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再无言语,转身飘然而去。
场中天飞燕看看那远去的背影,又看看手持尊字令的阿九,眼里一急,如今可怎么得了!八部天龙之争,竟然就以尊字令收场了吗?
一旁左秋秋见此,却向阿九恭敬道:“阿九,既然三长老传你尊字令,从此以后,我等自然会服膺于你,任凭差遣!”
天飞燕猛地看向左秋秋:“你?”
左秋秋一笑:“飞燕,这是三长老的选择,也是大长老的遗愿,他们既已选定了阿九,我等自然不应该有什么异议!况且斗魂即将出世,正是我束屠一展抱负之时,你我怎能因为一些私利而互相争斗呢?”
天飞燕微一撅嘴,嘟囔道:“罢了!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说什么了!” 话说完,还不甘心地白了阿九一眼。
而阿九拿着那块尊字令,心中复杂不已。
这块令牌是无上的权利,却也是沉甸甸的责任。如今斗魂将出,在南昭北狄大战的一片混乱中,她能带领二十四天,重新为束屠统一西土吗?
斗魂又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出世,真得昭示着西土即将统一吗?斗魂又能为西土做些什么?
在太子的搀扶下,皇上颤巍巍地走到阿九面前,哀痛沉重地问:“凝西,你难道真得不肯原谅我这个父皇吗?”
阿九抬首,只见昔日威严慈爱的父皇,如今已是老泪纵横,满脸悲痛,龙目中一片殷切的期盼和哀伤。
皇上身边的太子,目中也是饱含期待。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九五至尊和一国储君,而是一个痛失爱女的父亲,和疼爱妹妹的兄长罢了。
她转首看向谢劲。他有冷峻坚毅的脸庞,温暖和明亮的眸子,还有火热的胸膛。
他会用他温暖而坚硬的手,将自己紧紧搂在怀里。
他们还有一个阿宝——阿宝现在走失了,他们要把他找回来。
她还不只是谢劲的阿九,还是二十四天的阿九。
二十四天的阿九,如今手中有一块尊字令,可以号令二十四天,决定着西土的未来。
她慢慢转首看着眼前父兄,在他们殷切的期盼中,终究开口道:“父皇,以后您叫我阿九,好吗?”
皇上闻言,激动地上前,紧紧将她抱住,颤抖着说:“阿九……你是阿九,是朕的女儿……”
太子看着紧紧相拥的这对父女,温和地笑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的妹妹,终究回来了。
而谢劲看着久别重逢的这对父女,坚毅的眸子里却隐藏着忧虑,阿九的第三个劫难,到底是什么?
一边的萧青山看着眼前这个局势,却是笑了,他忙走到皇上面前一拜道:“皇上和公主能够重新团聚,可喜可贺!”
萧青山这一开口,其他众位也忙上前,纷纷恭贺皇上重新得回爱女,恭贺公主洗清冤屈。
一旁墨儿见此情状,不禁想起当日自己入宫之时,心里有些失落,复又看向一边刚刚认下的兄长,那点失落随即消失。
她原本不过是人世间一点浮萍,无亲无着,如今多了这样一个哥哥疼爱自己,自己又怎能贪恋其他呢?
而皇上在众人一片恭贺声中,也慢慢止住眼泪,领着阿九慢慢走回正位,苍老红肿的龙目扫过厅中各位诸人,激昂地宣布:“这是朕的爱女,朕的第七公主,阿九!”
从此以后,她不只是二十四天的阿九,还是大昭国的七公主。
手握着掌管二十四天的尊字令、担负着束屠一族一统西土重任的大昭国七公主——阿九!
后来,当阿九想起这一刻的时候,她不禁会想,叫出父皇的那一刻,她到底在想什么?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吧!
二十四天的诸位长老,你们静坐在遥远的二十四天,似乎不问世事,却无形中操纵着所有人的命运,第五梦、墨儿,红衣、孟无尘,还有我阿九。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区区如阿九者又怎能分辨,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你们的慈悲,我早已不在人世,如果没有你们的教导,我早已坠入无间地狱,如果没有你们的逆天而行,我也早已应劫而去。
古老的束屠,期盼千年的斗魂,还有这即将来临的乱世,这一刻,这个位置,握着这块尊字令,这样的一个阿九,已经别无选择!
当阿九望着激昂的父皇,冷静地想着这一切的时候,萧青山也在心里满意地笑了。
他回首望了眼大莫先生,二十几年了,他们为了北伐之事,面和心不和,相争不下,如今总算有个结果了,不是吗?
皇上此次前来,不仅仅为了认回亲女,随他其后而来的,是绵延数十里的三十万大军!若是再加上原本囤积于天门镇的二十万守军,这便是五十万的雄师!
五十万大军,即将聚集到天门镇,要不了多久,即将挥师北上,扫平北狄。
和他争了二十年的大莫先生,还有这手持尊字令的阿九公主,他们都将一起为这北伐大业献计献策。有了这两个人与他一起共谋大事,何愁北狄不破?
