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真真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用手描摹着他的五官,心里茫然。看向窗外,仍是白日当空。盛夏的脚步已经拖沓着向秋天走去,知了声嘶力竭,作着生命里最后的挣扎,听起来甚至带了点凄厉的味道。
室内落下一片日光,斑驳的树影,一直洒到了脚面。绣花鞋还是秀娘当日做的,水绿色的底子,镶着黛色的边。一枝柳叶横亘了整个鞋面,绣工精致,当日花了不少功夫。
心里蓦然一痛,严真真垂下头,用手捏住了襦裙的褶子,指尖微微泛白。她确实不该再对害死秀娘的陈家动什么菩萨心肠,那只会让更多的人不幸。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她不该做。
站起身,她拿了一条丝被,替孟子惆盖上,站在他的身前,怔忡地看着他比往常略显苍白的脸。喟叹一声,正要走开,手腕处一紧,却是已被孟子惆握住。她回首,孟子惆仍然紧闭双目,可唇角却已隐约有了笑容。
“你还是心疼我的。”他轻笑。
严真真嗔道:“原来你装睡”
“你替我盖被子的时候才醒的,多年来的习惯,有一点动静便会惊醒。”孟子惆不经意的解释,让严真真的心脏微微一抽。原来,她果然是心疼他的,只是听着他淡淡的诉说,便觉得替他难受。纵然贵为异姓王,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意,怕是自小到大,也没有几天是快活的。
锦衣玉食又如何?仆佣如云,仍然会担心某天遭到毒手。放浪形骸,流连楚馆,却未必是真正所喜,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若是真像刘禅那样浑浑噩噩,乐不思蜀倒也罢了,可他身上背负着父亲的死,心里又始终装着祖辈的基业,那才是更痛苦的。
“你受了伤,我怕你着凉。”她压下心里的悸动,喃喃解释。
“我知道。”孟子惆一笑,微微用力,严真真便端端正正地坐到了他的膝上,他的脸,离她如此之近,她甚至能够数清他的睫毛。
“真真……”他摩挲着她的脸,近呼呢喃,“我们去卧室……”
啊?严真真惊惶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拒绝:“不。”
孟子惆的笑容,在唇边凝住,那神气有些古怪:“真真,你忘了,你是我的王妃。”
严真真懊恼地发现,其实自己一直都在玩火,而且是站在悬崖边上玩。她以为自己的身体还是一个小女孩子,孟子惆未必真的对自己有兴趣。可是却忘了,在古代,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已经算是成年,甚至有更多这样大的女孩儿,已经为人母。孟子惆愿意让自己接替临川太妃管理整个王府,不就是已经承认自己是成人么?
若是他求欢,自己不管从哪一个方面,都不能够拒绝。可是,他从来没有强迫过她什么,以至于她在他的身边,还能倚小卖小,不解风情地与他保持一种适度的关系。
柳下惠之所以成为柳下惠,若非他生理上有着天然的缺陷,便是有着更深一层的原因。孟子惆与自己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相敬如宾……
孟子惆的脸上,浮出了苦涩的笑容:“我会等你,直到你心甘情愿。”
严真真的头猛地后仰,似乎被吓着了,嘴唇翕合了两回,仍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好了,别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孟子惆却又轻声一笑,看着她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记住,你是我的王妃。”
这句话,他说过不止一遍。严真真回想起来,才觉得每一次说起的时候,竟都带着种深意,而她从来不曾注意。
“对不起,我只是……”
“你拿出了陪嫁的紫参救我一命,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孟子惆摇头,松开了她的手,“我对你也算不上好,就是生出异心,那也没有什么。但是,你是我的王妃,这一辈子,只能是我的王妃。哪怕……有人会替你杀了刘涛,我也不会放你走。”
严真真再度受到惊吓,却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我还有事,你自个儿先歇着,回头再来看你。”孟子惆也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的意思,看到在门口露面的王志中后,便顺势站了起来,“放心,我要的是你的心,可不仅仅是你的人。”
他轻描淡写地甩下这句话,又去**的“正事”,留下严真真失魂落魄,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能改变姿势。
原来她的“奸…情”并非天衣无缝的,孟子惆就算并不知道另一个男主角是谁,至少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天旻虽然不至于要浸猪笼,可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孟子惆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送自己去临川别院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有所猜疑?
会不会龙渊的存在,已经被孟子惆知道?可是龙渊行事素来小心,除了联华超市刚开的时候,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算多。以孟子惆的脾气,如果真知道是龙渊,恐怕不会这么太平。他手底下杀的人,未必就比龙渊少几个。
严真真心乱如麻,想得头痛,直想到暮色上涌,仍然没有改变跪坐着的姿势。
直到碧柳的声音响起:“哎呀,王妃怎么睡在这儿?身上烫得厉害,快,快叫太医”
正文 第338章 我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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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我喂你
其实跟来的并不是太医,只是一名军医。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了,碧柳惶急地把军医请进房间,严真真浑身滚烫,已陷入昏睡。
“王妃忧思过重,受了惊吓,又因睡在风口着了凉,感染了风寒。好在王妃素日时常走动,倒不大妨事。”军医迅速了开了一副药,沉吟半响,又删减了两味。
碧柳忧心地问:“太医因何删了两味?”
