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风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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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风雨录-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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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林强的固执和判断失误,那么松树岭的失利谭洁必须要负主要责任。特委如果追求责任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松树岭战败的事实证明,在战争这个舞台上,谭洁不能胜任一个地区的领导工作,这样的打击落在谁的身上,灰退、消极都是正常的。所以在这二十多天里,谭洁除了蹲在地洞里,帮卫生员换换药,基本上没有走出地洞,支队中并没有人指责她,也没有人认为不正常。

    目前最让大家难过的是电台坏了,特委又搬了家,一直联系不上,没有上级的指示,他们就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两次大败让大家认识到,战争是不讲情面的,不会因为你是正义的,老天爷就会帮忙,它是实力的较量。林强够强悍了,不也败在小野手里,他可是征战多年的老八路,有什么理由要求谭洁这个女子就一定比小野强呢?战士们带着宽容、理解,不再给谭洁增加压力,有麻烦事不和她说,都去找许放,不想为她增加负担。许放这个救火队员,每次支队处于危难,就会主动挑起全部重担,无怨无悔,这一次同样表现出色,承担了应该谭洁承担的全部烦恼,大家就是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度过了难熬的一天天。

    这天晚上的月光特别好,清冷的月辉把全部光洁洒在蜿蜒起伏的山峦上,沉睡的乡村像是劳累了一天的美人,披着银纱进入了酣睡之中。多日来一直沉默无语的谭洁像是睡醒了似的,把在一旁借着油灯看书的许放叫了过来,提议出去走走。

    许放本来暗淡的目光听见这样的话,像是干柴遇到了火星,迅速地亮了起来,这些天,他一直为谭洁的情绪消沉而不安。虽然运河支队躲在地洞里,但是并没有和外界隔绝,许放把田亮放了出去,田亮不时的会把外面的消息送进来,只是好消息不多,负面消息太多,许放并没有去烦恼谭洁。此刻就看出了许放是个真正的男人,所有的不好消息都被他默默得没收了,独自承担那份压力,不想让这些消息刺激谭洁,他怕那样一来,谭洁的情绪更不容易恢复,支队的工作暂时是他一个人在做。如今谭洁提出去外面走走,他立刻有了说不出的高兴,二话没说放下书本就和谭洁走出了地洞。

    两个人离开了药王庙外的山洞,沿着布满杂草的小路,信步走到了山岗上。夜虽然是漆黑的,但是远处有星光,浩渺的光晕像是画家笔下的素描,无穷的意境在揭示着什么,许放他们在这里伫立,似乎宇宙的一切尽收眼底。

    谭洁贪婪得呼吸着清凉的晚风,灰暗的眼睛里有了晶莹的东西在闪烁,胖胖得小手不时的梳理着被山风弄乱的刘海。

    “许主任,你喜欢图画么?”半天之后,谭洁发出了轻语。

    许放听见这话微微愣了片刻,一时没有回话,因为许放不知道此时此刻,谭洁为什么会有此雅兴,居然提到了绘画。他从小家境贫寒,没有机会进学堂,认得的字都是在部队学的,因此没有机会接触绘画,当然就谈不上喜欢。刚才在地洞里,他在看清朝后期无名氏写得汉高祖传记,高雅晦涩的文学作品他看得不大明白,勉勉强强属于看人物传记的水平。至于欣赏美术,陶冶音乐对他来说,那就太奢侈了,想都没有想过。

    “我不懂画画,也没有这样的细胞。你应该知道,不是参加了革命,我现在可能还是个文盲。”

    谭洁听懂了许放话里的悲凉,不免有些黯然神伤。刚才她的思绪飞到了缥缈的宇宙里,在空旷天际那微光中,眼前突然出现了浓墨重彩的水墨丹青,这让她想起了很多往事。记得穆雨宽第一次启发她走近革命,就是给她看一幅画,那是穆雨宽自己画得山水画,上面的一草一木都充满着生机。在艳阳高照下,山山水水俊美之极,而古寺佛塔就掩映在丛林里,仿佛蓬莱仙境,她当时惊呆了,因为她没有想到教国文的穆老师还是妙手丹青。但是令她更没有想到的是穆雨宽对她说,这样好的河山,日本侵略者要把它据为己有,问她有什么想法。当时她的心弦就被拨动了,一股爱国豪情油然升起。祖国的河山这样俊美,岂容侵略者随意践踏,从此她就走进了革命阵营。

    现在,天空中的“水墨丹青”唤起了她对往事的记忆,给她那沉郁的心灵里投下了巨石。她在心里一遍遍的呼唤自己:不能消沉,不能堕落。林强不在了,肖鹏不是来了,肖鹏不在了,还有许放,还有她谭洁,还有很多同志,革命并没有结束,只要日本鬼子一天没有滚出中国,革命就要进行下去。

    “这些天你受苦了,承担了支队的全部工作。”说完这句话谭洁带头坐下了,话中带着歉意,语意是真诚的。她的确是从内心中感谢许放,这是一个从不争名争利的助手,只知道默默的工作,这样的干部多难得啊!

