人都对书画课充满期待;即便字写的最不好的学生;在老儒耐心的点评下;都会有所得。
沈家坊;一处小院。
沈琰将来客送到大门外;急匆匆地折返回院子里;没等进北屋;便听到屋里传来哀切的哭声。沈琰脚步顿了顿;吐了一口浊气;挑了帘子进屋。
白氏用帕子捂着脸;已经是泣不成声。
“娘;别哭了;小弟会好的。”沈琰宽慰道:“大夫不说了么;只要静养三月就没事。”
白氏眼泪止不住;满脸愤恨;咬牙道:“若是伤了别人家孩子;他们也有脸一句误伤;了事?大哥;快给京里写信;求他们给咱们孤儿寡母一条活路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样不明不白地活着;受人欺凌;还不若一根绳子;咱们去与你爹团圆……”
第八十一章 一悲一喜(三)
白氏满脸愤恨;沈琰坐在一旁;神情有些木然。他瞒了两rì;又求了三rì;都没有改变白氏的决定;将事情闹到现下这个地步。白氏是内宅女子;只知自家儿子挨了打;就要求个公道;却不想想此事的后果。
什么是公道?将沈琴也打得伤筋动骨?
谁能打;谁敢打?
对于这件事;他这几rì掰开了、揉碎了;没少与白氏讲。这不是恶意斗殴;本就是几个少年的口角引发的争执;先动手的还是沈。就是沈身上的伤;也是意外所致;并不是被人直接动手打伤。就算真要闹到公堂上去说;多半也是“误伤”;攀咬不到故意行凶上去。
白氏却不肯听;反而将长子也埋怨上。认为他当时也在族学;竟然任由旁人将弟弟打了;不仅不说给弟弟出头;还要家人忍气吞声;实没有做兄长的担当。
趁着沈琰一时出去的功夫;白氏就去寻了董沈氏;求到三房头上。
董沈氏是董举人之妻;三房老太爷的长孙女。沈琰是董沈氏看重的女婿人选;学童闹事又伤自家丈夫的脸上;举人娘子乐意给亲家这份脸面;私心也想为丈夫撑腰;便带了白氏;求到老太爷跟前;接下来才有了三房老太爷去族学一事。
沈琰知晓后;真是yù哭无泪。自己得罪人还罢;只怕如此一来;连董举人也要拖累。可是他身份在这里;就算跟到族学;压根没有说话余地;只能默默在家里等结果。
方才;三房打发人来传话;说老太爷为沈做主;训丨斥了沈琴;并且责令七房父子前来赔罪云云。
对于这样含含糊糊的结果;沈琰并不意外。
可是这样的结果;真的好么?沈琰一家回松江将近一年;对于沈氏各房的情形也多有了解。
沈家书香传家;各房头子弟虽参差不齐;不过各房多有约束;并无跋扈子弟。
说起名气来;除了在京城的二房外;在松江这八房;数宗房、三房、五房声势显赫。四房原本也不错;可自从三年前丧了当家主母后便家道中落。六房向来不显;九房则早已败落。即便出来一个状元公也是旁枝;并不亲近嫡房;也没有拉扯嫡房的意思。而七房、八房只能说时运不济;这两个房头每代都有出sè子弟;不过运道不好;有了功名的长辈;没等正式入官场便病故或是出意外断了功名路;使得这两房几代人不出仕;沉沉浮浮;rì子一直过的勉强。不过饶是如此;也无人敢轻慢这两房;一是这两房人抱团;二是子弟多行举业;保不齐哪一个就出息;莫欺少年穷;三则是有八房老太爷在;辈分在这里摆着。
以七房溧老爷平素行事来看;即便没有三房老太爷出头这一遭;只要沈的病情传出去;那边也不会无动于衷。可有了三房老太爷闹的这一出;溧老爷再出面;就像是被胁迫而来;如何会高兴?两家本无恩怨;也要就此成嫌隙。
白氏正悲愤不已;显然对于这个结果极为不满;起身道:“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三房老太爷既是不能做主;就去求宗房大老爷。宗房大老爷将咱们娘仨儿安置在这里;总不能不闻不问”
沈琰吓了一跳;忙扶住白氏胳膊:“娘哪里用您去;儿子去寻宗房大伯”
既然三房已经出面;再去求宗房;且不说宗房会不会管;反而要狠得罪了三房那头。只是沈琰晓得;白氏既生了这个主意;拦是拦不下的;只能说到自己身上。
白氏怀疑地看了儿子一眼:“大哥怎不再拦我;大哥不是劝我息事宁人?”
