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她若回来,见到这红衣教又卷土重来,会作何感想?
而红衣对萧行又是有几分心意的,他们这千里迢迢结伴同行,又会有什么结果吗?
凝西这几日晚上思来想去,不觉烦闷不已。她来这大昭,原为避祸,其本意只为寻得一生安稳富贵罢了!如今,被扯入这一团乱麻中,进退不得,实是无奈!
而这一团乱麻无从下手,身边又无得力之人,自己又不能轻易出手!
这样想着,她忽地心中一动,自己如今之所以陷入这一片迷茫之中,是因自己对大昭而今的朝局一无所知。只因为她本不愿过多涉入这些事务之中,平日也就从不曾关心过。
如今,萧青山和大莫先生,这两人都牵涉到此事当中,那么,这些日发生的事,必然与当前朝政有极大关联。
想到这,她豁然开朗,如今能为她详解当前大势的人,当然是宁成太子了。
这位皇兄一向对她不薄,且一直随了父皇左右学着处理政务,又有哪些事是他不知道的呢?
想清楚这些关节,凝西第二日便登门拜访了宁成太子。
宁成太子居于庆祥宫,离她的洛霞宫倒也不远,到了宫门前,不等宫女通报,凝西便迈步直入。
宁成太子忙起身相迎,扶了她的背,柔声笑道:“皇妹身上可大安了?”
凝西略一笑,道:“歇了几日,都歇得懒散了。”
宁成将凝西迎了进去,两人坐下,自有宫女倒茶递水。
凝西知道他近日忙于各种事务,也不过多寒暄,开门见山道:“今日凝西过来,是有些事情,要请教皇兄。”
宁成眉毛轻扬,柔声道:“你有何事,尽管道出就是。”
凝西轻蹙了蹙眉,道:“近日朝中出了这样的事,我知道父皇和皇兄,为了这事都是操劳万分。 只可惜,凝西乃一介女子,无法为父皇和皇兄分忧解难。” 说着,轻低了头,似是万分担忧自责。
宁成见状,知道这位皇妹为父皇和自己操心,不禁感动万分,过去牵了这位皇妹的手,道:“凝西,你我乃同胞一胎的亲兄妹。本应自小亲密无比,一起长大的。”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声,道,“你自小被歹人劫去,下落不明,父皇一直心忧你的安危,四处寻找,我虽从未曾与你相见,却也知道自己有个嫡亲的妹妹,每每想到妹妹生命未卜,心中也是万分难过的。”
凝西听到这话,抬起头,只见宁成太子温柔优雅的面孔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他年幼时,定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孩子,必是会真心为了那未曾见过的妹妹忧心的。
凝西回握了他的手,柔声安慰道:“皇兄不要再去想这些过往的事了,皇妹如今不是就站在你面前么。”
宁成听她这么说,唇边温柔一笑,却又继续回忆道:“当日在大莫先生府邸一见皇妹,便觉得亲切无比,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宁成那时便知道,这必是我的嫡亲妹子了!”
“你回到皇宫后,父皇对你是千般宠爱万般疼溺啊,只因为,他心里有份歉疚在,歉疚身为父皇,未能庇护你安危,才令你流落在外,怕是受过一些苦头的!”
说到这里,宁成太子眼中泛起一丝水光。
凝西心里不禁一哽,她也不过是为了能套得宁成的话而已,才故作担忧。没想到,却听到了宁成这么一番肺腑之言。
只是,她从小的遭遇,怕是他们想也想不到的吧!所谓苦楚,是因尚有几分感觉在。她呢,早已将那几分所谓的苦,化进了心里,融入了骨里,看不到,摸不着。
宁成太子却不知凝西心中所想,继续道:“父皇是这么想的,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惟愿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放在皇妹面前,让你幸福开怀罢了! 至于那些朝堂之事,党派之争,敌国威胁,又哪里舍得让你为这种事操心呢!”
凝西清亮的眼里也微微浸入了点水光,她望了宁成太子,盈盈地道:“皇兄,我自是知道父皇和皇兄对凝西的一片爱护之心!可是,如今乱党作乱,凝西见父皇和皇兄为了此事忧虑,又不知道事情到底如何,又哪里能放得下心呢!” 说着,语露悲切之意。
说着她抬起头望着宁成太子,宁成太子紧握了他的手,感动不已。
凝西见状,又道:“皇兄也是知道的,凝西从来不是那禁不起半点事的弱质闺阁,值此朝中多事之秋,若能为父皇和皇兄分得半点忧虑,凝西心中也会稍事宽慰!”
宁成太子不禁叹道:“我又哪里不知呢,凝西向来颇有主见,且识大体,见识不凡。 也罢,你既为皇室公主,这些事,便就道与你知。”
说着,放了紧握的手,两人分别落座,又命宫女上了茶水点心。
宁成端起一杯热茶,道:“如今秋风乍起,天色渐凉,皇妹且饮一杯热茶,待我细细与你道来。”
原来那先皇雄才大略,心怀抱负,指点江山,激情飞扬,做太子时便发下一统天下的大志,待到做了皇帝,便励精图治,提拔年轻有为之将,勤练兵马,广积草粮,曾远征北狄,使得狄国边境后退七百里,从此不敢犯我大昭一步!
