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尾的纤月,仅仅是一钩白色,像玻璃窗上的霜花,然而毕竟是月意。而夜色中忽明忽暗的星星,一闪一闪地,像波涛暗涌的浩瀚的海洋,也像人那不可捉摸的心事。
夜里,顾凌远站在高楼套房的窗台前,没有开灯,俯瞰窗外的红尘陌陌,车如流水马如龙,这般盛世繁华,多么的诱人。他很想在这盛世繁华里一试拳脚,为了这个目的他忍受了很多也放弃了很多,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而那放弃的东西也是那么的难能可贵……但是——或许是因为房间里放了一曲佛乐,又或许是因为今夜的夜色特别的感伤——此时看来,这窗外无论多么盛世繁华,都与他无关。红尘里的万千事物,不过是身外物,能够真正属于一个人的有多少,死后能够带走的又有多少。到最后每个人的宿命都不过是黄土一堆……
他点上一枝烟,没有吸,只是挟在指间,慢慢任由它燃尽。
他几乎从不吸烟,任何不良的嗜好,他几乎都有恒心有毅力戒掉。就像他客服了无数个日日夜夜让自己不要去想她,就在他催眠得自己快要麻木的时候,她竟然再次出现在他生命里。
他没想到会再次遇见她,她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扔进他原本克制得平静无波的心湖,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若惜的影子渐渐在他心湖之上浮起,像是电影似的一幕幕重新放映:在路边木质长椅上的惊鸿一瞥,在如琴湖偶遇时纯净如花的笑靥,在三叠泉游玩时两人的美好时光,看夜景时她抚慰自己时光芒璀璨的双眸……
他知道自己戒不掉了,纵使若惜是他最大的不良嗜好。但是他戒不掉,也舍不得戒掉……
[第二卷 赋情缱绻意难终:第二十一章 诉情(上)]
好像是三四天吧,又或者是七八天。不过是和往常一样的黄昏,天边的色彩多了一抹绚丽的玫瑰红罢了。
若惜结束了一天的实习工作准备回去,但是一出大门就呆了,腿脚好像瞬时灌了铅似的,只得一步步沉重地拖着。
顾凌远靠着一辆黑色的很流线型的车子上懒懒散散地站着,穿了一套和记忆中重叠的亚麻色的衣服,当然款式可能有所不同,但是若惜记得的就只有那颜色,因为那种颜色沾湿了会很明显,那是若惜记忆深刻的。身姿依旧优雅,只是那一种说不清的落寞味道变得浓郁。
或许是因为秋天,落叶的颜色也渐渐浓郁,从枯黄的颓败转而为似火的热情。
若惜慢慢走到顾凌远的面前,只是短短几步的距离,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似的。她抬起头,正对上顾凌远深如潭水的眸子,这一回两人都没有躲开。
“你怎么来了?”她轻轻轻轻地问,仿佛只要语气稍微重了一点,就会从这个梦境中醒过来似的。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声音都有点沙哑了……
顾凌远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到灵魂深度里去。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我想——看看你……”那声音低沉地让人想继续沉醉在梦境里。
若惜听见这话,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喉头跟堵住了似的,只是说不出来话。她痴痴地看着顾凌远——他的眉毛,他的眼睛……都在眼前,是这样近,不再是回忆里的遥不可及,心头不禁百感交集,却仍旧是说不出来话。她轻咬着下嘴唇,泪水不由自主就落了下来。
顾凌远上前一步很温柔地将她搂进了怀里。
若惜能够感受到他衣料上的气息,他宽广的胸怀,他温暖的怀抱……这些都在这样的实实在在,不是梦境里的虚无缥缈,他是真实存在的,是真实的。并且此时她的周围全是他,他的气息将她氤氲……
泪水一开闸就再难收住,她在他怀里陶陶大哭,仿佛要将她所有积淀的委屈,她所有悠长的牵挂,她所有纠结的思念都借着泪水全部宣泄出来……
路上不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看见这一对相拥而泣的年轻男女,或摇头,或愕然,或微笑……
而顾凌远只是拥着若惜,温柔非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天都黑了。若惜终于收了泪水,但由于长时间的哭泣,仍有止不住间歇性的抽噎。
顾凌远轻轻松开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来,很温柔的为若惜擦去脸上残留的泪水,淡笑地看着她,说:“终于哭完了啊——”
若惜抬头,对上他和黑夜里的星辰一样亮的眼睛,撇撇嘴,说道:“你笑话我……”
“倒不是笑话你——”还是淡笑。
若惜追问:“那是什么?”
