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一看,不禁心跳更急。像,真是太像!活脱脱就是另一个他……典型的王家人长相!
说话的神态也好,走路的样子也好……说没有关联,她如何能信?
这一刻,她不知道是怨,是盼,是怒,还是怕……
庄因洁瞧着那王三哥走远了,还伫立着远送他过去,脸上带点甜蜜的微笑,轻轻地道,“姐姐,你觉得我三哥如何?”
她压抑了自己的嗓音,小心问道,“那王三哥,叫什么?”
不会是……
“王叔衡啊。虽然现在只是秀才,但迟早都会是举人的……”庄小姐还在那里赞美这王三哥如何有才华,为人孝顺有气节,但王翠蓉只觉得苦涩难言。
这样都能相逢,可不是说,命也?
庄太太找人来叫她们回去。戏台上又换了一支戏。这戏是新戏,名字叫做《千金簪》,说的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因为家族获罪,一日零落成泥碾作尘,跌入市井深处。却见她在市井中苦苦挣扎,却忽然又遇到以前走散的族人,那族人日子过得也不好,心知这小姐在家败之前,身上还带着一个千金簪,便想着谋财害命……
这戏十分悲怆,引得不少贵妇都又哭了一场。庄因洁却十分不喜,在她耳边说道,“这都是胡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坏的人?那葛依依虽然脾气不好,可也不至于这样。”
王翠蓉看得面无表情,只听那唱词凄切,“只见这断壁残垣,无边富贵一梦中。千金难买,倾城女成浣纱妇……”
这种悲切声音惹人心烦,她干脆掉头与几个夫人说起了胭脂水粉。这些女人对保养更感兴趣,几下子下来,终于也消了一些惆怅。
有意思吗?有什么意思?
马夫在知府角门里等着,她一个大步上了车,闭上了眼。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绝对不会去招惹那些人的,纵然是再错待她,她都不会去报复。但是如果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她也不会再客气了。
*****
汤淳就不明白,她一个弱女子,好不容易离开临城了,只得了一个多月的安宁,那一个,怎么又跟来了?
虽然他看上去温和又腼腆,心里头却忍不住骂:“阴魂不散!”
站在店门口,看着面前这个趾高气扬的男人,汤淳又不甘又无奈,“吴大爷,咱们店还没有开张呢。”
可是李掌柜早就看见吴大爷了。他跟汤淳可不一样。他虽然能够独当一面,但不算王翠蓉最大的心腹。对他而言,吴大爷和吴少奶奶根本就是一体的。这是老板来了,哪能不巴结着呢?一张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大爷快进来,小狗子,快泡茶过来,咱们大爷来了!”
吴大爷今儿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衣,华丽中带点清冷。他轻轻地迈了脚步就走了进去。
汤淳又是怒,又是急。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她根本不想见大爷。他这样过来,只会增加她的为难罢了。
吴家大爷擅长摆大爷的款儿,坐就好好地坐吧,还要用指节敲打着桌子,环顾四周,笑了一笑,“我看,不错。”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汤淳,招手让他过来,仔细打量面前这个男人。嗯,皮相不错。不过也就是皮相不错罢了,不过就是个账房,这辈子能有什么出息?
吴大爷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摆地摊起家的。
他带着嘲讽的笑意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有能耐啊。不仅表妹想要跟她,连他的夫人都直接跟他走了。他的绿帽子,戴的可真是漂亮!
以前也听人禀报过这个人,说他很早就跟在王翠蓉身边,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说表小姐也觊觎他呢。表小姐的想头也便罢了。他怎么都想不到,居然会被这样的人咬了一口?他的女人,他也敢拐走!
他是死活都不会相信,王翠蓉是根本不在意他所以走了。根本就是王翠蓉被人蒙骗。说是账房,这么多年跟着,保不准什么关系呢。他是打的好主意,他吴景也不是吃素的!
汤淳永远都会记得,这一个男人,露出一个邪佞的笑容,却又轻轻地说道,“汤淳吗?我记住你了。”
这是青蛙被蛇盯上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21第二十一章 与君决绝
王翠蓉出去收账。那些个掌柜的,虽然忠心,不过到底隔了一层,很多东西,还是得她自己盯着。
出来收了几家的帐,心中却觉得有点不安。马车笃笃地向前拉着,可是,忽然……
“刘大,怎么了?”
“主子,有人堵在前头呢。”刘大一脸慌乱。狭长的巷子里,夕阳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王翠蓉垂下眼,轻叹,“你怎么来了?”
果不其然地,那人很快地就跃上了马车。一下子,马车就显得又挤又闷。他带着的长随笑嘻嘻地对刘大说,“刘大快走吧,男主子都认不出来了吗?”