    “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许放回答说,随手折了一支草叶,在手里揉搓着。

    谭洁虽然看不清许放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内心比较激动。

    “不要瞒我,和我说说外面的真实情况。”

    “情况很糟,鬼子在许多村子里建起了维持会,还有相当一部分村子建起了民团,筑碉堡、修公路的工程已经开始。”许放说话的口气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决定对谭洁说出全部实情。看见谭洁对他的话没有表态,决定继续说下去。“最糟糕的是,鬼子对抗属的加税开始实施,这是逼着群众脱离我们,让更多的人不敢靠近我们,从根子上割断我们和群众的联系,让我们渴死,枯死。”许放后面的话放低声音说,看得出来,他在压制自己的愤怒。许放知道西河的百姓本来就很苦,北部山区的农民就更苦,再被打入另类,很难活下去。

    “小野好毒啊!他想让鱼没有水,断我们的根,亨!做梦,我们必须反击,不能坐以待毙,不能让抗属饱受荼毒。”谭洁语气坚定的说,眨眼间像是变了一个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压迫得越厉害,反抗就会越猛烈,我相信抗属们的觉悟,鬼子的阴谋不会得逞。

    许放惊讶的看着谭洁,被她这番话激动了,因为他知道,这是原来的谭洁,是他需要的谭洁,不由冲动得抓住谭洁的手。“谭政委,你醒了,大家都盼着这一天呢。”

    “是我对不起大家,我会向大家检讨的。”谭洁语气沉重的说,眼里闪烁出异样的光芒,那是凤凰涅槃般的决绝,是脱胎换骨般的重生。“你们放心,我不会沉沦的,因为我想明白了,我们可以失败再失败,像汉高祖刘邦那样失败几十次,但是最终我们会成为韩信,让鬼子领受垓下之耻。”

    “说的好,这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谭政委,你说吧!准备怎么干?”谭洁的复生点燃了许放心中的烈火,他恨不能立刻出山和鬼子较量,就是死也比窝窝囊囊地活着强。

    “走出去,把现有的部队组成小分队,去做群众工作。我们不能把西河让给鬼子,不能让老百姓以为运河支队完了,只要让老百姓知道,星星之火仍在燃烧,老百姓心中的希望之火就不会熄灭。”谭洁语气铿锵的说。

    “好,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如其苟延残喘的活着,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就像李清照说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许放回答的语气同样干脆,一反他那懦弱的性格。

    “不!”谭洁摇头否定了许放的话“我们不能蛮干,要用脑子和鬼子斗,肖鹏的话是对的,当敌人势力强大的时候,我们不能硬碰硬,更不能硬干。这么大的西河,敌人是顾不过来的,我们先找敌人薄弱的地方下手,打得了就打,打不了就跑。当庄稼长起来了,我们就有了最好的掩护。在敌人的公路、碉堡修起来之前,我们要建设好根据地,哪怕是小片的根据地。组织精干的小分队,不和鬼子大部队干,专对那些死硬的汉奸投敌分子进行镇压。”

    “好,我同意。就因为我们的失败,汉奸们认为运河支队再也起不来了,十分猖狂,是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许放心情振奋的说,他这个人不怕做工作,就怕当家的不振作,怕不知道做什么工作,谭洁有这个态度,他是从心里高兴。“组织小分队,你准备让谁牵头?”许放问。

    “我。”谭洁说。

    “什么?”谭洁的回答让许放大吃一惊,立刻站了起来。“不,绝对不行?”许放的口气异常坚决。

    “因为我是女人?因为我不是军人出身?还是因为我不配去领导他们?”谭洁的话同样犀利,似乎是孕育很久的山洪,控制不住的爆发了。

    许放怔住了,谭洁那挑战性的语气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有点恐惧,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他当然不是这样想的,可是去解释,谭洁不会听进去,他了解谭洁的个性。

    谭洁并不需要许放的回答,冰冷的目光投向远处,内心里的悲伤正在化为力量,那里是肖鹏跳水的方向。如果说,林强的牺牲让她感到悲伤,肖鹏的离去就不仅仅是悲伤了,而是深深的自责、愧疚,这种折磨也许会伴随她的一生,却也因此产生了巨大的推力。吴兵去找肖鹏,二十多天杳无音信,这让谭洁彻底失望了,心里觉得肖鹏肯定不在了,那么踏着肖鹏的血迹往前走,似乎成了她唯一的选择。她的这种心里,许放如何能够猜得出来,所以对她的巨变感到吃惊就不奇怪了。别人只看到谭洁外表的刚强,谁又知道她那刚强的后面,潜藏着多少柔情呢?而这种柔情一旦化为仇恨,它就是威力无穷的炸弹,是任何力量也无法阻挡的。

    这天晚上谭洁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大早就发出命令:除了不能动的重伤员,运河支队全体成员分成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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