“是担心你——傻瓜,担心你再继续哭下去,会把自己哭化了……”虽然还是打趣的口吻,但是话音里浓浓的关切是隐藏不了的。
若惜还是撇撇嘴,但是突然又笑开了。
顾凌远最抵挡不了这样的笑容——如清水般纯净,让人想起的是年少无知的天真和纯美的爱情,没有被物质践踏过的痕迹,完全没有。
“眼泪还没擦干呢,怎么又笑了?”回过神来微觉诧异。
若惜指指他胸前,越发笑得开心。
顾凌远低头一看,前襟一大块湿的,特别明显。亚麻色的都变成了暗褐色的,谁叫自己鬼使神差地又穿了一件亚麻色的衣服呢?刚才若惜在怀里时倒是没有注意到,现在被她指出,夜风一吹不禁有点凉嗖嗖的,但是只要一想起是若惜的眼泪又觉得那块湿的地方温度在上升。
自己也不禁笑了……
若惜很随意地对他一颔首,说:“我们去吃饭吧,我好饿了——”
顾凌远给她一提醒才想起吃晚饭的时间好像都已经过了,她工作了一天肯定饿了,心下不禁微有歉意,当下就说:“走吧——你想吃什么?还是那种两份甜点的西餐吗?”说道最后一句话时,又略带笑意。不知道为什么和她在一起时,总是很莫名的时时笑——不是脸上,就是心里。
若惜却是顽皮的一摇头,很干脆的说道:“不——我想吃牛肉面,热乎乎的一大碗的那种……甜点虽然很好吃,但是西餐讲究的是情调,而我现在很饿,所以吃西餐不实在。”
顾凌远听了不禁愕然:“牛肉面?”
“怎么了?你不喜欢啊?”若惜不解。
“那倒不是——”他不想说他没吃过,于是他说:“只是我们要去哪里吃牛肉面呢?”
“我学校附近就有一家,既便宜又好吃。我们去那里吧——”
她的软语要求他怎么能够拒绝?所以,他转身一拉车门,做出一个“请上车”的动作,非常绅士:“请——”
若惜娇笑地上了车。
那笑声又清又脆,就像一串银铃,摇碎了这夜色。
[第二卷 赋情缱绻意难终:第二十二章 诉情(下)]
两人到了车上倒是有一阵短暂的沉默,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若惜本来集聚很多话都想问的,但是到了现在她突然觉得问不问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就算要问,以后也还是有很多时间的可以慢慢问的……
但是她忘记了,时间从来不待人的。过了,也就没了……
顾凌远也做好了向她坦白一切的准备,只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只等她开口来问。他想好了把什么都告诉她,哪怕那些最阴暗的,他从来也没有告诉人的——他都愿意告诉她……
这短暂的沉默让两人都觉得怪别扭的,还是若惜先开口:“你——现在住哪?”问的其实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是谁知道以后是不是也是无关紧要呢?
顾凌远好笑地回答:“还是在酒店里——就是你和你老师上次来采访的那一家,我就住在舅舅的对面。”
“这样啊——”若惜点点头,一时又想不出什么话来说。
于是顾凌远又问她:“你现在又住在哪里呢?”
“我不是说去学校附近吃牛肉面吗?我当然还住在学校宿舍里咯!”若惜不满似的看了他一眼。
“我记得你说过你读的是新闻传媒,你姐姐读的会计,一文一理。现在应该是大四了吧?对了,你姐姐和陈翔南怎么样了?”他突然很想对她的一切知道的多一点。
若惜点点头,说道:“恩,很快就要毕业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学校呢……我姐姐啊,当年年底就和陈翔南结婚了……”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陈翔南不的你的大学同学吗?他结婚难道没通知你吗?”
顾凌远没吭声,他当年离开庐山后,有意疏远陈翔南,是准备将庐山的一切全都当作是生命里的一首田园诗。只想好好保存在记忆里,不想它再与现实有什么瓜葛联系。他正在想这话要怎么说出来,比较合适……
若惜看见他半晌没说话,恍然大悟地拍了下大腿,说:“我想起来了——陈翔南,不,姐夫——当时丢了手机,而你号码正好存在里面,他又没有做备份,所以,可能没办法通知到你……”
顾凌远正不知道如何开口,于是就借台阶下地点了点头,说道:“可能吧——”
若惜却没有在意他的反应,继续自我说道:“不知道姐姐现在过得怎么样?好长时间没有看见他们了,快一年了吧……平时电话打的也很少,怪怪的。”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劲,但是和顾凌远重逢的喜悦让她不愿多想。
好不容易到了若惜所说的那家店,却是一家小小的兰州拉面馆,简易的设施,然而还算干净。天色已经很晚了,吃饭的时间早过了,里面简直没什么人。进去的时候,若惜对着那中年发福肚子微凸坐在门口打瞌睡的老板喊道:“老板,两个大碗,其中一碗不要香菜,多放辣椒……”又转身去问顾凌远,“你的呢?”
顾凌远不解:“我的什么啊?”
若惜看了他足有十秒钟,才说话:“你有没有什么要求啊——比如要不要香菜,辣椒,汤是多是少……”
顾凌远怔了一怔,说道:“按正常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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