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母的名字从眼前女人的口中吐出,声声带着不屑。辰钰的拳头握了握,又松开。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我派人查过了,杜四娘那女人,不简单。钰儿啊,别说我没提醒你,那个女人和白素是不同的,也别怨我不放她进门。我倒是听莹儿说起过,你和骆家的三姑娘似乎有些交情,若是我说,我替你朝骆家提亲,条件就是你放杜四娘离开,你可愿意?”
辰钰猛地抬头,他惊讶的看着辰夫人满是试探的脸,一时间手心满是冷汗:“母亲说笑了,骆家姑娘是闺阁之秀,哪里能与孩儿有交情。莹儿年幼,话头不知轻重,可不能因为戏言就误了骆姑娘的清誉。”
“那么说,你是不愿意了?”辰夫人摆出一副遗憾的样子:“我倒是觉得骆家姑娘还不错,虽说身份低了些,可是在苏城的名头挺好,本想着你若是有意,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辰钰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脊梁,一时方寸大乱,正思付着如何应对,只看辰夫人挥了挥手,疲倦道:“钰儿,你也不妨再考虑考虑,今儿个先下去,想好了再来。来人,送三少爷出去。”
苏城南面一所不大的宅子前停了一辆马车,那宅子的家丁瞧清楚了从马车上下来的青年,立马带笑上前道:“辰公子,少爷在中庭候着呢。”
辰钰点点头,留下车夫和马车,熟门熟路进了宅子。
“钰哥哥。”辰钰正沿着回廊疾步走着,前方假山后忽然跳出一个妙龄少女,梳着双平髻,一身娇黄棉褂,巴巴的朝着他笑。
“顾小姐。”辰钰心中有事,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他后退两步,朝她微微行了礼:“我无端造访,劳烦了。”
那少女名唤顾灵,是顾桥的嫡亲妹子,也不过和辰莹一般大,连性子也有些像:“怎么总是叫我顾小姐,顾小姐,都见过这么多回了。你这般生分,让人好不尴尬。”
辰钰见她快步上前,不动声色往侧边移了一小步,才微微一笑:“本是礼数,应该的。”
辰钰长的极好,这淡淡一笑虽透着疏远却依旧是看的顾灵呆了一呆,连着脸蛋也慢慢红了,她本是个极任性的人,一个念头忽的冒出来便再也压不下去:“钰哥哥你想去中庭,我带你去便是。”
☆、第66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正当辰夫人算尽心思之际;苏城出了一件花边官司;逼出一场事故;牵连了不知多少人。这事故在骆府相当于凭空炸了一个霹雳——一无名混子在花街闹市;伤了一个老鸨杀了一个半红不紫的粉头;苏城衙门花了一个星期逮了他归案;不期牵出一个一个惊天秘密;城郊的水莲庵的当家王师傅口口声声念佛;却是个难得的狠角色;她好赌成性,四处收受银钱,借着身份便利,四处牵线,多年来不知道坏了多少闺女新妇。而这个水莲庵就是白雪娘每月都要烧香的庵庙。
二姨奶奶蒋氏正在丰慧院里大肆谩骂:“我便说元儿命苦,竟然找了这么个妇人,做出这等龌龊事情,无耻之极。”
骆连蝶靠着贵妃榻上,绑着抹额,脸色铁青:“她怎么说?”
