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他们谁都不懂我,只有你知道,良兮啊,真的就只有你知道。”
“正大人尽忠于父皇,是难能可贵的忠义之臣,可是父皇年迈多病,他们都想我继承皇位,他们并不知道我真正的心情。皇位只是身份象征,于我却不重要。即便是金山银山,纵然没有如母后那样知性感性的女子能知我懂我,漫漫人的一生岂不是太寂寥了。”
“你觉得……我有那么好?”良兮怔了一怔。
“恩。没有人比你更好。就算你知道我是皇子,你一样对我好。”
良兮再次无语。
这傻劲……如果有人说,就算你知道我是要饭的,你一样对我好,那良兮觉得是常理,如今话被反过来说,良兮真是不习惯。纵然良兮知道,其实他要表达的是,他欺骗了她,隐瞒了身份,而她还是没有生气这样子……
“只是我想不到,陈叔,他是……”
良兮不无讽刺地道:“他也是一个大忠臣。”所以连夜赶来纵火刺杀。
辰矣的眼睫低垂,顿时不清晰的线条隐没在黑暗中,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陈叔是九王爷的人。”
“啊?”
良兮简直不敢想象,发现一直尊为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人到头来是对家派来的人,那心中的酸楚会不会比她当初被丢弃街头的时候更多。
“所以,不是你,要我死的是九王爷。”
良兮炯炯有神的眼睛第一次那么正经严肃地盯着辰矣的:“幸好我心底还是相信你的,不然,恐怕我会信了白杨说的。”
“九王爷从陈叔那得知我与你之间的事……怕我被白杨牵制,到时候会将皇位拱手让给白杨,所以他才不得不出此计策。”
那个九王爷……良兮想到她大婚那日,那个所谓的挂着名头的义父,再次觉得人心不古、世事难测。
好歹也是义女啊,出手便这么狠毒,也不留个全尸,那倘若是一般的小老百姓,都不知道能不能死得痛快些。
还好,她的辰矣不是那样的人。
“辰矣,我信你的,还是别说这些了,听着怪慎人的。”
“是啊,我不说了。”辰矣放开握着她的手,望了望门上的人影,笑道,“而且好像外面有人等着要进来。”
良兮咦了一声,刚想唤外面的人进来,谁知门口自己就开了,走进来一人,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代悟。”良兮欣喜地唤道,“青婶她们呢?”
“在东面的厢房等着你们。”
辰矣道:“良兮,这位大师是?”
“他是代悟和尚,是他救了你。”虽然心里也很挂念青婶她们,但还是得为辰矣和代悟之间引见一番。
“多谢大师。”
“诶诶诶!”代悟连忙躬身去扶辰矣:“不可不可,你乃是皇子金贵的身子,要跪谢和尚的话,不是要和尚折寿吗?”
“辰某不敢。”
“正是了,你一边说着不敢,一边又拜谢我,不是笑着对我说要我死嘛?”代悟跳开他三步远,嘻嘻哈哈地笑道。
眼见代悟这滑头和尚欺负起老实的辰矣,良兮立马怒了,一记暴栗敲在那光头上发出咚的响声来:“大师啊大师,你既然被称为大师,好歹也要注意下场合,别老欺负别人。”
良兮这明显是拿方丈的话来笑他。
代悟不服,摸着他那颗光头,道:“庙里只认辈分,不计年纪。”
“哎哟哟,这么说那方丈大师还是你先入的佛道?”
“这自然……”代悟突然不说了,指了指门,“对了,青婶唤你们快去,说是有要事相商,只怕过了时辰会误事哦!”
“嘿嘿……”良兮好不容易才跟他将问题转到其身份上,自然不想就此作罢,故作凶猛地喝道,“和尚,别想转移话题!”
代悟也装模作样起来,上下看看左右观摩着道:“我问了下方丈,据说,之所以白天香火照旧旺盛,寺庙相安无事……是因为,皇上是晚上才过来举行祭天仪式……”
天哪!一见着辰矣平安无事的,居然酒把祭天大典给抛到脑后了。
青婶她们,弱水门的兄弟姐妹们,不会是想趁着这次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来个偷袭吧?
良兮早就将身份使命啊什么的都抛诸脑后,只顾着挂念辰矣会不会被朝廷的人发现带走走,以为只要能躲得住便可皆大欢喜了,可事实上,就算皇上他们能坐视不管,弱水门岂会放任这么一个绝妙的刺杀时机?
辰矣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上,他拉了拉良兮的衣袖,说话的声音竟然有点发颤。他道:“既然这样,良兮,我们快些走罢。”
退避白少光环 正逢祭天大典(三)
良兮后悔得在肚中腹诽自己的脚趾头!
