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相信。因为我相信,慧棱小姐你,总会有回来的那一天。”踩在矮桌上的男人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微微颔首,刚修好的电灯在他的头上绽放出金色的光芒。
打断了他有些煽情的发言,我激动地指着电灯泡映照在他头顶上的光晕,发现了新大陆,“啊拉,天使光环。”
片刻后,浦原喜助捂着腹部走出了房间。
“……我去实验室了。”
白色的纸门上映着他的剪影,看着越来越小越来越远越来越淡的剪影,我一边撸着黑猫脑袋上的毛一边问它:“他干嘛要捂着肚子?”
黑猫用后肢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十分惬意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答了我三个字:“他内伤。”
是夜,躺在榻榻米上,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不断地循环着浦原说过的那些话。
“因为相信。”
“为了喜欢的这里,为了喜欢的一切,永远留在这里,不要离开,不要走,好吗?”
“那么,这个世界上的这个我,你喜欢吗?”
“浦原商店,一如既往地欢迎。”
原来世上真的存在着某些人,哪怕是做着像是修灯泡这样的事情,也可以像是抱着Rose的Jack一样,让人心动不已。
今昔
我一直不明白浦原那天为什么会突然让我“不要走”,也没有想到这竟然会和他“拜托我的事情”有所关联。因为这看起来,听起来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是任谁都无法将它们联系起来的。
【除了作为一切事件导火索的那个人。】
那是初春的三月的一天。天空晴朗,初阳明媚,万里无云。用浦原的话来说,绝对“是个睡懒觉的好天气……”于是他也坚定地奉行了他的懒觉政策,并且叮嘱了我,只有当来客人的时候才可以叫醒他。其他时间,都是天大地大补眠最大。
可是,为什么要叮嘱我呢?
因为铁斋先生带着小雨和甚太去郊外野餐了,理由是,难得的好天气。
当然,我想……坚信不会有客人来才是他们笃定地丢下浦原出去玩的根本原因。
看在浦原对我那么多年的照顾的份上,我也毫不含糊地把这件小事答应了下来。
反正自己也无所事事。
可就是那么巧合,偏偏在那么特殊的一天,那个改变我们所有人命运的人出现了。
**
日上三竿,我正睡在门内的长廊上,百无聊赖地数着天花板上的霉斑,突然有人从外拉开了商店的大门。随着门缝的扩大,金色骄阳洒了一地,刺目的阳光使我一时睁不开眼睛。
因为客人的到来,我无奈地坐起身子,背光的缘故我眯着眼睛也只能勉强看清来者的大致轮廓。
“请问,有人在吗?”来人是个发型与某种叫做墨鱼的生物有三分相似的身材娇小的……女孩子。
“如果是问人的话,我在。但是如果是问当家的话,我们店长还没有起来,我马上去叫。这位小姐,请问你要买什么?”听声音,虽然有些偏中性,但还是能辨认得出性别。我视线所及之处都变成了刚才数的霉斑的影子,眼前一片青紫色,大概是因为不喜光的眼睛受到了阳光刺激的缘故吧?这么想着我伸手揉了揉眼睛,正想转身往里走,却被少女的回答给震在了原处。
“唔。我想定制一具义骸还有,还要义魂丸,最好是兔子恰比的。”
背对着她,我却可以大致猜出女孩子此时此刻的神情。多半是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巴在考虑问题吧。
一阵初春的微风从店外吹了进来,鼓起了女孩子宽大的衣袖也扬起了我的发梢。
义骸和义魂丸?……
我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嘴唇也不由得开始颤抖,“你,是……死神?”
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了……而且需要义魂丸和义骸,那必然是要在现世驻留一段时间了,是现世驻守?
不可能啊!被派来现世驻守的死神不会是太高位的席官,隐藏灵压的水平也不会太高,可是为什么,我竟然什么都感觉不到……
是她真的很强,还是……
……
死死盯着自己的掌心,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逆流,匆忙丢下一句稍等就跑往店里跑去,只是没挪几步,就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该说这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吗?
