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陶知非并不特别反对阿宝留下,也是适才在房梁上见到了六殿下对阿宝的喜爱,知道阿宝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他掏了掏耳朵,又从身上拿出一个黑色硬纸筒,递给阿宝。
“二师伯会一直留在这里保护你的,若是有什么危险,就把这个打开放出来,二师伯就会过来救你,知道了吗?”陶知非淳淳教导。
阿宝接过那物认真看了看,使劲点头:“阿宝知道了!”
陶知非左右张望了一番,这才说:“阿宝,二师伯要先走了,你先休息吧,明日我再过来。”说完飞身而去。
阿宝望着二师伯转眼消失的背影,想起自己将要进行的伟大的卧底事业,心里涨得满满的,不禁把那思亲之情暂时抛到了一边,开心地躺到榻上睡觉去了。
于是,我们小小的阿宝就此展开了一段短暂而快活的卧底生涯。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迎风招展的青萝蔓上时,逆光已经恭立在阿九的面前,呈上了厚厚的一叠调查来的讯息。
“萧青山,二十八年前娶二十四天的飞影为妻,育有二子,长子萧旺南,次子萧望北,二十三年前飞影自缢而亡,长子萧旺南就此下落不明。
十年前,萧青山送次子萧望北至二十四天下弦月拜师学艺,四年前萧望北艺成,自此离开二十四天。”
萧青山果然与二十四天联系紧密,只是不知道飞影与——与那位素玉贵妃,自己该叫母亲的那个人,又是什么关系?这些竟连下弦月都无法查出么?
阿九继续往下看,都是一些更为详细的资料,暂时略过,翻看下一张。
“金金应为罪臣之女,养于勾阑之中,终身为妓籍。但大莫先生一直对此女照拂有加,十八年前,请武林朋友授其武艺。至此女年长,于天门镇明做勾阑生意,开金风楼,实则负责天门镇以外的消息查探。”
阿九略扫了一眼下面的详细资料,都是一些具体的年月极其所办之事,并无可疑之处。
轻抬起眼,问眼前那恭敬垂首的人:“上面说金金为罪臣之后,知道是哪位罪臣吗?”
逆光恭敬回道:“部众大人恕罪,这个目前无法查到。”
阿九轻轻点头,继续看下一张,却是常芸的消息。
“常芸目前正赶回东僵成东侯府?”
“部众大人,根据目前得来的消息,常芸郡主再有三日,就应回到城东侯府了。侯爷也已经得到消息了,天门镇那边也已经知道了。”
阿九满意点头,常芸能够平安回去,她也算放下了一半的心。只是不知道常芸现在如何?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能否承受?成东侯那边又该如何交待?
如今只希望第五梦安置好墨儿后,速速回来,也好赶紧给出一个交待!但在第五梦回来前,她势必应该告知萧青山此事,并给成东侯写封信函稍做解释。
阿九继续往下翻,竟然是孟远侯那边的消息,十目一行迅速扫过之后,掩卷沉思。
红衣如今受尽宠爱,在北狄的权势如日中天,德高望重的孟远侯重回朝廷竟然一时不能将她如何?如此倒也好,这两人相互擎制,若是设法利用得当,或许能事半功倍。
萧青山当日为了引起南北之战而下得这步棋,如今显然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而阿宝呢,这边的人在北狄寻找阿宝的消息,若是红衣得去,阿宝岂不是危险?
不过,陶知非号称在外游历多年,谁曾想到,竟然是在北狄皇宫卧底?如今倒正好和阿宝碰在了一起,有了他,阿宝的安危她也多少能放下些心了。
阿九默想着红衣和孟远侯之事,忽地脑中一闪,灵光乍现,金金姑娘和红衣倒有些相似!
是了,她从看到金金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女子给她种奇异的感觉,如今看到红衣的消息,这才想起,她的眉目间,竟然和红衣有了几分相似!
只是因为这两人一个狂放艳丽,一个如弱风抚柳般娇柔妩媚,才从没有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其实抛开这些,但就眉目脸型,她们是极为相似的。
金金,罪臣之后,大莫先生一直加以照拂?红衣呢,乃大莫先生的师侄?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许这一切需要去问大莫先生了?
阿九扫了眼依旧躬身垂首而立的逆光,开口吩咐道:“去查查红衣的身世吧。”
逆光抬首看她一眼,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页小心叠好的纸,递给阿九。
阿九结果展开,上面竟然是写了红衣的生平资料。
她望着面无表情的逆光,笑吟吟地道:“我昨日下令要查的事,逆光今早便能奉上结果,已是神速;如今我刚刚开口,逆光却早已备好,更是让我打开眼界啊!”
逆光躬身下拜,恭敬地道:“请部众大人恕罪,属下的确早已查过。”
阿九轻轻点头,逆光想必早已怀疑这些人有些蹊跷,便早已查过了吧,此人能接替费增成为二十天下弦月之主,的确是不同凡响。
而他既已查过,却并不呈上,非要等自己问起才奉上这些资料,分明是心中有不服之心。
阿九略一沉思,问道:“逆光,你既接替费增为下弦月之主,想必和费增极为熟识了?”
