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翎羽道:“原本说不识字,是因为以为如此可以不用接客。现在说识字,则是因为认识到这样才可以不必上床。”
“你就这么厌恶断袖分桃之事?”
“圣贤之书已有启示,男女相交才能阴阳调和,短袖分桃只会违逆天道,非是正经人所为。”
慕容泊涯听他这么一说,凉气从脚心里直往上窜。一是因为黄翎羽想也不想的态度,原以为好不容易遇见个思想较世人活跃松动得多,行为举止特立独行得多,最近甚至渐渐有了知音相逢、可志同道合的感觉,哪知道竟然毫不能理解分桃人的心情,真叫他好不失望,仿佛失落了什么一般。
另一个原因则更是让他大叫倒霉,因为黄翎羽说的这一段话也是至理名言,但是就是因为至理名言,被使用的场合和次数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想当初,他也曾经对四弟如此说过。因为这一句至理名言,慕容炽焰那几天据说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滴水粒米未进。以后再听到类似的说法,慕容炽焰就会毫不犹豫地--犯疯病。
慕容炽焰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渐渐止了住,他垂下头,举手小啜一口香片,才轻轻抬起深不见底的眼眸,冷冷地阴笑起来。
“桀桀桀桀桀……”他笑道。
那一瞬间,黄翎羽简直被对方这片刻间的转变吓得要惊跳起来。不是没见过世面,只是要一个神智正常的人和个间歇性神经病明显已达到专业八级水平的家伙大眼瞪小眼,实在是件太过于考验血液循环系统承受能力的事情了。
刘牧一听他这笑,好歹也是个和他相识数年的,还以为他又犯了病,急忙站起,连道:“贤弟,贤弟!”
见慕容炽焰始终神志恍惚,就要去拍他肩膀。哪知这时突然从旁窜出一青纹白衣人架住他的手,恭敬道:“万万不可,此时若惊动了公子,多半就要真刀真枪的干起来。”
好在慕容炽焰笑完了,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发呆,似乎在想着什么难解的心事,蛾眉深深地蹙着。那白衣服的显然是他的下人,掏出一瓶嗅盐慢慢儿凑到他鼻子下方。
慕容炽焰终于回过神来。但仍是灼灼地瞪着黄翎羽,片刻后,立起身来,阴冷道:“伪君子的假道学,竟然还时时刻刻挂在嘴边。一个个都是如此,嘴上说的一套,转个脸做的又是一套。林习风,你真是个卑鄙小人!”
说罢,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慕容泊涯见状,怕别人怪罪于黄翎羽,赶紧推开莫谙从对方背后冲了出来,就拎起黄翎羽后领。他身材本高,为了篡改身形又加高了鞋底,掳起瘦瘦小小的黄翎羽来分外轻松,一下子将他掼到莫谙身上,怒道:“你个不长眼的东西,怎能惹得贵客生气,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这个小蹄子。”
刘牧见他放肆,也不好发作黄翎羽,反而对慕容泊涯沉了面,原想教训他一顿,但是想想这也是秦淮楼调教新人的内事,便没再插手,追着慕容炽焰离去了。
只有莫谙心里叹气,慕容泊涯掼黄翎羽这一下看上去是挺重的,实际上十分讲究手法,甚至怕把人摔坏,还把他当作个垫背的了。不禁祈祷赶快找到阎非璜的遗书,好从这块地方快快撤退。
作如此想的时候,他却不知,若真找到那份遗书,对慕容泊涯而言可谓之幸,而对于黄翎羽则是莫大的不幸。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文中三段古文,翻译如下:
第一段《施氏食狮史》
石室诗士施氏(人物的号和姓氏),嗜好吃狮子,发誓(有生之年)要吃十头狮子。施氏于是常常到市场看狮子。十时(时间),恰逢有十头狮子被牵到市场去卖。正好在那个时候施氏也到了市场,他观察了这十头狮子,将这些狮子都射死了,然后将它们的尸体捡回家里的石室。石室里比较潮湿,施氏让杂役打扫清理石室。石室清洗干净后,施氏开始吃这些狮子。但是吃的时候才发现,这十头狮子其实是十头石狮子尸体(灵异!石狮子怎么能被射死?或者石狮子还是一种动物品种?)。试着解释这件事情。”
第二和第三段一位很强大的大人解释了,正确无误,放于下。
网友:风羽 评论:《净水红莲(施氏食狮)》 打分:2 发表时间:2008…01…30 00:32:23 所评章节:24
《施氏食狮史》看懂了。后面两个鸡文看得一知半解。在强大的好奇心驱动下试着翻译了,有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指正。。。。。抱头,闪人。
第二篇《季姬击鸡记》
