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惊魂不定的时候,有人走了过来。我抬头,这才发现这里一片狼藉,好像战场一样。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瘦弱大哥,头戴一顶黑帽,面容凄楚,眼神有些涣散。一看到我,大叫了一声:“鬼啊!”然后真的和见鬼了一样跑开。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我被韭虫咬过毁容了?惊恐地摸了下脸,没有血没有疤痕没有痘痘,一切如常。前面有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我马上跑过去照了一下,脸上没有任何异样。
事情太诡异了。
巨大的疑团促使我没有立刻跑开,而是走进了客栈内院。这一进去,顿时吓得赶紧缩到围墙后面。过了好一会,才探出头看个究竟。
地上躺着几具身体,一看就是没有呼吸的那种。
刚才那位大哥又出现了,在一边瑟缩着,看我还是一脸见鬼的模样,嘴唇动了几下没发出一个声音,最后指了指不远处地上。
我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是个女人的身体。不解地看向他,他又指了指。
难道是让我过去看那个女人?
我摇摇头,不敢,我一向怕死人。那大哥面色略有迟疑,手慢慢伸向我的手臂,轻轻碰了一下又弹开,好像在确认我是不是真人。触碰到了实体,他露出解脱放松的神色,然后拉着我走到那个女人身边。
我视线转向那女人,惊得像是在春日暖阳里被极地冰雪吞没一样,也终于明白那大哥认为我是鬼的原因了。
因为,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人,就是“我”。
冰雪聪冥
我终于明白那大哥认为我是鬼的原因了,因为,躺在地上的人,就是“我”。
实在压抑不住心里的恐惧,如果没有那个活生生的客栈大哥在我身边,我想我一定晕倒了。看到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死在你面前,你能不觉得万分震撼和害怕吗?幸亏她的眼睛是闭着的,不然我真无法想象我会害怕到什么地步。
“到底怎么回事?”大哥捧着头喃喃自语。
我慢慢冷静下来,想了一会,拍拍大哥的肩膀,结结巴巴道:“大,大哥,你去看一下她脖子上有没有什么异常,她可能戴了人皮面具。”我实在不敢去碰一个死人,大哥你是男人,你上。
大哥看着我往后一缩,差点跳起来,过了很久,好像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终于靠向那个“我”,看了好一会,伸手到那人脖子下方摸索着慢慢掀起一层面具。
面具落地,真相并不是太出乎人意料,躺在地上的女人是恬静,她是被一掌劈在胸口打死的。
让她易容的人肯定是游湛。游湛做事小心,我不见了必定要找人冒充我来掩人耳目;至于杀恬静的人……我转头对着大哥急切问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略微被我的焦急吓到了,过了一会苦着脸满脸颓废,哀道:“我也不知道啊,又是打架,又是杀人,全客栈的人都跑光了,我的客栈就这么完了。”
我死死抓紧衣服,心里揪的难受,像有什么在啃一样。黑寐一定来过了,他来救我了。
“姑娘,你快些逃命去吧。”大哥好心地看着我。
我回过神:“怎么了?”
“前两天,有几个凶巴巴的人找我密谈,给了我你的画像,说如果看到有个年轻公子带着你和几位姑娘投栈,一定要我把他们安排在那几个特定的房间。”
我心一颤,他继续道:“他们还给了我一大笔钱,说是酬金,不管人来没来都是我的。我本来不想惹麻烦,可是那几个人看上去实在不好惹,而且他们说人不一定会来。我贪念一起,心想人不定会住在我的客栈,就收下了。没想到才过一天,人就出现了。”他一脸的悔恨。
无力再听,我心里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恹恹问道:“哪几个房间?”
大哥指了指旁边,我转过身一看,有一瞬间的恍神,黑漆漆一片,连着几个房间全被一堵黑墙一样的东西罩着,完全密封住,坚不可摧。房屋之间略有空隙,是分开密封的。
“那几人在这几个房间里呆了老半天,也不知道在干吗,还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几个房间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被封住了呢?也不知道他们动了什么手脚。”
我勉强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那个一直对我拳脚相向的女人就躺在我脚下不远处没有声息,她是在黑寐发现她不是我之后被一掌打死的。
恬静正对的那个屋门大开,没有黑墙罩住,想是黑寐进去的时候已经拆除。我慢慢走进去,看到另一个侍妾倒在一侧墙边,早已气绝。
大哥也跟着我进去,一拍脑袋小声道:“那几个凶凶的人还硬安了个伙计给我店里,就是这个伙计来招呼住在这些屋里的人。”
那伙计一定是来确定我具体住在哪个房间,可是他哪里能看得出恬静易容过后是真的我还是假的我?也只有黑寐才能一眼认出我的真假。
抱紧手臂,却还是止不住地感到寒冷。黑寐没有找到我会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又要重新往回找?我还真是个扫把星,一次次给他添麻烦。
“姑娘姑娘,你别哭,快些去逃命吧,他们要杀的人是你,这位姑娘刚好成了你的替罪羊。”
我也不能解释什么,心里压抑到了极点。黑寐昨天晚上就在这里,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地跑掉,他已经找到我了。
大哥兀自在一边劝我快些离开:“快跑吧,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我当时躲在一边看到那个杀你,不是,杀那位姑娘的男人,下手挺狠的,和那位姑娘一走出房门就一掌拍在她胸口,那位姑娘都没有时间挣扎就倒下了。我看他们不杀你不会罢休。”
“我知道了,谢谢大哥。”我擦了把脸上的眼泪,视线几乎模糊得看不到什么东西。
“那几个黑屋里可能还有人,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出来后,大哥盯着那几个房间发呆。
我也回望了一下那几个房间,不管里面有没有人,都和我无关。难道我还把他们救出来继续让他们控制,当东郭先生吗?再说我也没有那个能力救他们。僵着身体拖着步子往外面走。过了一会回头哽咽着问他:“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通向哪里?”