沈琰与白氏讲不通道理;只能“同仇敌忾”道:“我是娘的长子;小弟的兄长;我不出头;还能谁出头?娘到底要顾忌些身份;就是三房那里;幸而有师母陪着……儿子大了;娘凡事还是吩咐儿子……”
白氏一听;面上一红;讪讪道:“我也是气糊涂;谁让你老是劝我忍着;不肯出面为你小弟做主……”
白氏年纪三十许;风韵犹存;又是寡妇身份;实不宜抛头露面。方才沈琰不提想不起;沈琰这么一提;白氏觉得自己行事确实不妥当;便又坐回去;只看着沈琰道:“那你去宗房;我们家虽穷了些;也是沈氏子弟;凭甚就白白受了欺负哩”
沈琰连连点头道:“娘说的正是;总要与小弟讨个公道。”
白氏抱怨了一遭;又告诫长子;不管七房来人怎么赔情;都不许给好脸sè。沈琰一一应了;方安抚了白氏;从北屋出来;进了东厢。
东厢房里;沈趴在床上;对着一本《四书集注》发呆。看到沈琰进来;沈神sè惴惴道:“娘又哭了?”
沈琰点点头道:“已经劝好了。”
沈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带了内疚到:“因我的事;倒是耽搁了大哥;大哥明rì还是回族学”
沈琰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怎么回呢?这次事情先生那里定落不得好;自家即便不是始作俑者;到底有“火上浇油”之嫌。师母之前不知道内情;还会为自家抱不平;要是晓得这其中有先生的于系;说不定跟着就会埋怨上自家。
沈本是爱动的xìng子;躺了这几rì;觉得身份都要锈住;嘟囔道:“真要躺上三个月么?要是早点回学堂就好了;可千万别耽搁明年县试……”
沈琰勉强笑道:“你只要每rì讲我给你留的功课都看了;好生记在心里;就不会耽搁。”
又将今rì的功课留了;沈琰才离了东厢房。
出了自家院门;沈琰只觉得身心俱疲;倚在墙上;并没有往宗房去。方才的话不过是哄白氏;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即便是去宗房;也不是今rì;等见了七房的人;再去跟宗房大老爷赔罪。
虽说他心中还担心董举人那边;可想着族学里到了下学的时候;七房父子不知何时会到;便不敢轻易走开。以白氏的怨愤;要是与七房父子面对面;说不得会说出什么难听话。
这一等;沈琰等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等到一辆马车过来;沈琴与一中年男人下了马车。
沈琰虽没见过溧老爷;不过看他容貌与沈琴相似;便迎上前去躬身见礼:“侄儿沈琰见过溧二叔。”
溧老爷来之前;与儿子打听过沈琰兄弟;沈琴将沈的臭屁批判得不行;可对于沈琰的评价还是很赞。见沈琰仪表堂堂;行事又这般有礼;溧老爷也不禁心生好感。
“琰哥快起沈琴无状;酿成大祸;叔叔我领这不肖子来赔罪”溧老爷道。
沈琰忙道:“叔父此话严重;侄儿实不敢当。不过是小孩子玩闹出的意外;琴哥也不是有心如此。”
溧老爷见他满脸诚恳的模样;倒是有些闹不懂。不是说他们求到三房老太爷面前么?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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