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候,社长只要一下班就立刻回家,大家都在猜测他是不是有女人,没想到谜底揭晓后居然是你。原来如此。」
眯眯眼的柳,表情复杂地盯着佳人看了半晌后,低语了一句‘大概是想起弟弟’吧。他说得小声,佳人却听得很清楚。
心脏猛然一阵抽痛。
他从来没想过,遥会想在他身上追寻某人的身影。
「现在就剩下成家了,等事业稳定下来后,他应该会考虑。你也努力工作,早早让社长安心吧。」
柳并没有胡乱猜测遥和佳人的关系,也没问他的过去,大概是觉得只要好好工作就行了吧。
开始上班的一个礼拜内,柳细心地教导了佳人在遇到状况时该如何行动。而且那几天里发生了件小事故,刚好拿来当做实习的范本。
「最重要的是要有诚意,特别是肇事者是公司的司机时。」
柳对佳人再三强调这一点。
「身为交通意外课的一员,遇到状况时,心里难免希望肇事者不是自己人,但对被害人的家属来说,我们跟肇事者却是同一家公司的人,有时候会搞不清楚谁才是司机,就算辛苦也要忍着向家属道歉。你看起来还挺有耐心的,这点我倒是不担心。」
「我会铭记在心。」
「嗯,你就用这种谦虚的态度去面对每一次工作吧。」
有时候还会被家属或重伤患者的家人轻蔑以对,柳说了几个自己的经验谈。被菊花打在脸上或被丢东西,更不是一次两次。
「一般要是发生这种事,早就报警处理了,但身为肇事者,遇到这种状况只能默默忍受。这是心情问题,明知不合理,但人的感情是不受控制的。」
「刚开始可能会给您添麻烦,但我会好好努力的。」
「我也知道你很严谨地看待这份工作,以后你就好好加油吧。」
柳是个不拘小节的豪爽男人。
佳人打心底感谢遥介绍了这么一个好上司给自己。
两点开始上驾训班的佳人,五点回到公司后,看到的几乎都是柳埋首在如小山高的文件堆里,不然就是跟客户或司机家属,以及保险公司讲电话。看他桌上的烟灰缸已经满了。佳人顺手帮他清干净后,他还会抬起眼睛做个「喔、你回来啦?」的表情。
佳人很想尽快考到驾照好帮柳的忙,幸好不论学科或实际练习都非常顺利。照这样下去,应该很快就能拿到驾照。
如此过了十天,某天下班后,柳把佳人带到某家居酒屋。
往常他都是一下班就直接回家。虽然遥雇请的佣人会把晚饭做好,他也不必像以前还要作饭,况且遥很少下班后直接回家,但要晚归还是让他有点犹豫起来。
不过柳既然执意要带他去,他也不好意思坚拒。
「社长不会因为你去喝点小酒晚归就生气啦。」
柳边劝酒边啼笑皆非地说。他还以为佳人是个养在深闺的大少爷,不知道什么叫夜生活。这么猜想也不算错,只是柳绝对想不到,他是因为被流氓包养才大门不出吧。
「以后你可能会因为工作关系东奔西跑。交通意外不一定发生在附近,远一点的地方就得外宿,社长也是了解这点才介绍你过来。再说你又不是小学生了,干嘛每天都要准时回家?」
「我不是……」
「来来来,快干了这一杯。」
柳打断佳人的话继续劝酒,才刚喝完一杯又被倒满。
「公司环境你差不多都适应了吧?刚开始听你讲话那么客气,我还真觉得有点不习惯,也跟着恭敬起来。不过我天生是个粗人,不太会说什么敬语。」
「因为有点不习惯,所以不知道该用什么口气说话才好。」
「我想也是。」
柳也喝干了自己的杯中酒。
「当初听到你已经二十七了,居然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确吓了一跳。不过看社长这么喜欢你,想必你有过人之处。」
佳人有点惊讶。
「社长并没有喜欢我啊。」
「当然有。」
看柳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真是这样吗?佳人疑惑起来。
最近遥每天都到深夜才回来。身上几乎都带着酒味,有时还混杂着香水的味道,当然是女性香水。他像往常那样到门口迎接时,遥只敷衍般地随意应上两句,严重一点还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佳人想跟他说话,却换来他不耐的神情而转身进入书房里。书房和寝室都是佳人的禁区;遥这么做,明摆着就是不想跟佳人碰面。要说不觉得受伤,才叫骗人。
他对佳人的工作和考驾照进度也漠不关心,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对话。
佳人仍旧极力保持平静,只要有机会就找遥说话。
但昨晚,佳人刚好遇到遥要进去洗澡,就顺口说了句「我帮您洗背好吗?」,没想到竟换来他语气冷淡地说「我已经叫女人帮我洗过了」。看到佳人不知所措的表情,遥又焦躁补充「我只足想冲个澡而已」。佳人才知道,原来他在外面洗过了澡才回来。
那种仿佛在说「你已经没用」的态度,让佳人受到相当大的冲击。
最近遥一直持续这种状态,似乎已经对佳人不感兴趣了。
