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儿,我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
忘记?哥哥,那深入骨髓的情感,你要我如何忘记!
“我真的会不理你,这辈子都会不理你!——哥哥,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啊!”
“哥哥,我喜欢你啊,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啊。。。。。。可是为什么,你还是不要我。。。。。。”跌坐在地上,初染几乎是又哭又笑地喃喃着。
“他已经走了。”耐不住,毓缡还是走了过去,蹲下身扶过她,可怀中的女子还是痴了一般怔怔不语。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那娇小的身子竟在微微颤抖,就连他的触碰也是毫无反应,水灵灵的人,就在瞬间变成了一具木偶,失了魂,丢了心。
风烬,唯有这个人,可以让她脆弱至此,狼狈至此。唯有这个人,可以让她无所顾忌地笑,无所顾忌地哭,并且,卸下所有的防备。
“你醒醒,他听不到!”毓缡扳过她的身子,强迫她看着自己,然后狠狠地拽起她,指着风烬消失的方向冷笑,“风初染,你好好看看,就算现在你在这里哭死,他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风初染,你别傻了,你听见了没有,他不在乎,不在乎!”
他大声冲着她吼,拼命地摇着那纤弱的身子,也不管是否弄痛了她,只想把她唤醒:“那城楼上孤傲决然的你去哪儿了,地牢里倔强漠然的你去哪儿了,相思河边宁死也不愿我救你的人去哪儿了,风初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被他高声一喝,初染顿时醒了一半,那荡出去的心神收回不少。看着毓缡,她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生的浮木,死死地攥住他的手,她黯淡的眼眸里闪出一丝光亮,满怀期待地看着他,语气近乎哀求:“你带我去找他,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你一定可以追上的,一定可以的是不是?”
“好,我带你去。”点下头的瞬间,他忽然觉得很荒唐。他们两人的纠葛,她好不好痛不痛,又与他何干,究竟他在急什么,在不安什么?!莫非真如风烬所说,他今日是糊涂了么?
搂过她不盈一握的腰身,他足尖轻点,腾空而起,耳边是风拂过枝叶的沙沙声。
初染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心中的害怕却早被焦急盖了过去。
风烬走得不快,故而一段时间之后,毓缡便追上了他。
泠月大门已启,那白衣男子正欲举步而入,听到身后的脚步,讶然回头。女子红肿的眼睛,梨花带雨的容颜,使得他心头一震,好不容易狠下的心肠,瞬间又软了下来。“夭儿,你这又是何苦。。。。。。”
长袖之中掩藏的手,慢慢紧握成拳。
风烬,难道你想先给她希望,再让她失望吗?一个游离于人世的魂魄,如何能给她幸福?!
内心深处那清朗的笑靥缓缓扩大,充斥了全身,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对着他露出笃定的神色。
紧锁的眉心舒然,那刚刚抬起的脚蓦的又收了回去。
转身,未再回头。
“关门!”
吐出这两个字,他仰面望天,疲惫地阖上双目。身后褚色的大门也重重落下,他听到一阵细碎凌乱的脚步,尔后,便是一声一声拳头落在厚重木门上沉闷的音响。
每一下,都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心房,难以言语的疼痛,随着隐约的啜泣缓缓蔓延。
他淡笑着靠在门边,微微侧头。
短短几寸的距离,却仿佛横亘了无边无垠的大漠,飞沙走石之间,他与她,就此失之交臂。
初染颓然坐下,手,还在一下一下麻木地锤着,苍白冰凉的双拳已泛出红色。
“我知道,你就在里面,哥哥,为什么,究竟为什么呢。。。。。。”
岚镜走过来,看了眼紧闭的大门,于心不忍,正要说话,却听得风烬一声长叹:“夭儿。。。。。。”
“哥哥,‘旋绮’就要开花了。”一边的人突然安静下来,“你说,‘旋绮’开花的时候,你就会回来了。”
夭儿,“旋绮”开花的那一天,我在这里等你。
那一年的黄昏,落日斜阳,余晖和暖,他牵过她的手,许下了永远无法成真的承诺。
整整二十世,他都那样告诉她,而她,总是很认真地点头。
可是,“旋绮”是不会开花的,因为它从头至尾都是枯木,枯木逢春,终究只是人们的杜撰和美好的念想。不过,希望总比绝望来的好,所以,他骗了她。
“哥哥,一定是这样的对不对?”初染不甘心地问道。
没有回答,里面,甚至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渠水已照她的吩咐,随着那些尸体永世尘封。城楼上的守备,不知什么时候已撤地不见了踪影。那高墙,顿时空荡荡的。
