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髑髅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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髑髅之花-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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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什么都听不见了。

船身开始坍塌崩碎。它原本高大傲岸的影子在火焰与海水的夹噬下萎缩,成了越来越渺小的一块。芬妮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船首的向日葵座像上,似乎是等待着什么。她隔了一会儿才认出他——因为她根本没想到他们会在这种境况下相见。

此刻此地。

她诅咒这漫长得足以让她看清他面孔的时间。

“爸爸!”幼嫩的童音颤悠悠地,拨断了她心尖最后一根弦索,“那好像是爸爸——”

她捂住了孩子的嘴。

和眼睛。

什么都听不见了。

什么都不存在了。

她感到自己整个身体也在萎缩下去。喉咙无处发声,然而每一个毛孔都在心胆俱裂地向外恸哭。人群是比眼前更深冷的海洋,而她慢慢崩碎,向着她的船舶一点点喑哑地沉没。

只有一双手臂紧紧抱住了她。

她知道,是那个双目失明的女人。

“……其实你一直都能看见的,”芬妮呜咽着,“你一直都看得见……对么?”

爱丝璀德无声地将她搀起来。海面上火焰已熄灭了,仿佛从未被打破过的黑暗阻绝了众人的视觉。意识到自己方才疯狂举动的人们悚然醒悟,在葵花的皮鞭棍棒下哀告求饶。她护着凡塔和芬妮母子,跟随惊恐的人潮前往葵花逼迫他们走去的方向。

一只湿淋淋的手抓住了她的裙摆。

爱丝璀德一惊,先叫出声的却是凡塔。女孩本能地想把那个浑身湿透的瘦弱躯体拉起来——就在那人艰难抬头、面孔迎上她视线的一刹那,她猛然一颤。“怎,怎么是……”

盲女缓缓伸出手,掌中把触着少年潮湿而孤硬的脸廓。

“是你……”她的声音轻不可闻,“……夏依?”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破事多得超过了我想象力的极限,连续六个星期,周末甚至工作日八小时之外的休息时间全被占满,加上身体也不给力,一点旧病趁着感冒拖拖拉拉。算是人生又一个最艰难的时期吧。

所以上周说好的定点更新,估计要出尔反尔了。

看数据就知道,这文养肥者甚众,所以尤其对不起一章章跟着连载支持我的童鞋 如果实在觉得我的速度影响阅读快感的话,请选择最适合你的方式来阅读它吧。

……对不起。

我会尽量每天挤一点时间的。

期待十一月下旬快快到来,噩梦过去。

====9月25日的分割线=====

爆字数了,于是新内容干脆放在下一章……

☆、Ⅵ 捋锋(2)

“夏依!”凡塔扑了过去,“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呆在寂火修院吗?”

爱丝璀德急忙示意她噤声。夏依的面庞在她摸索之下,与几天前自己在修院里见到的那个哭泣的孩子已然判若两人。他脸上擦伤累累,同时憔悴了很多,颧骨开始有种钝割般的触觉。言语的能力依然没有回归他身上,他只是紧攥住她的胳膊,牙齿和骨骼格格打抖。足够了。这已足够告知她一切。

足够夺走人眼中所有微光、令希望黑沉如铁的一切。

“修……修院已经……”

她忽然合上唇。她知道凡塔在听。而这对于一个什么也无法改变的幼女并无意义。

……大火。葵花的船登陆了岛屿。很大很大的火,房子、田地、树木,都烧着了,没有东西留下。我从熟睡中惊醒,修谟用绳子把我放下海,而他和所有人……所有的僧侣、修女、童贞女,一个也没出来。……她摩挲过他的眼眶,他全身上下都是水,唯有那儿是干的,可她能分明看见他的泪,带着粘稠的浓色,从窟窿似的创口里汩汩涌出。那背后是满世界的喊杀声,满世界的垮塌声。小岛在哥珊巨大的阴影里燃烧,海水鲜红滚烫。

满世界都是火。

“爱丝阿姨?怎么了?你说话呀?修院到底怎么了?”

……修院已经不存在了。

“喂!蹲这里瞎叫唤什么!”脚步沓沓,来人的鞭梢在虚空中抽响,“再不走,是要我打断你们的腿还是扔下去喂鱼?”

爱丝璀德忽地起身一推,这个动作几乎贯注了她的毕生之力——凡塔甚至没来得及惊呼,少年就重新跌入海水中。“啊,没什么,大人。”盲女抬起头,面孔漠无表情,只是唇角有丝极细微的弧度,“是那艘船上的人,侥幸剩了口气游回来,央求我救他。您说,还有谁愿意这种不知羞耻的败类再浪费圣廷的食物呢?”

葵花吸了吸鼻子。“滚!”他吼道,“给我滚到那边去排队站好!快!”

爱丝璀德拍拍衣裾,步履有些踉跄,但她轻抚着凡塔头发的手已不再颤抖。凡塔会明白她在做什么。夏依,也许你可以活下去。扒紧码头边沿,支持住,让鼻尖露出水面,藏在没人发觉的阴影里。希望尽管微渺,总大过落在这群你认识的人手中。你知道萤火为什么将你藏在修院?你知道修谟为什么牺牲了自己逃生的机会也不让人发现你?你知道的,不是吗?