三日之后,萧青山心心念念的三十万大军,陆续抵达天门镇,屯守在天门镇处三十里的驻马坡。
第五梦抱着那只灵狐,来向阿九辞行,昔日那总是挂着邪魅一笑的薄唇,如今扯出的是温柔的弧度。
“小九儿,我要走了。” 他垂着细密的睫毛,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怀中墨曦,墨曦舒服地眯起眼睛。
“去哪里?”他要带着失而复得的妹妹离开了吧。
第五梦妖媚的睫毛轻轻抬起,狭长的眸子露出一丝讥讽:“又能去哪里呢?总不可能回二十四天。”
阿九心里一窒, 对于墨儿而言,二十四天怕是一场不想记起的梦吧。
第五梦轻轻嗤笑:“在二十四天,红颜尽薄命,终究都不会有什么幸福可言的!”
“你要带她去东靖了?”南北大战在即,若是不回二十四天,也只有东靖可去了。
“东靖的鸣剑山庄,总还有她容身之处吧!”第五梦含笑的唇边,是一声叹息。
鸣剑山庄,卫家,东靖国最古老的家族。
据传七百年前卫家大家长卫朝凤曾被公认剑法天下无敌,并有三百剑客共同出资,造了一块天下第一剑的牌匾。
然而世间万物,盛极必衰,人亦如此。七百年来,卫家逐渐凋零,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显赫,只有一块陈旧的牌匾昭示着往日的荣耀。
五十年前,二十四天十七位年轻气盛的高手,不远千里,前往东靖鸣剑山庄,挑战那所谓的天下第一剑。
当时的卫家大家长卫迎红含笑接待了这些倨傲的剑客,并摘下了高悬的那块牌匾,消弭了这场触之即发的恶战。
而这件事的收场便是,年过四旬丧妻多年的卫迎红就此迎娶了二十四天十七位剑客中最为出色的一位,也是当年二十四天的第一美女——阿芒。
阿芒为卫迎红生下了鸣剑山庄的四小姐,也就是第五梦的母亲——卫云绡。
若是这个古老的门第就这样维持下去,也不过是如同消亡在历史长河中的众多家族一样渐渐没落罢了。
但就在二十几年前,卫迎红的孙辈出现了一个剑道中的天才。
十几年前,当他们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少年时的华天衣就曾经讲起:“这个世上,能与我二十四天高手对敌的,不过六人。一位出在北狄,便是武功韬略无所不精的北狄孟远侯,却在盛年之时抛下富贵权势,退隐而去。两位出在南昭,乃南昭当朝两位阁老——大莫先生和萧青山,如今在南昭朝廷鞠躬尽瘁扶持南国帝王。而另外三位,却尽在东靖鸣剑山庄。”
“鸣剑山庄的两位高手黑天白夜也就罢了,他们本是当年二十四天第一美女阿芒带去的两个童仆,也算出身我二十四天。但另外一位,乃剑中奇才,绝不容小觑,你们若是它日遇到,万万不可大意。”华天衣讲到这里,两目遥望东方。
“另一位是哪个?” 当时尚且年幼的第五梦叼着一根野草,吊儿郎当地问。
华天衣收回目光,笑望了他一眼:“这个人和你有些渊源。论起来,倒是你的姑表兄弟。”
“哎呀,华哥哥,你快说嘛,到底是谁?”天飞燕娇声笑问。那时候的天飞燕待阿九还如同姐妹。
华天衣含笑扫过孤冷的阿九,娇柔的天飞燕,不羁的第五梦,沉静的左秋秋,还有一脸正色的天无夜。
他们虽然年幼,却已在剑道上颇有修为,听到剑中奇才一说,自然个个不服。
“他三岁提剑,五岁便打败逍遥剑客聂非云,一战成名。如今不过十六岁,已经没有人能在他的剑下走过七招。”华天衣幽幽地道出那个横空出世的天才少年。
天飞夜冷问道:“你若与之比剑,又当如何?”
二十四天惊采绝艳的华天衣,若是对上鸣剑山庄不世出的天才剑客,又当如何?这是年幼的他们心□同的疑惑。
华天衣的笑慢慢收敛,轻声一叹:“我也不知道。”
是的,华天衣也不知道。
他只是听人提起,远在东方之国,有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生在悠远的门第,长在古老的鸣剑山庄,少年成名,英俊风流,手中一把寒剑,打败了一批又一批闻名而去的剑客。
然后,几十年前十七名高手联手挑衅鸣剑山庄的事情,是不可能再次发生了。
华天衣的一生,也许永远不会见到那位令他惺惺相惜的少年剑客。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华天衣退出了八部天龙之争,固守在二十四天,而当年那位年少的剑客,已是一庄之主了。
“如今战事将起,东靖内政混乱,无暇参与南北两国之争,反倒成了一片净土。而鸣剑山庄,足可以庇护墨儿一生了,这样也好。”
卫沾衣,鸣剑山庄的庄主,天下第一剑卫家的大家长,他必是能庇护墨儿一生的吧!
第五梦嘴边带着一丝嘲弄:“所谓净土,世间本不曾有。能逃得过一时,也避不了一世。安顿好墨儿,我还会回来。”
他凝视着阿九,细细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