依先皇的雄图大志,自是要打到狄国都城——望都,灭了狄国,从此大昭国贯穿南北,使那西土和东靖被隔离与东西两方,无法往来。大昭国此时再分别图之,自是能一统天下!
然后,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二十五年前,先皇驾崩,当朝皇帝即位,改国号为庆昊。先皇留下了四位顾命大臣,这便是那萧青山萧阁老,大莫先生,王姑娘之父王阁老,曾被选为驸马却又不幸病逝的裴俊飞之父裴阁老。
这四位,有的曾跟了先皇北伐,功绩赫赫,有的曾为了朝政兢兢业业,不辞辛苦,都是先皇跟前最为得力的肱股之臣,个个赤胆忠心!
然而,就在先帝驾崩后,他们四位却有了分歧。
萧青山萧阁老,以为当今皇帝应禀承先帝遗愿,继续北伐,统一南北,而大莫先生,却认为多年征战,民生凋零,百姓苦不堪言,应于民安养生息之机,并趁机整顿吏治,繁荣我大昭天下。
另外两位阁老,则在其中夹缠,态度不明。
当今皇帝,性情温和,为人仁慈宽厚,远看着父皇的一次次北伐远征,虽换来了大好河山,却也使得民生穷困,百业凋零,自是不愿继续那北伐大业。
可是,萧阁老的慷慨陈词,先皇的宏图伟愿,他又怎能不听,他又怎敢不从?
无奈之下,他只得含糊其辞,眼看着萧阁老和大莫先生为北伐之事每日在朝中针锋相对。
朝中很快分了两派,一是主战派,一萧阁老为首,一是主和派,以大莫先生以首。双方争执不下,互不相让。
然后,到底征战多年,不禁百姓疲惫不堪,就连朝中大将,对连年征战也是颇有不满的,最后,到底是主和派占了上风。
从此以后,大莫先生在朝中施行了一番厉行整顿,对百姓实行安养生息之策,奖励垦荒,实行民屯、军屯、商屯等屯田之制,又兴修水利,推广桑、麻、棉等种植,如此不过几年,大昭又恢复了生机,百姓安居乐业,经济也繁荣昌盛起来。
而萧阁老的主战提议失败后,也并没有羞恼成怒,反而是这么多年来,也同大莫先生一起,兢兢业业扶持当今皇上,偕同大莫先生并另两位阁老一起,重振大昭之基业。
这些,原本是本朝旧事了,早已无人提起。
但此次狩猎遇刺一事,萧阁老却暗上密折,说东靖国屡派奸细,近日又有黑天白日出现在狩猎遇刺现场,怕是那红衣教原与他们有些瓜葛!
而大莫先生却不信此言,同样上折密奏,认为红衣教恐与朝中之人勾结,请皇上坚壁清野,查出叛党。
双方又是争执不下,皇上两方都不愿得罪,却又两方都无法安抚,近日真是头疼不已!
她在来到大昭前,在二十四天,是看过一些大昭国当朝局势的。
但二十四天距大昭国三千里的路程,即使二十四天如何了得,所知的消息也是有限的。
今日听了宁成一番话,这才又对那过往之事,以及当前局势多了几分了解。
她原以为那萧青山是存了谋逆之心的,如今看来,竟是念念不忘先皇遗愿要远征北狄?
他勾结西土,交结东靖,难道竟是为了挑起两国纷争,从而激起朝中百官外伐的雄心?
凝西对这萧青山的想法,不免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想到这里,凝西轻叹道:“这萧阁老乃一介文臣,大莫先生却武功盖世,如今是文臣主战,武功高强之人主和,真是怪哉!”
宁成太子闻言一叹,道:“皇妹这就有所不知了! 当年萧阁老和大莫先生一样,武功出神入化,几乎无人能及,为我大昭护国之栋梁! 但是,据闻二十三年前,先皇遇刺,身中剧毒,萧阁老以自身功力为先皇逼毒,才救得先皇性命,而自己,却因内功耗尽,从此武功全失!”
凝西微一皱眉,喃喃道:“原来这萧阁老,还曾是个武林高手啊!” 略一沉思,又问道:“先皇驾去,和中毒之事可有关联?” 凝西早听说过,先皇因中毒而死,今日听到这个,故有此问。
宁成太子轻点头道:“不错,当时先皇中毒,萧阁老为你逼去大部分剧毒,但仍有一部分,留在体内,先皇晚年深受折磨。不过三年,便驾鹤西归了!” 宁成太子说到这话,语带沉痛。
凝西又叹道:“那萧阁老对先皇,也算得上赤胆忠心了!”
宁成太子点头道:“不错! 父皇为人仁慈,并不喜那征讨伐战之事,这么多年,萧阁老不忘北伐,父皇却从未曾加言于他,也只是为了,他对先皇的一片赤胆之心罢了!”
凝西点头,道:“说得是。萧阁老对先皇有救命之恩,不说父皇,就是我等,也应对其尊重有加的。”
见宁成太子连连点头,凝西又问道:“只是萧阁老的武功,真得难以恢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