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是关东最大的黑道组织川口组体系,大大小小共有六十余组,全部加起来约有一万人以上。而现年仅三十八岁的东原,就是这些手下的总率领人。即便香西组组长大东原近一轮以上,还是非遵守上下关系不可。有鉴于此,组长对于他所带来的遥,自然不敢怠慢。
虽然身为川口组少当家的同伴,遥却没有加入任何组织,可说是个有自我原则的人。
遥与东原的渊源,应该始于三年前某政界人士的引见。
当时二十九岁的青年实业家遥,不知为何非常投东原的脾胃。从那次见面之后,两人不但常一起去打高尔夫,也结伴到外国旅行,交情可说日益深厚。
在交往过程中,两人对彼此的信赖逐渐增强,现在几乎情同手足。遥的公司甚至被警察认为是黑道企业而盯上。实际上,如果东原真有需要,遥也打算立即慨然资助,不过东原从来没有这方面的要求。
香西组本部事务所是个如同近代的办公大楼般,有四层楼高的建筑物。一楼是宽敞到足以供三十辆大型车进驻的停车场,一进门口就是挑高到二楼的大厅,二楼是准干部的房间,三楼是干部的个室,以及遥目前所在的组长房间,而四楼则是有一百七十张榻榻米大的会议厅和教育组员用的讲义室。一楼常备有十名左右的组员巡视,是一栋足以充分夸示香西组实力的建筑物。
内部完整的空调设备,也让房间跟屋外寒冷的空气无缘。
坐在大型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东原、边听着组长的话边望向窗外。
「气温好象又回冷了,不知道今年的樱花会开得怎样?」
东原对着坐在旁边的遥说。
「听说会像去年一样迟点开。」
想到前几天新闻的气象预报,遥沉稳地回答。置身川口组体系中也算大头目的香西组组长,以及旁边的少当家东原两位大人物之间,遥依旧面不改色,看来是他的胆量得到东原的欣赏吧。
东原曾经一脸满意地直接对遥说过「我欣赏你的男子气慨」。香西会对遥特别另眼相看,应该也是感受到他那份天生豪杰的气质吧。
「我记得你家里好象有一棵樱树?」
「是染井吉野,每年都开得相当灿烂。下次有机会,请两位到敝府来赏花。」
「你家里居然有种染井吉野?好品味。」
香西的发线已后退,前额明显地露了出来。丰腴的脸颊让他看起来气派十足,散发着知性和好教养的气质。从他书架上满满的马克斯著作──《经济学课本》、《资本论》以及《列宁全集》等等,猜想得出他相当喜欢看书,并且拥有研究闲情逸致的雅兴。
「能在自家赏花真是令人羡慕。黑泽先生,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让我们去见识一下。」
「这家伙的自家还挺气派的,庭院和建筑物都十分有风格,跟你的府邸比起来可不遑多让。在三百七十坪的土地上,盖的是约九十五坪的木造双层楼房,一个不过刚满三十的男人就能有这种能力,真是让人不佩服也难。老爹,这下你该明白我为什么会特别欣赏这个男人了吧?」
东原眯起眼睛看着遥说。
从他的言词态度确实看得出,他真的相当欣赏遥。但东原从来没有开口邀他加入黑道。「你就维持你的原则,而我就活在我的世界」,这句话已经变成东原的口头禅了。
修长的身躯包裹在高级西装下,东原连走路都有风的那份帅气,当然也令遥感到憧憬。现今不少年轻人因为好奇而加入这种特殊职业,其中亦不乏受头头的气度所吸引者。听说有不少年轻人,就是因为憧憬东原才想当他的部下,连遥自己都深有同感。
「不过少当家跟黑泽先生的情谊简直有如亲兄弟,连我都忍不住羡慕起来。今天能在这里见面也是缘分,我会好好珍惜。虽然赏樱有情趣,但春天的海景也相当值得一看,有机会一定要请黑泽先生光临我的游艇。」
「您有私人游艇吗?真是太惊人了。」
「老爹的观光游艇不小喔。」
东原在一旁补充。
「有五十呎长、十九吨重,还拥有二十呎的机动船。他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到海上去享受航行之乐。」
「真是令人羡慕至极。」
「还好、还好。最近忙得都没什么时间出海了。」
「对了。」
东原挑起单边眉毛,开始出现兴致勃勃的表情。
「就是为了这个吧?」
东原竖起尾指。
「我实在佩服老爹的精力。遥,你要不要猜猜老爹养了多少个女人?光我知道就有十二个,其中真正受宠的只有二、三个。」
「简直是望尘莫及。」
组长豪爽地大笑起来。虽然一笑起来就会出现双下巴,却不致让人感觉肥胖;想来他身上那套奄美大岛的泥染布料,应该居功厥伟。
「我说少当家,女人可真不错。您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该成家了?有老婆是不错,但一定还要有一、两个情妇才行。本家的老大也很挂意这件事呢。」
「话是没错。」
东原表面上附和,但从声音就听得出他毫无此意。就遥所知,东原似乎对女人没有兴趣。
「目前为止还没出现能让我心动的女人,不过如果有像遥这种型的,第一天看到我就会把她迎娶回家了。」