浓黑的夜幕中撕开些惨白,携带着拂晓气息的风阴冷地吹起来了。

和以往一样,她看不见,但她清楚。葵花们在沙岸上张罗着新的审判,手里举着绘有两张通缉犯面容的布幅——一张是丑陋不堪的“怪脸”,而另一张,是麦色肌肤的十四岁少年的肖像。

夏依,如果不想死,那么活下去。

一个人沉默地活下去。像不为人知的死亡那样活下去。

……就算不仅仅为了你自己。

所有被葵花驱赶着的平民分成前后几排,一字儿列开站在了沙岸上。从各种劫难中幸存的几千人背对着逝海,拉成一条僵硬扭曲的搁浅的巨鳗。除了两岁以下的婴孩被允许抱在母亲怀中,其他人都依照命令两手紧贴腿侧,眼睛正视前方,丝毫也不准动。有个倒霉蛋不小心搔了搔头皮,被葵花一棍子打得眼珠都迸了出来,他身边的人只能强忍住眼泪和呕吐欲,用游离的余光目睹尸体迅速被人拖走。好几百个葵花在队列中穿插巡视,没人敢侧一侧头,颅骨与铁棒的较量何者将取胜,是个不需要怀疑的问题。

爱丝璀德笔挺地站着,身后那根铁棍仍嫌她挺得不够直,狠命戳着她的脊梁骨。她的右边是凡塔,左边则是芬妮母子,刚才也遭到了同样对待。葵花们最喜欢在这种大阵仗前显威风,反正他们有的是耐心而且人手永远不用嫌不够。将愈多人的意志和生理需求掌控手中,愈能带给他们如驾驭雷霆骤雨一般的快感。——但这种绝大的满足背后却似乎暗藏恐惧,爱丝璀德隐约察觉。她想抬眼望望血斑虎,可前面有人挡着,头已不能再仰得更高。——他们在害怕什么?

他们还能害怕什么?

“各位,很抱歉再次把大家召集起来,不过请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

血斑虎的洪亮声音从葵花们喊话常用的黄铜扩音喇叭里传出。他骑着马,不断地在队列前来回逡巡,虽然队伍很长不能保证人人都听得清,但他手下的葵花很好地履行了传声筒的功能。“你们一定都很想回家吧?只要今天这档事儿结束,我立刻就放大家回去,前提是,可要好好配合才行。”

没有人动。没有人表现出喜悦。刺骨的战栗在这个时候压倒了一切。麻木可以消泯对喜悦的感知,却动摇不了愈渐深重的恐惧。爱丝璀德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更像一个白得近乎惨灰的庞然大物逐渐逼近的脚步,一个寒冽的细声在黑暗中数着分秒。然而她仍看不见血斑虎。除了前面的人用影子传递到她心中的或混乱或空白的思想,她什么也看不见。

“在此之前,我得先请一位——唔,蛇莓,你怎么可以让即将加封额印的尊贵圣者和脏兮兮的人混在一起呢?快把她请上来。”

凡塔茫然抬起头,在好几个葵花向她走来之前,她甚至没有觉察马背上那个男人指的是自己。爱丝璀德能感到她那一瞬间的惶悚无助。她看不见凡塔被人像小鸡一样挟出了队列,看不见血斑虎将她拎上了座骑,按住她挣动的手,吻她,用硬挺的胡茬粗鲁地刺她,看不见凡塔强忍哭泣的脸。只是当凡塔被从她身边拖走的那一刻,她几乎要立刻伸出手去——没有用。她知道自己拉不住任何东西。

那个颜色惨淡的庞然大物更近了。

“有圣女在这儿替我们见证,请大家务必说出实话。诸圣在上,目光如炬,隐瞒不报的一切后果你们得自己承担。”男人玩弄着女孩佩戴的十字章,他脸上的旧伤疤在狞笑下白里泛红,如渗鲜血。“通缉令贴出来快一个月,有眼睛的都看过了,”挥挥手,葵花们分举着复制的嫌犯画像向人群展示,“听清楚——谁知道这两个人来历的,上前一步!”

夏依。爱丝璀德默念着。活下去。她听到周遭泛起稀稀拉拉的骚乱,但很显然,无人上前。他们都见识过葵花的手段,涉嫌勾结刺客的人从刑讯室里拖出来,就像剥了皮又被车轮碾过的青蛙。只有傻子才会对这种问题有所反应。

“都聋了?没人听见?诸圣在上!每个人,把你们祷告时翻动教典的那只手放在胸口!谁知道这两个人的来历?走出队列,我保证祈求主父赦免你们的罪行!”

傻子才会相信。

“看来大家都挺有默契呢。”血斑虎的嘴笑得近似开裂,嗓音却出人意料地和缓下来。“我说过,撒谎的责任在你们自己,牵连到别人可不好。最后一遍——还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吗?”

还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吗?……吗?……吗?……吗?……

回音在沙岸上孤冷地盘旋。黄铜喇叭像得不到哺喂的干涸的嘴那样张着。

马蹄声往这边踱过来。那个未知的一步步逼近的怪物。近了。近了。爱丝璀德感到一股寒流扼杀了自己呼吸的力量。令人窒息的蹄声停在了她的右上角,而她清楚,那个庞然大物,就站在她背后。

每一个人背后。

血斑虎收回搭在爱丝璀德右前方那人肩上的马鞭。“从这一个开始,”他用和颜悦色的、清晰的、方便属下用扩音筒传达以令队列中每一个人听见的声音说,“往左右数,数到第五、十、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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