本来想着和尚是六根清净之人,根本不会有什么纠纷,将辰矣和青婶他们交给代悟算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托付。
哪里知道……
偏偏皇帝病而不僵、老而不死,还弄什么惊天动地的祭天仪式。
真真是害人不浅,要寻思容易,可别还犯着别人上上下下七八十口或者上百口人的性命啊!
良兮不知道弱水门的规模有多大,可既然在百姓中还是有影响力的,那规模应该算是宏大的吧。本来就很纠结的良兮一想到自己作为中间人,背负的责任和压力可大了。
两方一经争斗起来,无论谁是赢家,恐怕都会有人伤心的。
毕竟是生父,好好地被人害死,多少总会记些愁的。
这样想着,良兮一边放缓了速率一边拿眼偷偷去看辰矣的神情。
天边的一方愁云惨淡,云腾空的速度似乎比往常都快,迅速变幻着形状,丝毫没有过往那种棉花糖般美好的幻象,黯淡灰黑的颜色一团团融合变大团结……
辰矣却依旧是那张好看的脸。
长长的眼睫在眼皮上投下黯淡的阴影,煞白的脸显得朦胧不清,竟看不出他有一丝什么与往常不同的神色来。
他的步子放得很轻,练过轻功的人都会,都能做到。但要如他这般走在窸窣的草丛上而不出一点声响的话,便不是那么点境界的。
良兮明白,心不静的人纵然练了几重轻功也一定会露出马脚,可辰矣为什么心淡至此?
不对。
倘若是平常,既无下过雨,在草地上走着就不会弄湿鞋面,他何苦还劳神费力提着一口真气跟她并肩而走?
显然需得这样大费周章的不是故意掩她耳目,还能为何。
良兮的脸色一白,期期艾艾地道:“辰矣,不累吗?”
他的身子一滞:“不累。”
但她却是累了。
若还以为穿越就是老天垂怜,那她真的要扇自己几个大耳光。
她一个被父母狠心遗弃、被男朋友不屑抛弃的女子,自从穿越后就不得安生。遭蛇虫毒咬,受牢狱之灾,被指派婚姻大事,肩负家族荣辱。
这些过于精彩刺激丰富的人生,本来跟她有和相关?全数都是另一个安良兮的债,若是少一些发生,她还能勉强逼迫自己接受,但这样小半年的酒一连串发生,她是真的承受不了了。她真想喝几坛子大酒,再昏睡一觉,醒来了以后,或许就在她那张舒服的高脚椅上趴着,然后发现都是梦一场。这里的一切尽数都原原本本地还给该受之人吧!
只是,良兮忽然停下来。
眼前穿着淡蓝色绒衣的人总叫她放心不下。
如果她重新回到那个世界,辰矣定是她最牵肠挂肚的人了。她如果可以就此放手,不会感到伤心难受?就算她还是坚持,辰矣肯定会不好受,他难受,她才是最不可放任不管的。
良兮摇了摇头,挥去这种假设,反正没见几个穿越者能穿回去的。
辰矣察觉到她的异处,停下来关切道:“怎么不舒服么?”
良兮甜美一笑:“辰矣,就怕到时候他们会发现你,不如跟青婶说了,我们去外面躲一躲?”
辰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睛仿佛透过她看到很远很远,清瘦的身影笔直,清冽的寒风当头迎来,良兮竟然产生一丝落寂哀伤的感觉。
“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他的声音跟寒风似乎是一种温度,说的仿佛不关他的事。
“这……”良兮艰难地点了下头,“也好。”
步履维艰,每一步都深深陷在草泥地里,走一步就像要花光她所有的气力。
不知道辰矣这么说是不是他想到什么法子能避免两方起争执……当然良兮估计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那个妃子能活回来或者托梦教他们不要复仇……
良兮别扭的时候,时间总是走的特别快。
天还没黑下来,然而青婶房里已经点起了蜡烛,她的身影透过那一面纸窗,清晰地映入眼帘。
这样看,青婶似乎又瘦了一圈。
本来挺圆滑的一张脸,隐隐可见双下巴的,这个时候映出来的却是一张削尖的下颚。待走近了些,还可见风扬起一缕缕青丝,散在两鬓边。
良兮突然遏制住往下的想法。
她的青婶才三十上下的年纪,一直未婚,怎么会显老呢?
扶住墙深吸一口气,良兮伸手去推门。
“吱嘎——”陈旧的木门扯开的时候通常都会发出这么一声,显得特别的悠久和沧桑。果然在古代,身边的东西不到虫子驻空都没人舍得换,特充满历史感。
良兮的手却停留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