大哥很快回答:“殿城,由南往北必经之地。自从两年前隔壁城因为瘟疫被封城后,这里是唯一连接南北的城市。”
“谢谢大哥,我走了,你保重。”
我真是蠢货,为什么会这么蠢,拼了半条命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还可能被韭虫咬了,为的是什么?为什么不安心等着黑寐来救我?难道潜意识里我对他的信任还不够,以为他会放弃我,所以选择自己不顾一切地逃跑吗?我承认我曾经有过这种想法,我真的太蠢了。
我们的具体行踪他可能不会一一知晓,但我们北上的大致走向他知道,这个地方是北上必经之路,他就在这里等我。殿城的每一个大客栈他应该都做了相应安排,可是我把它搞砸了。他来救我的时候我正昏迷在马车底下,我顺利地躲掉了游湛,可是把黑寐也一并躲掉了。
上次树林里是,这次也是,每次都是我临时出了状况搞砸了一切。
看着手上的那个小印痕,觉得特别讽刺。我自己想办法脱逃是逼于无奈,也不能算错,可是却换来这样的结局,不但错过了黑寐,还把自己弄伤了,真是可笑。也许老天就是在一次又一次地跟我开玩笑,一次又一次地戏弄我,让我没有好日子过。
以后不会再有人绑架我,我真的自由了。
浑浑噩噩地慢慢走出了殿城。不知道走了多久,晕倒在路边的坑里,几乎两天没有进食加上体力的消耗,身体已经到达极限。
闭上眼睛前的感觉让我觉得我会长睡不醒。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依旧在路边的坑里,武侠小说里救人的母子、父子、夫妻还是没有出现。
牙齿格格作响,身体的变化我即使想忽略也忽略不了。我确定我被那个韭虫咬了,因为从我昏迷醒来后就一直有这种感觉:冷,很冷,越来越冷。明明是初秋,我却觉得像寒冬腊月一样冷,而且越是在太阳底下越冷。
起初以为是心情差到极点才有这种感觉,可是冷到这般瑟瑟发抖的地步却是不该出现的状况。心里慌起来,我到底该怎么办?四面八方都是路,我竟然不知道该走哪一条,
饿到胃疼,看旁边有几棵苹果树,顺手摘了几个充饥。机械地吞下肚,没有任何味道,好像只是完成任务一样。
“喂,你居然敢偷我家的苹果吃,知不知道错?”一个清脆的声音。
“就是就是。”旁边有声音附和。
我瑟缩着慢慢回头,是一大一小两小女孩。她们看到我,单纯的大眼里微微震动了下,表情马上软了下来。大点的女孩嘴角尴尬地拉开:“你是不是很饿呀,饿就多吃点吧,没关系,多吃点。”
小点的也连连点头:“真的没关系的,多吃点。”
两个人站在那里像两朵盛放的花一样灿烂,灼着我的眼,从她们明亮的眼睛里我看到现在的我有多狼狈,没有回答她们,低下头慢慢走远。
远远地听到她们还在议论:“这人真怪。”“是啊,会不会脑子不正常?”“我也觉得有点。”……
越走越偏僻,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
我被韭虫咬了,只有游湛有解药,难道让我去找他吗?就算他还活着,我好不容易从他手里逃了出来,怎么可以再入虎口?再被他当成对付黑寐的工具绝对不可以。
我想我错了,我应该留在殿城等黑寐,说不定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找到我。早上的时候越来越冷的感觉麻痹了我的意识,也可能是强烈的自责冲昏了头脑,我就这么一个人跑了出来。
回头看一下,竟忘了来时走过的路,不知道怎么回殿城。
冷得实在受不了,就好像穿着吊带睡衣赤脚踩在雪地里的感觉。我怕冷,一直怕冷,冬天一向都是呆在空调房里不愿出来。现在只穿着单薄的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