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妙在这里停住了脚步,邢妈妈与丫头们就明白她的意思了,见她犹豫不定,又觉得奇怪。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说呢,还要在家里呆两年呢。
姑娘没有了南平王府,早就是一根浮萍了。
邢妈妈高兴地答应了一声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朱福,笑着对玉妙行了礼道:“姑娘请。”
朱宣已经换了衣服,是一件朴素的蓝袍。见玉妙进来并没有奇怪的意思。
虽然是简从,他随行也带了几个人,朱福都遣了下去,跟玉妙的人更是远远的站在院子里。
“坐吧。”这好象是朱宣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不过谁也不能一来就在他面前大刺刺地坐着吧。
玉妙没有动身子,涨红了脸抬起了头,手里攥了丝帕,说话以前总是要措词的吧。
见她局促不安的,朱宣就笑了,放缓了声音道:“坐下来再说吧。”
玉妙稳稳重重道了谢,象一旁放着的椅子上坐下,想了一下,低声道:“表哥,”
朱宣嗯了一声,又想笑。第一次妙姐儿主动找自己说话,难道以后都要这样扭捏着说话吗?
“父亲他,并没有亏待我。”清灵的声音从那低垂了头的人儿嘴里说出来,带了诚恳。
正文 第六章,生日(下)
那声音里带了真诚,坐在一侧的小小的身影也带了殷切的目光看着自己。
朱宣更是带了笑意,妙姐儿自小珠玉围随,不知道什么是人心难测,也不知道什么是世事艰险。
他看了玉妙,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问道:“是吗?”
玉妙站起身来,垂了双手在身前,回道:“父亲为了生计,常日不在家。姨娘们。。。。。。”说到了这里,有些慌乱:“姨娘们自太太去后,有此许不安,也是有的。”
她大着胆子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容忍姨娘们胡闹的原因。
大太太不在了,如果老爷从外面续弦,姨娘们不安是情理之中。
但这只是玉妙的想法,朱宣开了口道:“平日里总是有去你那里拿东拿西的吧?”
玉妙下意识地愣了一下,恭敬回答道:“是的,她们只有借用。”
朱宣继续道:“有还过吗?”玉妙抬起了头,不明白朱宣的意思,看朱宣面色如常,讪讪道:“茶叶啊,吃的啊,都吃用过了,这可怎么还呢?”
猛然间明白了朱宣的意思,又辩解道:“父亲,他真的对我好看。”
话虽然出了口,见朱宣神色依然没有波澜,玉妙恳求地喊了一声:“表哥。”
穿戴得灿丽的小小人儿眼里水光盈盈,象是有了泪,朱宣心里笑意更浓,脸上却不带出来,又不愿她忍泪,柔声道:“坐着吧。”
又是坐下来,玉妙不敢不坐,虽然在别人看来,在南平王爷面前有个座是个光彩的事情,可玉妙这会儿有了后怕,幸好自己来了。
如果自己不来解释,表哥不知道会如何误会沈居安呢。玉妙现在有了几分把握,朱宣对于自
己有家里的待遇还是非常上心的。
她又舒心又害怕,占了上风的想法则是要为沈居安解脱,那是一个不会管理家庭的老好人。
朱宣闲闲的开了口:“妙姐儿,你可知道你父亲要续弦?”这件事情也是朱宣一进门就与沈居安谈话的主因,不过没有想到,沈居安还有别的事情要与自己说。
玉妙并不意外,但坐在朱宣面前,忽然放松,她欠着身子道:“家里无人主持中馈,父亲有这种打算也是为了家里好。”
玉妙说得十分诚恳,朱宣也就不再逗她,淡然道:“我已经对表姨父说过,续弦要从世家里找。”
惊诧的双目投在了自己的脸上,玉妙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沈居安要续弦,因为怕以后糟心,一直是想从姨娘里找一个来扶正,三姨娘的希望是最大的。
现在看来,变化颇大。朱宣如果这样说了,那么家里的姨娘们就永远只能是姨娘了。
朱宣象是不愿意再谈这件事情,反而问起玉妙来:“妙姐儿,你还记得表姨母去世时,我来看你。”
玉妙忙道:“记得。”心里生出了一丝警惕,旧事重提为了什么?
朱宣看也不看她,道:“还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吗?”