东原的语气还满认真的。接着又想起什么似地继续说:「对了,你还在包养那个美貌的男人吗?我记得好象叫久保?这样前前后后算下来应该也有十年了吧?记得以前见到他的时候的确美得惊人,现在算起来是二十七岁,难免人老色衰了吧?」
「您是说佳人吗?说实话,他最近让我大伤脑筋。」组长皱起五官不耐地说。
「他出了什么状况吗?以前的他乖得像只小鹿,现在是七年之痒还是怎样,开始会造反啦?有趣。看你宠他宠上了天,这下子终于被反咬一口了?」
脸上浮现着调侃笑容的东原,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看来组长包养的情妇中还包括男人。
遥静静观察两人的对话。
年轻时候的香西,来来回回不知吃了几次牢饭,通算下来差不多有七年‘经验’,跟男跟女应该也没什么大差别了。而且听说他尝过一次男人滋味后,就一直难以忘怀。
「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老爹,你就别吊我胃口,快说吧。十年下来,他也算是你的老情妇了,还能变出什么把戏整你?」
「那应该叫做恩将仇报吧。」
香西忿忿地说。他看起来状似愤怒,但觉得麻烦的情绪还略强一些。
「一个礼拜前,我部下带了个某倒闭公司董事长的女儿回来,昨天居然给她逃掉了。女孩的亲人还不出高达上亿的借款,就把还在读高中的女儿卖到我这里来。虽然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实在不值这个价钱,但人来了我也没办法。我让她到泰国浴去上班,结果她完全不是干这行的料。本来想说放个几天,我再来好好考虑一下要怎么处置她,没想到昨天居然给我跑了。」
「哦?」
东原眯起眼睛。
「她是怎么逃的?你应该有派人监视她吧?」
「我派人轮流监视她,刚好那时监视她的是个刚加入的小伙子,结果被那个小女孩弄昏拉到房间里,而小女孩就躲在奔驰的后车厢逃出去。我对佳人本来就没什么警戒心,平常也让他到处走动,所以我的部下们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对他有防备。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因为送饭,跟那个小女孩有了接触。那些家伙真是饭桶,居然看到也没注意。后来那家伙难得说要出去买东西,还指定开奔驰出去,那些饭桶也没有一个起疑心,我已经好好把那些家伙修理一顿了。」
「挺精采的嘛,没想到那家伙居然有这种胆量。我到你家的时候看过他几次,完全不像是有这种胆量的人。难怪都十年了你还把他留在身边,不是只单单拿来做性欲处理。」
「所以才会被反咬一口啊。」
香西的语气虽然冷淡,但听在旁观者遥的耳朵里,余情未了的感觉依旧很强烈。
而且,无论他再怎么舍不得久保佳人,如果不处置他,实在难以服众。恐怕这才是他生气的最大原因吧。
「这家伙多管什么闲事。就算他是觉得那个小女孩的处境跟自己相似,起了同病相怜之心,我也不能因为他是我的人而私心袒护。少东家您说是吧?」
「当然。」面无表情的东原冷酷回答。
像这种时候,遥便深刻体认到,东原身上确实流着黑道的血液,但他并不会因此厌恶他,因为这是他们的世界。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就不能拿出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来道貌岸然。清楚知道遥了解这点的东原,才会敞开心房跟他交往,还把他带到这里来。
「我也承认这家伙不单只有外表,还是个有骨气的男人,不过这件事非同小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居然可以把女人从我们手下弄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见他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虽说只要有心,几个女人我们都抓得回来。」
「大概是那个小女孩哀求他吧……。他就是拿这个没辄。」
遥仿佛可以想见当时的状况。
看到小女孩的他,一定是想起十年前的自己,才会不顾自身安危心生营救她的冲动。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深爱香西宠爱,只要乖乖待在他身边,日后或许可以成为香西的部下,或者放他回到原本的世界也不一定。
他算幸运了,身为男人却备受香西宠爱,得以晋身组长爱人之列。相较于可能被卖到变态俱乐部之类的悲惨遭遇,可说相当走运。
但那个单纯的少女,却没有佳人这么好的运气。
一想到有多么残酷的未来在等着她,佳人就无法坐视不理吧。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遥忽然心生想见他一面的冲动。
「看他喜欢读书,我还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