“慧棱小姐,不要怕。有我在。感觉到了,是死神吧。”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没有刚睡醒的懒散,男人的声音很认真很清醒也很严肃,一只手按住了我的头,一只手一下下抚着我的后背,像是无数次为黑猫顺毛一样的动作,浦原喜助的动作让我除了他那件绿色的衣服外什么都看不见了。“欠你的解释,会还清的。不要再害怕了。”
“我……没有。”虽是倔强地这么说着,手却抓住了他衣服的前襟,怎么也不肯松开,身体也在止不住地颤抖。我像是一只八爪章鱼一样死死地缠住了浦原,或者该说……他就像是我这个溺水者眼前的最后一根浮木,一旦抓住了就是死也不会松手。
“唉……”叹了口气,浦原任由我拽着他的衣服,不再抚着我的后背,而是双手轻轻拥住了我,低头在我耳侧轻声说了句,“慧棱小姐,再这样下去,会让那位死神生疑的哦,先放手,去我房间等我吧。”
听从他的话,我机械地松开了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听他的话。就好像是遵从本能一样的,遵从他的一言一语。
“乖。”浦原抬起我的脸,将被泪水粘住而凌乱地贴在脸上的发丝拨开,别到了我的耳后,“对不起,慧棱小姐。这是最后一次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什么叫“这是最后一次了。”
浦原喜助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又欠了我多少解释和秘密。
看着男子大步离开的背影,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终于再次夺眶而出。
**
“啊~是朽木小姐啊。初次见面,幸会幸会。”
“啊拉~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而已。”
“您真是多虑了♪;~”
浦原的声音很大,相比较那位朽木小姐来说,清晰地让在隔壁房间的我听得一清二楚,也许是他故意的吧。用手背抹去了眼泪,我啜泣了一会儿,开始回忆过往的一切。
因为总觉得那个墨鱼头的孩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浦原说她是……“朽木小姐?”
现实慢慢地与回忆交汇,在脑海中碰撞出炫目的火花。
“海燕大人……”
“海燕大人是向着星空去的。”
这个孩子可是五十多年前那个喊着海燕大人的孩子?
——朽木……露琪亚。
她刚才没有认出我吗?
也是,事隔五十多年,彼此不可能熟悉到一见面就轻易想起来的地步,而且因为光线等等原因,我没有看清她的相貌她似乎也没有注意到我。
这样……也好。
近乡情更怯。
还好来的是这么一个近乎完全陌生的人,若换做是那些旧友,我不知道自己会失态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会失落成什么样子……
刚才浦原说了的吧……
“感觉到了。”
我知道浦原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也知道自己和他比起来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没有可比性。但是光灵压感知这方面,他绝对不会强于我。
想当年我可是“队长级一个喷嚏就会被惊醒的”灵压超敏感星人啊。
回想起当年种种,和那个可笑的自封,我笑了起来。
只是……
都说了是“想当年”了。
【如今的我妻慧棱,再也不是我妻慧棱了。】
【伸手抓住的,只能是虚空。】
坦诚
直到浦原亲自送那位客人离开,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些。虽然很莫名,但是我就是很紧张,紧张到——直到浦原从隔壁房间过来牵住我的手,拉我站起来的时候,我还在没出息地颤抖着,双腿打颤站不起来。
本来承诺告知我一切的男人,直到晚饭的时候才重新提起那位今天唯一的客人。他说,她是朽木露琪亚,是朽木家的小姐,如果运气好的话,这笔生意应该能够使浦原商店的财政赤字稍稍得到缓解。
说话的时候,浦原笑得一如既往的猥琐,甚至是更胜平常的猥琐。
唔。请相信我,我丝毫没有贬低这个男人的意思,只是曾经有人说过“有思想的人必定是猥琐的。”而我,则坚信,浦原喜助势必是个有思想的男人。
对于他这让人无语的脱线模式,早已习惯的我只是执着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味地单一地重复着这样三个字。“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呀♪;~”刚开始还打算装傻充愣的人,在察觉到我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绝对不想放他就此过马的决心后,才渐渐敛去那傻了吧唧的笑容。
“为什么。”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想被他扯开话题。我想知道的不过是……为什么我会感觉不到死神的灵压,这一个问题而已。我也知道,以往的种种恐怕都和这个姓浦原的男人脱不开干系,如果真的让他在这里一次性坦白,不说我接受得了与否,他说起来应该也要费不少口水,假设真的让他说得口干舌燥世界上就此少掉一个祸害的话……倒也不错。
“……你现在穿的义骸,被我动过了手脚。”压着帽檐,浦原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声音也随着帽子被一同压低了一般。
“什么手脚。什么时候起的。”想也知道是他动了手脚……说了等于没说,只是,他是通过什么手段又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就那么被迫断了和尸魂界的联系?
“真要说起来的话,在义骸里设置隔绝灵压的结界,是在你追着那个姓桧佐木的死神出去以后的事情了。”出乎意料之外的,浦原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十分的镇定,一点都没有“被抓包”或者“自首”时应该有的那种态度和语气,我也淡定得不似寻常。也许是因为那从内心涌起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