玉妙这才恍然大悟,泪水一时忍不住顺了面颊流下,站了起来哽咽道:“都记得。”
朱宣既没有让她坐,也没有劝她不哭,还是平静的语调:“既然记得,那就说出来吧。”
玉妙没有立即回答,片刻后呜呜的低声轻泣在房间里传出来。她有心不哭,酸楚却促了眼泪一直地在流。
过了好一会儿,才呜咽说了一声:“表哥。”
朱宣象是未闻。玉妙想起了两年前,大太太去世时,表哥来奔丧,对自己说:“以后你的事情,就是表哥来管了。”
外面站了一堆的下人,玉妙用手帕擦拭了眼泪,仍是低低说了一句:“父亲,他真的对我很好。”
送走了玉妙,朱宣坐着,嘴角边渐有了笑意。
房里不敢摆设,床铺不敢铺垫,在这样的情况下,妙姐儿仍然不肯说自己父亲不好。真是孝顺的好孩子。
想到了沈居安一迎上了自己就与自己匆匆说话,沈家的三姨娘的兄弟与四姨娘的兄弟为了争差事,在外边争斗也就算了,居然敢打了南平王府的名号。
县令周大理不敢处置,这才把这件事情捅到了自己面前来。
战场上杀人无数的朱宣这才有点觉得伤脑筋,要守遗训,还要等两年才能迎娶,不守遗训,这两年妙姐儿的日子可怎么过。
朱福殷勤地捧上茶来。啊,是了,还是朱福对自己说的,沈家的吵闹都出了格。
朱宣端起茶碗来,却好笑起来,这都是些小事,要是平时早就处置好了。现在牵扯到妙姐儿,自己就思前想后的。
他有了主意,唤了一声:“朱福。”
自从玉妙走后,朱宣一个人在书房沉思,朱福早就觉得不安。听见朱宣叫,忙走过来笑道:“王爷。”
朱宣放下了手里的茶碗道:“去看一下沈老爷在哪里,请他过书房来。”
朱宣与玉妙离开花厅后,花厅里就醉酒猜拳,无所不为。朱福请了沈居安来,就守在了门口。
第二天,朱宣就离开了,家里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前,只是有些让人纳闷,就是姨娘们三日一大吵,两日一小闹的场景不见了。
丫头们仍是每日里伴了玉妙针指闲话,外面小丫头刚说了一声:“三姨娘来了。”
三姨娘就走了进来,她气势是气汹汹的,人却如泪人儿,一进门就跪了下来:“还请姑娘为我这苦命的人作主啊。”
满屋的人都被她吓倒了,只有玉妙倒有几分明白,她放下了手里正在赶的针指,吩咐春暖等人:“扶三姨娘起来说话。”
扶了三姨娘起来,又接到姑娘的眼色,春暖等人避了出去,房里只留下来了玉妙与三姨娘两人。
玉妙这才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姿势,轻声道:“姨娘请说吧。”
站在门外的众人只听到房间里传来了三姨娘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然后就是压抑着的语声与哭声,象是心中有千万年不平事一般。
几个大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怎么了。院子里三姨娘房里的丫头惶惶不安地抱了四少爷踱步,不时看着掩盖了门帘的房间。
虽然不屑,邢妈妈还是示意春暖等人:“快请了四少爷厢房里去,这天气风还凉着,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办。”
正文 第七章,得罪
三姨娘的哭声渐低,她低了头用手帕子捂了脸仍是不住声,口中只是喃喃:“请姑娘为我作主。”
拿在纤细手指中的手帕已经湿透,房里又没有别人,玉妙不愿意唤丫头进来,取了自己常用的一块丝帕送过去。
接了丝帕在手里,三姨娘这才勉强住了哭声。哭红了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了玉妙。
一直以来,都避免与姨娘们深谈,道不同不相谋,各人的心思不一样,谈得到一起才怪。
可是今天,看来是不可避免的了。
玉妙先停顿了一会儿,才正色道:“姨娘刚才对我说,老爷不把你扶正与我表哥南平王爷有关是吗?”
三姨娘还没有听出来,只是觉得不对,忙辨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请姑娘为四少爷想想,姑娘在一天,四少爷当然会有人照顾一天。”
玉妙不由得皱了眉,我在一天,就照顾他一天,我是四少爷的什么人?三姨娘说话不妥当在家里一直如此,以前不和她理论,现在玉妙也当作没有听见,免得打断了她下面的话。
“老爷四十岁的人,才只有四少爷这一个独苗,如果老爷从外面续了弦,谁生的谁亲,四少爷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四少爷有个好歹,我可怎么活啊。。。。。。”说着又假意地哭起来。
玉妙哼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老爷要从外面续弦?”
一向是欺负玉妙不言不语好脾气惯了,三姨娘在她面前也就敢说话,她窥着玉妙的脸色,道:“本来老爷一直说在我们姐妹几个里找一个扶正的,原以为是二姨娘,她年龄最大。可是听老爷身边侍候的人说,朱王爷为姑娘庆生的那天,与老爷在书房里谈了会话,其中就谈到了续弦的事情。”
第一次觉得家里实在是八面露风了,如果是大太太在的话,哪里会有这么多的消息满天飞。
而眼前这个殷殷对了自己的三姨娘也实在太蠢,既然知道表哥过问了这件事情,难道还指望着有婉转的余地吗?
三姨娘此来,不过是以为是自己在表哥面前吹的风罢了。三姨娘又傻傻的说了一句:“姑娘忘了,那天姑娘不是先去了书房与朱王爷说了会话吗?”
玉妙努力板了脸才没有啼笑皆非,一加一等于二,这就是三姨娘的小九九。
因为自己先去见了表哥,表哥又见了老爷,所以老爷要从外面续弦,就等于是自己的主意。
表哥就有这么好指使?
玉妙的心里倒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