“毕竟是姑娘家的身子,不比军中,虎狼之药不可用,还宜用温和之药。”
听了军医的解释,碧柳把心又提了起来。虽然她口称太医,不过是为了表示尊敬。可人家实实在在是军中供职的,平常看的都是军中的士兵。这些人可是摸滚打爬,样样来得的。严真真可是养在深闺里的,这些药想想还真禁不起,这军医会不会看病啊?
可是展目四顾,除了这一位,还真没有第二位妙手医生,只得惴惴不安地拿着方子去让人抓药。想想不放心,亲自跟到药铺,又把掌柜盘问了一通,确认了药可用,这才放心地按方抓药。
严真真昏昏沉沉醒来,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手心和额头都很烫,看来是发烧了。想来这大半夜的自责,外加在风口里睡着,毫无意外的感冒了。鼻子塞得厉害,她也不急,反正在空间里睡一觉,百病全消。
眼看着碧柳追着侍卫出去,正觉时机来临,却见门口的帘子掀开,孟子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还是一袭月白色的精致绸衫。
唉,看来一时半会儿是逮不着机会啦严真真颓然地把半支起的身子往后仰倒,欲哭无泪。虽然她其实并不反对见到孟子惆,可时机不对啊……
孟子惆当然不知道她心里打的小九九,见她倒向枕畔,还当她气力不支,顿时急步上前,一把揽住:“怎么会病成这样?碧柳呢?你都病成这样,竟还不在身边服侍,枉我素日还觉得这丫头忠心耿耿。”
严真真顺势枕在他的手臂上,很想大哭一场。她好不容易看着房中没人,能遁去空间养“病”。感冒发烧什么的,在现代根本算不了什么大病,可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至少要养一两个月才能康复。当然,如果在空间里,也就倒头睡一觉而已。
“她去抓药了。”她有气无力,嗓子沙哑。
“抓药?叫侍卫去抓就是了,你身边怎么能短了人服侍?”孟子惆急叫军医,听了她患病的缘由,默然良久,才叹息苦笑,“你还在为那几个侍卫的死而自责?你呀,什么时候心思变得这么重?他们也不全因你而亡”
严真真脑袋昏昏沉沉,闻言只是含糊了说了两句:“总与我脱不了关系,好困啊”
“那你先睡一觉,药煎好了我再叫你。别再胡思乱想,便是不因你,也会在战场上身殁。”孟子惆柔声安慰。
“嗯。”严真真有气无力地点头,却见他撩起袍子坐在一侧,昏头昏脑地问,“你不是有要事么?”
“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刘涛死后的善后问题罢了。”孟子惆失笑,“你放心睡罢,我在这里陪你。”
严真真头昏眼花,他在这里作陪,那自己还有什么戏唱?想要再接再厉地劝说他离开,又力不从心,只得含糊地劝了一句,便闭目睡去。额上探过一只手,微微带着些凉意,甚是舒服。
“怎么热成这样”孟子惆皱眉,转头吩咐王志中,“你去扬州城找个专治风寒的大夫来,霍谨虽是医术高明,毕竟只看战场上的军士。”
王志中应声而去,严真真想说“不用”,嗓子眼痛得厉害,也懒得开口。一只手被孟子惆握在掌心,迷迷糊糊地竟睡了过去。
醒来时,房间里一灯如豆。孟子惆正在一旁不知在看什么,眉头锁得很紧。严真真刚咳了一声,孟子惆便转过身来:“醒了?该喝药了,趁热。”
严真真苦着脸:“我还没醒。”
说完便吓了一跳,声音嘶哑得哪里像是自己的声音?自穿越以来,她仗着有空间在身,有点小毛小病的兆头便往空间里一闪,闷头一顿好睡,醒来便百病皆无,哪里用得着受这样的苦楚?
孟子惆被他孩子气的话逗得笑了:“傻话,就是你不醒,也得把你叫起来。乖,先喝了药,再好好睡一觉。”
严真真把被子裹紧,还觉得彻骨的寒意,打了一个哆嗦。孟子惆立刻注意到了她的反常,一手端着药碗,一手已握住了她的手掌:“冷?”
“嗯,能不能给我再拿条被子?”她可怜兮兮地问。
孟子惆转头便吩咐了一声,严真真差点想以额撞墙。她原想用这个借口支开孟子惆的,却忘了以孟子惆的身份,这些事哪里用得着自己做?
结果,人没有支开,一碗黑得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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