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明天该干嘛干嘛,丢到脑后了,太大的事情以为这太遥远,找生活吃饱肚子才是放在第一位的。因此,这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对世荣有影响,但影响不持久,不广泛,杀伤力不强,容易被反转。污名化最简单的做法,是低级化,能吸引贩夫走卒津津乐道地参与进来的那种低级化,有贩夫走卒的参与,你们看着,污名化很快自己会长脚,自己生出无数变种,令被污名化的人无法自辩,最终彻底身败名裂,成为笑话。钟统领,你让你的手下去做一件事,你去宣扬说,世荣改口了,他不承认临夏太守是他杀的,他查出是世昭派人所杀。同时你让手下到处传播,世荣是孬种,是出尔反尔,敢做不敢当的小人。就这么简单。你别看这舆论不堪一击,缺乏理性,缺乏宏大叙事,但这种舆论正是脑子简单的贩夫走卒们最容易接受的,也最容易举一反三想象出世荣为何如此孬种的,是他们三杯黄酒下肚之后坐在桥头最爱议论的。你去做吧。要是不放心,你可以先向皇上请示。”
即使钟统领已经跟了姜锵好几天,而且看到姜锵处理大事时候的能耐,她即使不懂兵器司的运作,但她看得懂兵器司这些甚至是将军出身的大人们对姜锵的钦服,可她还是不认可姜锵的这一席话,淡淡地道:“军国大事不是儿戏。再说娘娘本就指出是吴王世昭杀的临夏太守,我们制造舆论说废太子世荣改口不承认杀临夏太守,不正好符合事实,开脱了废太子世荣吗?”
姜锵冷笑,“舆论这种东西,讲究的不是说出事实,而是诱导至我希望你以为的事实。虚虚实实,几分真,几分假,内容哗众取宠接地气,才能最好地诱导全民参与,达到诱导目的。可能性格强硬耿直的钟统领领会不了这种诡术。莫大人,你写个折子,今晚送装备上船时,呈给皇上。不急,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莫丘这种靠本事混出身的人,并不把皇上身边的侍卫钟统领之流太放在眼里,倒是因为贵妃的本事,他即使也不太理解贵妃说的意思,却还是应了是,答应立刻去办。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臣知道这主意好用,兵法便是讲究兵不厌诈,虚虚实实。只是敢问娘娘,娘娘经常说到原理,如此制造舆论的原理又是什么?”
姜锵不由得笑了,好吧,她终于成功地把将军出身的莫丘培养成书呆子了。“莫大人带兵多年,一定很熟悉两种情形,一种是群情激昂,一种是聚众哗变,这两种情形一旦爆发,天皇老子也收拾不住。这两种情形结果不同,原理其实一致,这其中,关键需要做到几点,一,寻找最好的切入点,这个切入点必须低级而热门,为最多数的人所理解,愿意参与争论;二,煽动的人越多越好,两种情形,一个群,一个众,已经说明问题;三,水搅得越混越能达到目的。你回想一下,是不是?这种情形,叫做集体无意识。我们在临夏试图挑起的,便是这种集体无意识,到时别说世荣压不住,即使正始国朝廷插手,也未必平息得了舆论,只能因势利导。”
莫丘听完沉思了一会儿,赞叹道:“原来这种事也有原理可讲,臣还是第一次知道。”
姜锵微笑道:“有一本书专门研究许多人结成群体之后表现出来的特征,这本书叫《乌合之众》。书中讲到为什么单个人的时候明明挺有主见,再怎么也能为利益所引导,而由于一个目的聚在一起之后反而疯狂,变得脑子一团浆糊了呢?那书就是研究这一特征的。好好运用,自然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书不在我手边,好在来日方长,我会慢慢回忆起来,写给你。”
莫丘大喜,“谢谢娘娘。晚上臣会亲自押送假装备去通天河,需得当面与皇上说说这条计策其中的利害。”
姜锵笑道:“不用。你递折子去,皇上自然会清楚。皇上与你一样,带领过千军万马的,也是一点就通。”太后被圈禁,却未引发朝野非议,宫新成不笨,早已明白舆论引导的好处了。
钟统领有点儿痴痴地听着,很是不信这种几乎下三流的计策有什么好处,定是莫丘这个马屁精拍贵妃的马屁,将一团牛粪说成鲜花,真难为这个将军出身的大官,腰身竟然这么软。
姜锵斜睨一眼钟统领的表情,淡淡地道:“钟统领你最大不足是心里有成见,因此拘泥于自己的见识,不擅长发掘这世上你眼界之外的法则原理。年纪轻轻便固步自封,坐井观天,可惜了。”
钟统领脸色一沉,终于忍不住了,道:“微臣心中无成见,倒是娘娘是不是对微臣有成见?”