感到寂寞的佳人,不愿意自己跟遥之间的距离继续被拉远,才会尽量每天早点回家。他并没有对遥怀抱什么期待和要求,但遭人漠视仍旧相当痛苦。如果能回到以前那种稳定的关系就好了。
所以,佳人才会对柳说的话感到惊讶。
「我想,我应该快搬出社长家了。」佳人半认真地说。
「是吗?」柳平静地回答。
「下次发生意外的时候,请带我一起去。」
「那得等你拿到驾照再说。」
「我会的,这个月底绝对可以拿到。」
柳似乎很欣赏佳人这种不服输的个性。
「有志气。」
被他劝酒的佳人已经有点头晕,但在不好意思婉拒下又喝了半杯啤酒。
「久保,你是个好男人。」
柳接过佳人手上的酒杯,把剩下的啤酒喝光。
这是佳人第一次跟别人到这种地方来喝酒,但他庆幸自己今天有来。或许是柳察觉出佳人焦躁的情绪吧。
跟柳分手搭上电车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了。
偏偏遥今天特别早到家,佳人穿过庭院走到门口,就发现里面亮着灯光。
虽然有点犹豫,但自己也只能回到这里。
他戒慎地轻轻拉开玄关的门。
从玄关往左走会看到楼梯,反向的右手边则可看到待客室的门,再右边就是遥的书房。
佳人穿过饭厅,往自己房间走去。
才刚踏上第一阶楼梯,就看到穿着浴袍的遥从左手边的洗手间出来。
「啊、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跟遥视线相交的佳人,以道歉代替回来的招呼。
遥只锐利地一瞥。看他一脸不高兴,佳人以为大概又会被他视若无睹。
然而今晚的遥,却扬了扬下颚叫他过来。
「你喝了酒才回来?」
「是的。」
「你还真悠哉嘛。」
「对不起。」
「谁叫你道歉了?」
佳人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困惑地垂下头。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让遥满意。
无视低头的佳人,遥转身往楼梯反方向走去。
「我明天开始要出差个几天。」
过了半晌,遥才像忽然想起似地说。
等佳人慌忙抬起头来,遥已经走到书房前的角落,只看得到半边身影。
慢吞吞走回房间的佳人,因为猜不透遥的心思而陷入沈思。
之前两人的关系还很和谐,为什么他却突然像变脸似地冷漠以对呢?是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吗?还是谁对他说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那件事?就是赏花之夜所发生的事。
遥的态度就是从那晚开始变得奇怪。
一夜无眠的佳人只能辗转反侧,以致隔天早上他比平常晚起。
遥已经不在。
想到晚上回来也看不到遥,一股莫名的惆怅袭上佳人心头。
等要出门上班前,想喝个牛奶再走的佳人,才发现厨房的流理台上放着一个信封。
信封袋上写着「零用钱」,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十张一万元的纸钞。
公司的发薪日是月底,大概还要等个十天左右。不过佳人是月中才开始上班的,就算领到薪水也寥寥无几。
在让佳人出去上班前,遥曾经丢给他一个里面不知放了几万块钱的皮夹。佳人就是靠着那些钱,支付每天的午餐费和其它一些零星费用。不过,如果像昨晚那样的喝酒机会增多,那些钱迟早会用完。
没想到他已经比自己预先想到这一点,佳人满心都是对遥的愧疚。
同时,想到遥对自己并非漠不关心,他沮丧的心情才稍稍振奋起来。
还不到五月,佳人果然不负对柳的承诺,提前拿到了驾照。柳浅黑色的脸上堆满笑容地恭喜他,而遥听了却只「哦」了一声。不过,比起之前为了零用钱向他道谢时的一声不吭,至少好多了。只是,遥仍旧对佳人不苟言笑。
两人持续着擦肩而过的生活。早上佳人准备上班时,遥就待在书房里不出来,晚上则到半夜才进家门;有点像是看准佳人睡了之后才回来。
佳人感觉,遥似乎是在躲避自己。
如果面对自己真的让他这么痛苦,佳人打算晚上不到门口迎接他,尽可能不离开自己的房间,希望这么做能让遥尽量早点回来。他的房间也换成了浦野以前所住的西式房间,提出要求时,遥只说了句「随便你」,完全没有过问理由。佳人会想换房间,是因为那间房位在跟遥的寝室相隔一条走廊的反方向,如果自己弄出什么声响也不会吵到遥,但遥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没想到赏花夜之事会如此伤害到遥的自尊。佳人反复思量了许多遥态度转变的原因,但怎么想都只有那个理由。他是在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