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大人请忙你们的,叶舞只是来看一看,取点药材。”她笑道。
太医院判大人生病不在,其他太医们纷纷道:“有劳娘娘亲自跑来,胡太医死于家中,尸骨也在他自家中。”
“不过,药房里的小太监尸体还在。”
“那里的药我们已经不敢再用,现在太医院新开了药材库房,都是新从外面购进的药材。”
“新药库在东面,旧药库在西边,娘娘要不要找人带路?”
……
她说不查案,这些人却认定了她是来查案。
这个世界很奇怪,你说真话没有人相信,说假话,还是没有人相信。
人们越来越喜欢反向思考,反向看事情,该相信的事情不相信,该相信的朋友,亲情,爱情,也怀疑。
其实,这世界真的有那么虚假么?
还是,自己的心被蒙蔽?
叶舞走出太医们办公的地方,向西边走去,给她带路的,是个姓李的太医,也就是那个叶舞走进屋子时第一个看到的眼神,他刚一接触到叶舞的目光,便匆匆低下了头。他看起来已经年迈,乌纱之下,略露白发,颔下也是白须飘动。他明明很苍老,却给了叶舞一种奇怪的感觉。
“其实我真的只是来看一看,不知为何,大人们竟认定我是来查案。”叶舞淡淡笑着,淡淡说着:“也不知为何,我后来就真的想去西边药材库里看一看。”
她说,李太医就听着。
她问:“李太医今年多大高龄?在太医院就职多少年了?”
李太医恭身答曰:“微臣已年近古稀,在太医院为各位娘娘贵人看了四十年的病。”
“哦,工作了这么久,还可以继续留下来,李太医——”叶舞笑道:“你若不是滥竽充数的本领太强,便定是名医术高明的神医。我看李太医并不像前一种人,那一定是位可以妙手回春的神医了。”
李太医听得夸奖,并没有得意,只是垂着头道:“库房到了,娘娘小心,莫被里面的惨相吓着。”
叶舞抬头,果然已来到了太医院原来库存药材的仓库。
那名负责抓药的太监尸体还在,春末天气,尸身僵硬,还未腐烂变臭。他是吊在一根绳索上死的,绳子是麻所制,几股拧在一起,很结实。绳子就绑在御药库高高的屋梁上,尸体吊着,太监的脸上涨紫,瞳孔放大,舌头伸出老长,很可怕。叶舞看了一眼,便把眼睛挪开,小灵跟本就不敢抬头。
药材库里除了这尸体,还有一个人,洛阳。
洛阳站在尸体前,他已经看了三天,也没看出这尸体有什么不同。
叶舞最后强迫自己再朝那尸体看了几眼,确定看不出什么,只得放弃。转而问洛阳:“你在刑部可有比较熟悉的朋友?官职大小无所谓,只要懂得怎么查案就行。”
洛阳摇了摇头,洛家从一不会和朝中的任何一派结交。他整目呆在王宫,认识那些人的可能性更小一些。
叶舞有些失望。
她一直相信‘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皇后既然敢暗中对自己下手,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只要查出些什么,她就有办法让皇后在这个后位上坐不安稳。
可是现在,她就算再有主意,对于现场破案却一窍不通。而熟悉刑事案件的刑部,可以相信的人几乎没有。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一旁的李太医突然说了句:“奇怪。”
第十七章:太医院命案(4)
叶舞一怔,转头道:“什么奇怪?”
李太医道:“娘娘请看他的指甲。”
听他这样说,叶舞的目光才转向尸体的手上,尸手微张,指甲上面竟有几点淡淡血渍。
可是,这又说明了什么?
李太医又道:“娘娘再看他的脖颈与绳子之间。”
原来叶舞等人一进门,目光便凝注在死者脸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其他部分这些细小的情节,现在经李太医一提,大家同时望去,但见尸体的脖颈绳子之间,除了勒痕,皮肤间另有细小的破损处,似是被什么尖利之物不小心划破,出了点血,但很快凝滞。
叶舞还是看不出这代表了什么。
李太医只得又道:“指甲上的血自然是死前才有的,因为这是皇家药品库,一个看管药品库的人,上面决不允许他把自己的指甲弄上任何污浊。所以这血,一定是死前才有的,还有这脖颈之间的小伤口,都是死前才有。”
叶舞点了点头,遂又尴尬地苦笑:“这些,我都看到了。可是太医大人,我还是有些似懂非懂,可否请大人再详细说明一些?”
“是,臣遵旨。”李太医道:“一个人如果是自愿上吊的话,他无论怎样也不会把自己弄伤,可是,如果不是自愿,而是他杀,被害人一定会在绳子套进自己脖子上时挣扎,这太监的指甲很长,挣扎时难免会划破肌肤。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指甲上的血与脖颈间小伤痕的来历。”
叶舞低头想了想,笑道:“太医大人分析的极有道理,可是,不足为证啊。”
“娘娘请再过来看。”李太医引着叶舞,到了一张放药的台子上,台上放着些灸香附,呈萸连,姜川,紫丹参,桃仁,枳实和当归等,这些药一堆一堆似已称好份量,只有最后一堆当归有些凌乱,连秤都歪着放在旁边。
望着那些药,叶舞猜测道:“莫非,这药中大有文章?有什么暗语不成?”