季姬(这个是人叫季姬,还是季家的夫人?)觉得寂寞于是养了几只鸡,鸡是棘鸡(大概是野鸡吧,应该个头很小),棘鸡饿了叽叽直叫。见状季姬就用箕里的稷(高粱)喂鸡。鸡见到吃的一拥而上,有几只飞到了箱子上。季姬嫌脏急忙去赶,谁知鸡一惊就飞到了几案上。季姬急了,用箕打鸡,箕疾飞出去带倒了几个泥人,泥人摔碎了,鸡叽叽叫着躲到了几案下。季姬气急,脱了木屐朝鸡丢去,正中目标。鸡因此一命呜呼。季姬一冲动,写下了《季姬击鸡记》。
第三篇《饥鸡集矶记》
什么让鸡唧唧喳喳地吵闹不休?原来是几只鸡挨挨挤挤地站在水边的大石上。水车(怎么有人说是抽水机?那个机到底是什么?)呼啦啦转的飞快,鸡也盯着水车馋得要死,它们希望用自己引以为傲的捕食技术啄到被惊动跳跃的鲗鱼。水车忙着引水灌溉稷(谷子)田(这里的蓟怕是稷,没听说过蓟还要种田里的。。。)鸡忙着算计水车能吓到几条鱼。水车飞驰,鲗鱼惊惶。慌慌张张挤在石头边翘首以待,鱼的踪影却难觅见。饿慌了的鸡啊,叫喳喳。
49 相互研究
在黄翎羽过去二十几年的记忆中,最能从灵魂上亲近的人,也就只有阎非璜一人而已。同吃同住,有共同的喜好,在一起看书研究,挖掘测量。
当然也有过争吵,激烈的时候,甚至可以把帐篷掀翻,搞得一个队伍的人都来劝架,但是隔日又都好了。只是因为两人的分歧太大,阎非璜所想越来越是极端,以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上了带人盗墓的路,竟然也没让黄翎羽发现。
最终,黄翎羽对侦查机关的询问报出了谎言。他说他被一群盗墓者埋进古墓里,他说阎非璜并非那些人的同伙,只是在发现他遇害后全力营救,却误喝了毒茶。
在阎非璜的遗体火化那日,黄翎羽站在所有人的最外围。就连告别的最后一鞠也没有走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那张因为化过离别妆而略显血色的脸庞,静静躺在灵床上的身体。因为阎非璜的父母就站在阎非璜的身旁,妹妹捧着哥哥的遗照,一直哭得头都抬不起来。
对于这一家而言,黄翎羽曾经是他们儿子的至交好友,而此时,则成为了杀子的仇人。
“仇人……”黄翎羽疲累地吐出了两个莫名其妙的字眼。好在左近无人,否则一定会对这样的自语十分好奇。
说到底,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这么久,不可挽回就是不可挽回,即使到了另一个世界,也是不可挽回。
早知道如此……早知道如此,他又能做什么呢?虽然糊糊涂涂地混了几年,但是一旦遇到什么事物,勾起了深埋的心思,带起来的就会是一次烈过一次的痛悔。犹如弃置不管的伤口,当偶然揭开纱布再去理会时,只会闻到腐臭的气息。
这混杂着愤恨、愧疚、委屈和悲伤的感情,犹如一把锉刀慢慢而持久地挫动,纵使是精钢铸就的人,又能坚持得了几年?
已许久没有如此呼吸着冰凉的清晨的空气,黄翎羽驻足在曲折花径旁的草地上,早晨的露水将鞋子沾得半湿。虽然已经是秋末初冬,但秦淮楼里养的花草却还算没枯完。
在秦淮楼里呆了两日,迟迟不见楼主秦挽风的出现。而对于黄翎羽而言,不异于算是个较为痛苦的灾难。因为作为一个尚在被调教期间的新人而言,每天要遵守的规矩山一样的多。比如每日天不亮就要到厨房帮着打杂活下手,没办法,自古以来,新人就是这么干过来的。
正时候已经是早饭端上各房各院的时候了。原来在皇宫里刷马桶时还比现在要清闲得多。只要把差事按时按量办完了,宦侍长房里的大通铺随时都可以睡,反正皇亲贵戚从来不进去视察。但是在这倌院里,学规矩啊学谈吐啊,一会儿回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下。
看看前后左右确实无人,清静幽深得紧。黄翎羽懒劲儿又犯了上来,打个呵欠坐了下来,而后不管不顾地啪的一下,大字形躺倒在半黄不黄的草上。不多会儿,地上的寒气和露水都沁进背后衣衫里,直冷到胸肺里。
身上虽然难受,但是几乎唯有如此才能渐渐从烦乱的思绪里脱离出来。
他躺着良久,忽然听到不远处极轻微的草动声音,那东西来得好快,还不等他打定主意是装作不知道还是睁开眼睛,就已经到了身旁。过了会儿,黄翎羽因感到身边有温热的气息袭来,终于还是睁开眼。
慕容炽焰已经抱膝贴着他坐在草地上,也不怕一身的白衣就这么脏得不能穿了,正满脸好奇地扭头俯视着他。
慕容炽焰什么身份啊?东吴西北边上宗主国的四皇子,理论上来说, “林习风”这一介卖肉卖艺的小倌,应该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给他叩头才对。但是现在,慕容炽焰是以扬州侯贵客的身份出现在秦淮楼,甚至还住下不走了。所谓扬州侯的“贵客”,极可能是名符其实的贵客,也可能只是哪儿找来的正当宠的男人。
--该用什么礼仪应对呢?
黄翎羽就这么瞪着一双泛了疑惑的大眼睛直直和慕容炽焰对视。只是越是对视就越想不出来。真是怪了,平时一向灵醒的脑袋,这时怎就当机了呢?果然还是不适合想些乱七八糟的心事,一想,脑袋就全白痴了。
“你住哪楼?”慕容炽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