毓缡看着她,不乏一语地在初染身边席地而座,将身子向她的方向微微侧了侧,淡声道:“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你若是想哭,就哭吧。”
初染一怔,尔后窝进他的怀,将头深深埋进其中,抿唇无声地啜泣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两个人,很长时间,就保持着这么个姿势。
吸了吸鼻子,初染抽身出来,尽管已拭过泪,可泪痕犹在,脸颊微微泛出红色,不好意思地瞥了他一眼,她轻声道:“不许你笑话我。”
毓缡扬眉玩笑道:“你果真哭得很丑。”
语罢,两人对视几眼,竟不约而同大笑出声,一个爬满泪痕,一个面露柔光。
初染笑笑,顺从地将头搁在他肩上,然后静静地看着远处,心中起伏的波浪渐渐平稳下来。身边男人淡淡的檀香味,若有若无地氤氲在她身侧,让她觉得安心非常。
曾经敌对的人,想不到竟也可以这般默契地坐在一起,且听风吟。
“谢谢。”
“不客气。”
话毕,两人又是一阵忍俊不禁。
沉闷的气氛,不快的心情,因此舒畅许多。坐正了身子,初染抬头道:“我已经好了。”
毓缡点点头,对着林中一隅吹出一记响哨,马蹄声声,不消片刻,那坐骑已在跟前,用乌黑的眼珠子打量着自己的主人,发出欢快的嘶鸣。亲热地抚了一抚高扬的马头,他转身对着仍显黯然的初染道:“那便走吧。”
初染点头,勒缰跨鞍上马,却听得毓缡的声音:“最后的机会,你可再看一眼。”
“不必了。”初染撇过头去,强忍心头企盼,毅然决然,“看了又有何用,如此,倒不如不看了。”
“好。”毓缡提醒,“你坐稳,我们这就走了。”说罢,扬鞭高喝,一声“驾”,一箭离。
城楼那一袭白衣,注视着那疾驰的身影,唇边透出一抹妖冶的笑,仿佛自语一般,他轻声道:“你看,两个人,一样的傻。”
岚镜闻言心中见疑:“慕容公子,可是在与我说话?”
[第四卷 蒹葭:情难(一)]
缓缰勒马,毓缡神色一凌,眉心微蹙,从容之间警觉顿生,冷意俱现,手,不自觉扣上摇间佩剑。
有杀气!
“怎么了?”初染不解。
“小心——”他低呼一声,左手弹剑出鞘,直入空中。银芒乍泄,迅疾划过周遭几处,钉于马前,那坐骑由于受惊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他趁势松开缰绳,接剑在手,对着紧接而来的流矢精准挥砍而下,左臂弃鞘拉缰,稳住初染欲倾的身子,将她带入怀中。
汹涌箭浪,一瞬又平静下来。
“谁——”
一声沉喝,掷地有声。
初染亦不再言语,端坐马上静观四处,甚觉怪异。泠月辖境,何人如此大胆?!
随着一阵草木的窸窣声,密林深处现出几百弓弩手,环绕二人持弓满弦而立。目光炯炯,平静之中暗藏弩张之势,虽衣着各异,但一看便训练有素,绝非寻常。
军人?!
这是初染的第一感觉。再看向那领头人,颇为年轻,可总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正思忖间,却听毓缡冷哼一声:“曲穆亭,你自诩身正,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暗箭伤人的本事!”
曲穆亭倒是不甚在意,微微颔首示礼:“在下奉命来请毓城主。”
“请我?”毓缡像是听了什么笑话般,“秋相可真是好兴致啊。”
秋相?!提到他,初染顿时想起来,这个男人,不正与她在凤城外有过一面之缘么,好像还是秋慕云的心腹。不过他这身装扮来此又是何目的,一个“请”字似是寓意颇深,不早不晚,偏偏是今日毓缡落单。而看神情,毓缡也是认得他的。一个是权倾朝野的丞相,一个是兴兵作乱大逆不道,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真是怪极!
曲穆亭笑笑:“府中新到了祁红茶,相爷想请城主同饮。”
饮茶?!
莫说毓缡,就是初染也觉十分好笑,亏得他想出这个理由。
“那就请你回复秋相,我毓缡对他的茶没有兴趣。”长剑一指,他对着曲穆亭道,“劳烦将军让一让,你的人挡了路。”声音不大,却是威仪非凡,不容置喙。
曲穆亭敛了仅有的一丝笑意,瞥了初染一眼,意有所指:“城主英武,我也钦佩你多谋骁勇,以五万之兵横扫南境,屡战屡胜,民心所向。但是城主莫要忘了,我朝损失虽大,但城主也是付出了一定代价。朝廷对南境管束本就松弛,而北境不同,要取一城一池绝非易事,城主万夫莫敌,但是其他人。。。。。。”
毓缡搂着初染的手臂不自觉一紧,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不愧是秋慕云的左右手,到底不同,说话做事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的——你说的话不无道理,只可惜,你遇上了我!”
“城主三思。”曲穆亭目光紧锁,分毫不让。
初染心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