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推开门,宫维更加惊住。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着白纱裙的颀长女子踮着脚尖边唱边舞,随着不断拔高的旋律,她一圈一圈地在原地打转,裙裾飘扬,仿佛要飞天,在最后一个“啊”字时,女子的动作一下凝固,变成一座最完美的雕像。宫维当然不知道这舞是芭蕾舞的底子,曲是著名的《歌剧魅影》的主题曲,只觉得歌舞都别致美丽,仙气十足,虽然舞者的动作可能还不是很熟练到位,可在他眼里已经非常美,因此大声叫了一声好,快步过去走到女子身边。
女子自然是屏退众人后,成日家胸无大志地独自练舞的姜锵。她对自己的歌有信心,花腔从大学练到老,唱个韦伯的歌舞剧不成问题,但对舞蹈很没信心,常跳得摔出去,因此不愿别人看着。今天终于囫囵将整个舞跳完,最后的旋转整整转了十一个,简直是创纪录,她异常兴奋,听到有人叫好,便抬起汗津津的小脸向着声音来源看去。见来者是一个锦袍轻裘的华服男子,心说这古代怎么到处是妖孽男。
宫维刚才看她旋转时,已经觉得她很美,等她停住抬起脸,一下子惊艳,心里慌乱地觉得,飞天的仙女就该这种样子,她脸上的汗应该是漫天的星光闪烁。“你是谁……姑娘,请问芳名?”
姜锵心里诡笑,偶也,又迷倒一个妖孽男。但脸上只是淡淡的,一边解手臂上捆住衣袖的丝带,一边大方地道:“我练舞的时候不喜欢别人进来,你可以出去吗?”
宫维力持温文尔雅地道:“请姑娘放心,本……在下会很安静地呆在旁边看,不会影响你。请教姑娘芳名。”
姜锵微笑道:“学艺不精,不敢在外人面前露丑。如果你不走,只能我走了。”
宫维急道:“我不会打搅姑娘,请相信我。”
姜锵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既然能出入皇宫,一定是有头有脸的人。她不便与之黑脸,只好她退。拿起挂旁边衣帽架上的银狐裘,自己披上,便大步走出门去。
宫维一急,一跃过去拦在门口,但依然举止翩翩,微笑地坚持:“在下晋王宫维,请教姑娘芳名。”
姜锵不知这个晋王是谁,她对朝廷的人完全不了解,但既然人家亮出名号,她也客客气气地道:“难怪,侍卫都不拦你。我是文慧贵妃。请晋王让一让,我出去。”
宫维愣住,这就是最近各种名声一起大震的贵妃,才子秦式晖的师傅,某贼的独宠?他只得收起胳膊,尴尬地道:“皇嫂得罪。”
姜锵一笑,与宫维擦肩而过,大步走了。
她背后,宫维依然震惊。最近听说很多有关贵妃的事,包括兵器司,海运司,还有围剿聚义庄,总结起来就一个词,“独树一帜”,但也被他们这些原太子党们贬为旁门邪道。应该说,刚才看到的舞听到的歌也该归到“独树一帜”类,亲眼看过之后,宫维心里再也不舍得扔她一顶旁门邪道的帽子了。
良久,宫维的脸色暗沉下来,一个人目光闪烁地站在舞乐厅的门口想了好久,才匆匆离开。再没有留下来看其他姑娘的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9 章
姜锵没能将一整天好吃好睡积累下的能量消耗掉,只好靠舍弃暖轿,快步走回凤仪宫来消耗脂肪。因此虽然只舞衣外面裹了件狐裘,还是走出一身透汗,进屋见宫新成在书房里学着她的样,双腿架书桌上呆呆地想事儿,她就只打个招呼,去浴室洗澡。
宫新成在想两人早上钻在被窝里说的话,就是石锁与玉石的对比。原本宫新成总是恨不得催姜锵多发掘她的大脑,别总闲着,今天才开始意识到,她那是抓大放小的工作方式,让她得以腾出时间来好好玩。她的工作量其实非常大,而且都是从头开始,千头万绪的工作。她做得很好,却依然闲得总有时间打老公,是她的本事。与之相比,宫新成不禁想到他亲自出马杀世荣,亲自出马围歼聚义庄,当然还有亲手替姜锵解毒,他管得太细碎了。难怪登基这一年多,忙得累死累活,还总觉得左支右绌,连休沐时期都忐忑不安地挂牵着国事。是不是也该抓大放小?可如何取舍?宫新成想得抓破头皮,当然不愿向姜锵请教,怕丢脸。他哪知道人家那是积累几十年工作经验的举重若轻,才能有今日的肆意挥洒。
正想着,张公公亲自过来通报,“主子,晋王爷求见。”
宫新成一愣,“不会是你让他来的?”