一边正拼命做记录的秦式晖于百忙当中“嗤”地一声,以一个少年天才特有的刻薄,对钟统领道:“你见识太差,还不够资格让娘娘对你有成见。连我都还不够资格。”
钟统领脸色大变,“想不到堂堂少年状元秦翰林拍得一手好马屁。”
秦式晖冷冷地道:“可惜娘娘精力有限,管的事又多,否则我一定将马屁拍得惊天动地,求娘娘日日夜夜灌输知识给我。可即便是拍娘娘马屁,也是需要资格的,钟统领你依然不够格。”
莫丘噗哧一声笑出来,明知自己有事要忙,却不敢起身离开,唯恐钟统领大怒之下拔出刀子。毕竟贵妃与秦翰林都是文气人,才学即使好得飞天,还是不敌刀子一闪。
姜锵“呵呵”一笑,对秦式晖道:“秦翰林,各有所长。”
秦式晖冷笑,“所长若是用于监视他人,则是宵小。吾不屑与共。”
姜锵只得到:“钟统领不过是忠君所托。”
秦式晖依然冷笑,“忠君所托,还是借所托之事掺杂私货?”
钟统领大怒,“秦式晖,你不要血口喷人!”
秦式晖抽过一张纸,拍在桌上,“本人热衷记录娘娘的见识,有空顺便将钟统领逾矩言行一五一十记录。娘娘忙,不与你计较,甚至对你连成见都无,不代表别人都是瞎子,任你假公济私。你有密折权,我也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0 章
钟统领揪住了把柄,冷笑道:“你记录娘娘的言行?你不是监视娘娘是什么?你该多明目张胆呢。”
秦式晖笑道:“待人接物,论心不论迹。当然,你肯定领会不了。但我可以说个你能领会的,我是明谋,你是阴谋,因此你用心不良。”
姜锵见秦式晖与钟统领斗上了,并未插手,她不是三姑六婆,什么都爱管一下的人。她只是有些好奇的拿来秦式晖记录钟统领逾矩的那张纸来看,但看一眼就忍不住一声“妈的”,“又是狂草。秦翰林你能好好写字吗?”
秦式晖骂人之余游刃有余回一声,“记录原稿只能这样,回去自有小厮誊写。臣那里有小楷誊写本。”
“噢,差不多了。莫大人你去忙。可以传鸿昇行老板来觐见了。”
莫丘见贵妃不动声色,全不把刚才一顿争吵当回事,这气度,真不像是这年纪的人能有的。他点点头,这才是大神该有的样子。莫丘现在觉得理所当然。他便放心地走了。
宫新成假装打仗,将通天河的来往船只封了起来,络绎不绝的番帮商船不得不停靠到青龙江附近的胥城港口。包括正始国与南诏国的客商,所有的人都等着看胥城港口的笑话,看他们如何面对番帮人士的古怪行为大惊小怪,闹出丑闻。不料,胥城港口与番帮做交易不知多有套路。不说别的,胥城港口目前虽然停泊位不怎么好,可装船卸船有不少邪门的设备,又方便又轻巧又快捷,还非常平稳。过往装船卸船总伴随不少损耗,现在减少三倍都不止。这减少的损耗,就是银子啊。番帮船只千万里来回一趟,运的岂是普通货物,因此减少的损耗都涉及大票的银子。即使通天河不封,他们也看中胥城港口的好处。然而,掌管胥城港口的贵妃有令,港口官营,出货进货全部必须经胥城新设的海运司之手。于是,所有的大商行只能从海运司拿货出货。那价格,自然是由姜锵这个做了几十年奸商定下来的令人欲罢不能的高价。
因此,通天河两岸兼做贸易和码头的巨贾都慌了。鸿昇行,正始国通天河畔最大的商行,老板递牌子求见。其他商行也要求见面,姜锵没空。
鸿昇行老板与宋自昔相识,而且知道这个贵妃与宋自昔的关系。他很好奇,什么人能让精明镇定的宋自昔爱得几乎发狂,只是碍于人家现在身份是贵妃,他还是好好地行了礼,报上名号裘百联。
姜锵并未自恃身份,见裘百联行礼,便站起身来,微笑道:“裘先生一路辛苦了,请坐,请用茶。”
裘百联坐下,先看眼前的女子。女子年纪不大,十几岁的样子,但姿态大方,气场不凡,显然这等气场与进宫做几天贵妃无关,而是自带。因此看着她一点不会觉得她小,不是谈话对手。衣服也穿得很内敛,一件雪青色的棉布袍子,浆洗得衣缝都刀削斧刻般挺括。只是再怎么穿得中性,也掩不住这个贵妃是绝色美女的事实。再看整间房子,除必要桌椅柜子茶几之外,并无冗余物件,最醒目的是墙上所挂的巨大地图。完全不像是个女子出没的地方。裘百联不禁要想想宋自昔那几天在他面前的失常。宋自昔自恃甚高,也果真是高明,寻常女子自然不可能入他法眼,也就是这样的女子才能令他失魂落魄了。
姜锵觉得这个裘百联打量的时间有点长,长得反常。但她没吱声,也举手阻止秦式晖闹出动静,只是等着裘百联打量完。她觉得这不像一个寻常商人该有的态度。
等终于裘百联的眼神露出想说话的样子,姜锵才淡定地道:“久闻鸿昇行掌柜的大名,凯文他们经常提起你。听说鸿昇行几乎是占据两国与番帮贸易的半壁江山。”
裘百联微笑道:“惭愧。多年以来,凯文他们商船来时,大多住在草民的鸿昇行别馆。经草民之手与番帮通商的我国各大客商的大伙计们,像……,平常也住在草民的别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