逆光恭敬道:“属下乃费增一手栽培。”
阿九心想,这就是了,怕是费增无故因了自己离去,他的这些属下对自己有些不满了?
想到这,轻轻一笑,问道:“现在可有费增的消息?”
逆光闻言目中一黯:“还没有。”
“继续找,一定要把他找到。”
逆光抬首望了阿九一眼,复又低首,却忽地问出声:“部众大人恕罪,属下想问,费增大人为何离去?”
阿九轻笑,怕是从见到自己的第一次起,逆光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吧?
她望着逆光,笑而不答:“你可以找到费增,听听他自己的答案。”
何为好男儿?
……》
阿九站在迎风招展的青萝蔓中,遥望着远处蔓延不绝向北而去的军队,心里却再次泛起层层疑惑。
红衣和金金同样是罪臣之后,幼年时同样受到大莫先生的照拂,同样在大莫先生的安排下拜师学艺,一个被大莫先生安排到京城做了女捕,一个在这天门镇负责消息暗探。这两个人,果真是一对姐妹吗?
她们的父亲是谁?她们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而这一段过往,下弦月竟然无法查出,因为南昭的刑部在二十二年前曾遭遇一场大火,所有文献皆付之一炬了!
这样的结果,这样的迷局,身为南昭阁老的大莫先生,到底想要隐藏什么?
二十二年以前,有什么样的罪臣,要让大莫先生以一把火烧掉所有证据;又是什么样罪臣之女,使得大莫先生多年来悉心照拂?
二十二年以前的大事,阿九能想起的,也就是那件影响了她一生的穆子之变了。
当年的皇宫禁卫统领穆子劫持了素玉贵妃和尚在襁褓中的第七公主,如今的阿九。
这两件事,会有关联吗?
阿九微微闭眸,又想起了那日金金的言语情态,你的父亲是谁?你为何又对我说出那样的话?
穆子,又是个怎么样的人?
“当年穆子劫持了贵妃和公主,并没有回到西土。”这是孟无尘那日的话。
穆子带着贵妃和公主,又去了哪里?
那个从小对我关怀备至的父亲,又是谁?
有一个答案,在她心里,呼之欲出,却又不敢相信。
我的养父,会是当日的穆子吗?是那个劫持了贵妃和公主而去的谋逆之臣,穆子吗?
他拖着伤残的身体,用最卑微的姿态坐在路边,拉着悠远凄凉的芦琴,期望着路人的一点怜悯。
他会是昔日受尽君宠却辜负皇恩的穆子吗?
这个人犯下了那滔天的罪行,他的家人又是如何下场?他是不是也有亲生的女儿?
“在想什么呢?”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
阿九回头,见是谢劲。
“你站在这里好一会儿。”谢劲的大手轻轻拢起她被风吹散的发丝。
阿九轻轻笑了,手指远处:“看,南昭的军队已经出发了。”
谢劲与她并立,抬首眺望着远处那条蠕动的巨龙,从天门镇而出,绵延不绝,往北而去。这正是南昭的北伐的大军。
“一将功成万骨枯,五十万大军,这一去,又有多少将士要埋骨沙场呢!”谢劲明亮的双眸渐渐黯淡下来。
阿九听他这番感叹,不禁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说,好男儿当为国效力战死沙场呢。”
谢劲闻言一窒,顿了好半响,才轻轻一叹:“以前的谢劲,的确会这么想。”
阿九扬眉问道:“那今日的谢劲呢?”
今日的谢劲,难道已经不想当一个忠君报国的好男儿了吗?
谢劲认真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她盈盈立在风中,扬眉轻笑,目含调侃,正满含兴味地等着他的答案。
“今日的谢劲,求得不过是人世间的安康太平罢了。”谢劲明亮而温暖地望着她,对着她含笑的眸子,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阿九的心一顿,这个答案,如一只展翅的蝶般,轻轻地落在她的心里,熨帖着她心底最深处的一丝不安。
谢劲伸出大手,紧紧握住她的。但求人世间的安康太平,但求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求你和我,永不分离。
那一刻,阿九才知道,原来他竟早已看到她的心里。
西土的各大部族的族长陆续来到了这里,同时还带来了各族的精锐人马。科菲,这个昔日名不见传的弹丸之地,渐渐聚拢了西土大地最为尊贵重要的人物,和最强大的力量。
这几年,科菲族的大名,已经传遍了西土,驻守在科菲的阿九,也已经赢得了各部的尊重。
“斗魂即将出世,西土大地即将统一,我毛南族愿意顺应那古老的预言,重新归附束屠名下,听凭调遣,重建西土王庭。” 毛南族的族长恭敬一拜,率先说出了本族的意愿。
“步诺族的所有族民,愿意追随二十四天,听从尊字令调遣,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