张公公道:“晋王爷昨晚到京城,奴才不曾与他有接触。他一个人来,没说有什么事。问也不说。”
宫新成冷笑,“他怎么肯与你们说话。让他进来吧。”
宫新成将脚放下,才刚坐好,外面宫维携一团冷气走了进来,跪拜得很是僵硬。宫新成冷冷地看着他跪完全套,才一脸平和地站起,虚虚一扶,“还以为祭祖时才能看见你,八弟。请坐。”
宫维坐到门边那张宫新成指给他的位置上,这位置显然不是给重要客人的,但这种衬着厚厚软垫的藤椅,坐着却是非常舒服。宫维不禁打量一下这藤椅,形状看上去像是巨大的半只蛋壳,怪里怪气。他不由自主想到刚刚同样有些怪里怪气,却非常动听悦目的歌舞。难道也是那个贵妃的杰作?因此他对宫新成的话听而不闻,坐舒服了,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动声色地道:“身不由己地回宫转了一圈,才发现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只好来皇兄这儿讨口饭吃。”
宫新成也没指望从这个唯一的同母弟弟嘴里听到象牙,就吩咐张公公,“让小厨房赶紧做来。”
张公公应声出去后,两兄弟便你瞪着我,我瞪着你,都不肯说话。
却有一阵急促而轻软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一抹鹅黄的纤细的身影冲进门,灵巧地跳坐到宫新成怀里。宫新成哭笑不得,略带窘迫地看一眼吃惊的弟弟,张开双臂用大袖尽量多地遮住怀里的人。而怀里的人儿显然没意识到异样,还伸出双手捧住宫新成的脸,在他脸上唇上软软地吻,促狭地道:“趁我还没沐猴而冠,蹂躏你一下先。”
宫新成倒是没觉得什么,他已习惯这个女人不按牌理出牌。而宫维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女人怎么能这样做事?尤其是下面没穿袜子,只着绣花拖鞋的两只玉足,就是这两只精致雪白的脚,刚才跳出那美妙的仙气十足的舞……
宫新成忙抬高袖子,遮住姜锵吻他的动作,轻而温柔地道:“屋里有外人呢。”他见到宫维惊讶得傻瓜一样,不禁心里一笑,到底还是有人把他这个骄横得不可一世的弟弟给吓住了。
姜锵“呃”了一声,手指转移阵地,趴着宫新成的手臂,探出脑袋张望。果然见门口她的藤椅上坐着刚刚在舞乐厅里拦着她问芳名的那个晋王。她只是想闹一下宫新成,想不到屋里还有别人,进来时候都没打量一下,一时很窘,但迅速恢复平静,冲宫维微微一笑,“我们刚才见过,在舞乐厅里。既然晋王去了,我就中断练舞回来了。晋王幸会。”
宫新成顿时了然,他这个目空一切的弟弟原来是因为贵妃才来顺带拜见他一下。他眼中露出一丝讥笑,拿大袖遮蔽着姜锵,抱她出屋。
宫维见贵妃大大方方,他也忙收起心神,微笑道:“见过皇嫂。本王过来讨一口中饭吃。”当然是忽略宫新成的讥笑。
姜锵也立刻了然这个晋王的真实意图,在被宫新成扔出门前,看着宫维的两只眼睛笑得像狐狸。
宫维一张脸红得如火烧云一样,只感觉自己的弯弯肠子全被这女子看了个透,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宫新成回屋,看着宫维的样子,心中无比爽快。
而姜锵到了屋外,走出几步,才轻轻问红儿:“皇上的成年兄弟,目前有几个是自由身的?”
红儿也轻道:“只有里面那一个晋王爷,皇上与晋王爷都是先皇德妃娘娘的儿子。”
姜锵“噢”一声,没再问。她不知道书房里的两个耳朵都很灵,都听到她和红儿的对话。宫新成见姜锵只问了一个问题,心里非常满意,知道姜锵将自视甚高的晋王打入不相干闲人的行列了,既然是不相干的闲人,她肯定懒得多了解。宫维则是很失望,怎么才问一个问题?显然对他一点儿不感兴趣的样子。
因此宫新成好整以暇地道:“朕的贵妃,你算是见过了。朕打算年后册封她为皇后。你可不可以勒令你的那些人,年后不要再造谣中伤她。”
宫维此刻心里颇矛盾,但还是道:“皇后需要有清晰而清白的来历。”
宫新成问:“朕问你,你能不能停止对她的造谣中伤?”
宫维冷笑问:“我是造谣吗?”
宫新成道:“你不用急着下结论。等会儿朕让人送围剿聚义庄的记录到你王府,你仔细看看。年后我们找时间谈阳水剿匪的计划。”
宫维依然冷笑,“你放心让我带兵?”
宫新成冷傲地道:“朕打算让你主责筹备粮草,以及负责善后。”
“原来你只是找个理由让我来回奔波。”
宫新成一脸嘲讽,“朕很遗憾,朕自诩饱读诗书的胞弟只有这点子见识。对于阳水匪患,清剿不是最大难题,清剿后因地制宜推出新政,做好善后,防止该地匪患一再死灰复燃,才是重中之重。你在封地已经呆了一年,应该早已清楚阳水匪患的成因,对于阳水为什么匪患不绝,应已有见解。你这几天先好好打个腹稿,年后朕找你谈。”
宫维差点儿被噎死,却无法反驳。
幸好张公公亲自端饭菜上来,用一张小几摆在宫维面前,宫维才假装准备吃饭,不搭理皇帝。
而宫新成则是装出一脸好哥哥的样子,指点给宫维听,“凤仪宫小厨房是贵妃的口味,总结起来是,多杂粮,少油炸,少腌腊,多海鲜,多蔬菜,多水果。你可能吃不惯,不过听说对身体好。”
然后宫新成又是一脸好哥哥样子地对张公公道:“你安排人到晋王府取礼服来,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