见女主子没有反对,马车又慢慢地行驶起来了。王翠蓉在里头,他坐在车厢的门口。但车厢本来就不大,他只要一个侧身,就可以将她搂进去。
她还算了解他,知道他面色不豫。她已然从汤淳那边听到昨儿个他寻上了门,也知道他既然到了崖城,就不可能不来寻自己。
她的下巴柔和,如玉一般,隐隐约约露出皓洁的脖子,令他不禁一动。
“翠蓉,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
本以为要在心里百转千回的话,却猝不及防地说了出来。
只是这一句,对上她冷淡中带着诧异的眸子,他忽然就感觉到了一丝难堪。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他忍着脸上的烧红继续问道,“你说,有没有?”
见她还不答,他越发地恼怒,欺身过去,满意地看到她的脸上有一丝羞红。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他的手都忍不住蠢蠢欲动……
她一把推开他,“没有。”
“什么?”
“吴景,我告诉你,我没有。”
“是因为表妹吗?你果然吃醋了……你吃醋,怎么不早说呢?你说了,我就不会跟她那么好,你说了,我就……”他辩白几句,忽然对上她清明的眼,他男人的自尊心令他怔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外头的刘大听着里头的声音像是不对劲,连忙埋头赶车。长随阿青忙拦住他,“别那么急,慢慢赶车就是。”
刘大瞪了他一眼,“阿青,你可是害死我了。你是跟了大爷去,我可是跟在少奶奶身边,要是惹恼了少奶奶,我们一家都没饭吃。”
阿青笑嘻嘻地说道,“主子恩爱,岂不是我们做下人的喜事?你也别傻了。忠心些,大爷哪里少不了你的好处。”
刘大听他话就生气,他只知道管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哪里敢做主子的主?横竖自己一家都是少奶奶的陪房,只对少奶奶忠心也就罢了。他只准备再甩一下鞭子,里头却忽然传来了少奶奶的惊呼——
“吴景,你怎么敢?”
王翠蓉颓然地倒在马车上。纵然加了靠垫,那里头还是木头。她觉得生疼。可是他却狠狠地吻了她的嘴。
吮吸、咬噬、搅动……她的红唇如血,还带了伤。她的抗拒在他眼里就像是可笑的挣扎。
她终于抵住他的身子,气喘吁吁地问一声“你怎么敢”。
“王翠蓉,你绿帽子都给我戴了,我怎么不敢?”
绿帽子?什么东西!
翠蓉皱眉,“你说什么!别污蔑我!”
吴景笑着抚摸自己的双唇。上一刻,唇上还有她的气息。那柔软的触感,非常好。只是这个女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地用这样柔软的唇去触碰那个姓汤的小白脸呢?
原来,他以为她爱他,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以为她的对他好,也不过是他一个人的感觉罢了。
他不在乎!不过是个女人吗?天涯何处无芳草呢。那小阿怜伺候人的功夫都比这王翠蓉好呢!她王翠蓉算什么,他一点都不在乎,永远都不在乎。
于是他便笑。努力笑得淡然。他也以为维持了好风度好令仪了。她总会后悔的,他心想。总有一日,她会求着回头的。他想。
“如此,你便好自为之吧。”那眼里,颇有那种轻蔑的神气。仿佛在说:你这种女人,大爷我一抓一大把。你爱走不走。
但在王翠蓉的眼里,却觉得颇为勉强。在这种勉强里装出云淡风轻来,又更为可怖。他这幅样子……
正当他撩开布帘下车,阿青也连忙跟上走了几步远的时候,安安静静的马车忽然出了声,“等一下。”
他又走了两步。他也以为自己不会停住了。可是脚不听他的话,居然还是停了下来。也罢,让他听听她有什么话讲。如果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悔恨的话,就算她有眼色。
谁知道她说的,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句话——这话一出,连那阿青与刘大都立刻低下了头。
刘大心想:刚才幸好没有听阿青的话,回去后可要好好叮嘱自己的婆娘,好好伺候少奶奶,看来这吴家,是回不去了。还不得巴紧少奶奶这棵大树?
吴景没有看翠蓉,他正远远地看着前头的路。
小巷子里的天都暗得比外头快一些。石板路上有点青苔,看上去无比黯然。
原本以为唾手可得的东西,却原来远在天边……他的心好像缺了一块。
“既然咱们这么不开心,不如和离吧。”
他只看到,她云鬓散乱,双眼迷离,撩开帘子来留他。这是他留下的痕迹。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狠心。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呢。尽管他们俩并没有做过真正的夫妻,也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有那么许多共同的记忆。难道真的有别的男人比他更好吗?
他只轻轻地回了一句话,然后轻飘飘地走了。
等到王翠蓉回过神来,他已经走了老远。
“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一定会来哭着求着我的!”
吴大爷当晚就回了崖城,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莫名其妙。只有金枝几个丫头有些不安,听说了这件事,私底下讨论过好几次。毕竟觉得再强大的女人也需要男人的照顾,因此金枝几个总以为吴大爷和少奶奶“有情人终成眷属”。以为少了个表小姐便万事大吉,谁知道事儿却并没有就此一帆风顺。因此几个丫鬟也长吁短叹,颇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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