暗语?李太医一楞,遂道:“没有暗语,这些药旁边的那张单子,就是药方,娘娘再请看,这一份女人调经的药方,是前几日荷苑的荷嫔派人送过来的方子。”
荷嫔送过来的方子?荷嫔……
叶舞的思想一下子开起了小差,这宫中并不只有皇后和赵贵妃,以及萍妃,还有其他妃子,有些是玄夜认得的,有些玄夜自己都不认得,只是大臣们推了荐了,便封了个封号放在王宫里,指不定哪一天哪一年才会见上一两个。
这个荷嫔,叶舞就没有听过。
“娘娘莫往其他地方多想,凭娘娘的聪明,将心收回,只怕就要猜出答案。”李太医及时提醒了一句。
叶舞被他撞破心绪,也不着恼,静静想了一下,眼睛一亮,失声道:“我明白了,这个小太监临死前还在为荷嫔称药。既然他都决定要死了,怎么还会有心情在这里秤药?”她走到药方前看了一眼,又道:“这里面还有几味药并没有来得及称,这说明——”
“说明他是称药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背后用绳子勒死,然后吊起来的。”小灵一下子也机灵起来。
“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那些小伤痕和指甲上血的来历了。”叶舞点了点头,突然微笑地望着李太医,微笑地道:“你到底是谁?是什么人!连洛阳和本宫都没有看出来的地方,你全看出来了,你——
究竟是什么人!”
第十八章:冯二公子(1)
叶舞这一问,李太医没有回答,小灵却大奇:“他不是太医院的太医吗?”
“太医院的太医几时有这种本领了?竟将一个做案现场分析的清清楚楚。”叶舞还是微笑地望着李太医,后者犹一脸镇静。叶舞道:“李大人,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但你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何?你这样做,失利的只能是皇后方面,这世上谁和皇后做对?除了叶舞,还有一个人吧!你——是赵贵妃的人。”
她说的很肯定,虽然她自己心里仍然有一些怀疑。
李太医笑了:“娘娘的疑心病越来越大了,我不是赵贵妃的人,老臣只能代表自己,如果说属于哪一方的人的话,老臣唯一愿做的,是娘娘千岁您的人。不知娘娘肯否收下老臣?”
“大胆!”叶舞叱道:“本宫从不结党营私,你想陷本宫于大逆不道的地步吗——”
李太医忙低头,口呼:“微臣不敢。”
叶舞道:“抬起头来。”
……
叶舞道:“抬起头来!”
终于,那张苍老的面孔缓缓抬起,呈现在叶舞面前,这是张布满了苍桑的容颜,只有一双眸子深邃而清澈,这样的眸子,似曾相识……
叶舞的脑海中,一道灵光渐渐清晰,是谁?在哪儿见过,她拼命地想着,猛抬望到李太医眼中闪过万分惊惧,望向自己身后,接着便听得他一声惊呼:“颜颜小心!”她大吃一惊,突然眼前一黑,已经不知被什么人在身上某穴位点了一下,昏睡过去。
昏睡前,她脑海中唯一记得的便是,一阵乒乓乱响的械斗声,小灵的惊呼,曲蓝洛阳与人交手的声音,以及那句像梦魇一样纠缠着她的“颜颜小心……”
颜颜小心。
颜颜小心!
颜颜小心——
左小忆左小忆,怎么又是你?为何总是你?赶也赶不走,躲也躲不掉的人呵。明知无望,却犹要飞蛾扑火,这又是何苦?
叶舞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身在一音陌生而冷清的屋子里。
已是入夜,屋子很冷,很大,也很空,只点着一盏灯,灯光里,她就躺在一张床上,床上竟然还有棉被,灯就点在她对面桌子上,桌子旁边,坐着一个黑衣服的人,他的脸隐在灯影里,看不分明,只是轮廓很优美,隐在灯影里的眼睛也在暗处熠熠发光。
他一直在看着叶舞,一直到她睁开眼睛,并打量着自己。他还是一动不动。
“你是谁?”叶舞翻身从床上坐起,脑子一阵晕眩,忙扶着床栏定了定神,这才复又抬头。打量着这间屋子。屋子里装饰摆设的极为简单,却仍能让人感觉到它的不同寻常,叶舞躺着的床明显是一位小姐或夫人休息的床,纱帐粉红,绣帷低垂。在床头,还有一只小几,旁边便是妆台。
“这是什么地方?”她又问了一句。
坐在灯影里的人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叶舞皱了皱眉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是你把我掳来此处?”她想起自己白天原来是带着曲蓝和小灵去太医院,结果太医们一致认为自己是来查案,但带她去了案发现场皇家药品库。那个带路的李太医竟然是左小忆易容所扮,可就在左小忆帮她把案情分析出一些眉目的时候,她便被人点了睡穴,醒来,便是这里。
在这个王宫中,唯一恨她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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