蒋氏喘着粗气:“怎么说,能怎么说,她当然死不承认,硬说冬儿是元儿的亲生骨肉,眼下被老夫人下令关了,还在不停闹腾呢。”
骆连蝶俏脸上浮起一丝恶毒:“姨娘,别嚷嚷了,越是要紧时刻越不能慌了阵脚,这事儿不能闹大,更不能认下,一旦认了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
她眼珠子错开瞥了一眼桌上的天瓷汤碗:“姨娘,我看这几日,我这嫂子也够苦的了,不若姨娘今晚给她送一碗汤好好养养,顺便告诉她我们晓得她是冤枉的,就算真的不小心做了什么也还是冤枉的,她必定会懂我们的苦心。”
第二日清早,冬日日头起的玩,天色还是乌压压一片,给白雪娘送饭的小丫头子开了雕花门扇进了她的屋子,不到片刻就听屋里一阵清零哐啷碗碟打破的声音,那小丫头子连滚带爬哭着跑出来,一盏茶后由两个丫头夹着送到了骆夫人面前,只说了一句话:“三少奶奶,没了。”
骆家管事板着脸训斥着满屋子的奴仆:“当奴才要有当奴才的本分,主子们的事情,若是不怕拔舌头的,尽管说。这三姨奶奶得了风寒去了,下人们本就要发卖一批,谁非要不知轻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犯事儿,也别怪骆家家规不饶人。”
饶是骆家管事一日三顿饭般的敲打,甚至那送饭的倒霉丫头也不知是送到哪个庄子养病去了,依旧有些丫头们私下传着:“那屋里漆黑一片,梁上挂着白绫,三姨奶奶的一双脚啊跟打摆子似的……”每每说起,都吓得一干人直打哆嗦。
半个月后,白雪娘的乳儿冬哥也害了风寒,一脚去了,骆家下人之间又偷偷流传:怕是三少奶奶不舍得还在襁褓里的孩子,领走了。
骆连元屋里一连去了两个人,外人也瞧不出他难过不难过,只是每日在外面喝的烂醉深夜才回,后来干脆连家也不回了,待骆二少爷把喝的烂醉的骆连元从象姑馆里带回来,骆老爷气的又把他关了起来。
蒋氏坐不住了,她想保住骆连元,想和以往一样去和骆老爷面前挑拨。可骆老爷忙的根本没空见她,她只能压着一肚子气去找凌氏,然而她没有想到,她在凌氏那里见到了这辈子她最不想见的人。
“小姐,你还记得奴婢么?”那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妇人,约莫四十的模样,焦黄面皮,一身干净的短衫,走路很不稳当,左脚竟然比右脚短了数公分。
蒋氏有些茫然的望着她,忽然电光火石间猛然想起一个人,她惊恐如同见了鬼:“你,你,你是香桂?”她慌慌张张的扭头去看凌氏,凌氏也正以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光盯着她:“蒋爱莲,你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蒋氏看着香桂跛着足如同厉鬼般步步上前,浑身冰冷如浸冰窟,忽的低叫一声,居然就这么晕了过去。
天熹二十五年,骆家三少奶奶染风寒不治(对外宣称),其子东哥于半月后夭折,次年年初,蒋姨娘忽染急症(对外宣称)送至外庄养病,三个月后,其女骆二姑娘骆连蝶被送出省外与一名不见经传的小户人家晚婚。
☆、新婚
作者有话要说:结婚啦,撒花
“好,有骨气;你不要辰家的一分一毫;难道你连你娘都不管了么?”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这几日提到他生母的次数实在太多了;但该死的;偏偏每一次都有效。
辰夫人好整以暇的看着辰钰的脸色由红转白:“我可是记得那晚哪;我那可怜的白素妹妹在老夫人门外跪了整整一晚上;就想求老夫人让她进门;她求老夫人看在她替辰家添了男丁的份上;让她入族谱;死后不做无家亡魂。我的好钰儿,这可是一个机会,难道连这个最后的愿望,你也不愿意替你母亲实现么?”
辰夫人的声音带着恶毒的诱惑:“只要你答应这个条件,辰家不会亏待你,娘知道,你很聪明,比若儿更适合当家人这个位置,老夫人年纪大了,就算她现在还是不愿意,可若是你做了当家人,要替自己娘亲正名,她也拦不住你。我只是觉得白素妹妹可怜啊,一生漂泊,她……。”
“够了,”辰钰咬着牙打断她,他一字一句艰难道:“别说了,我答应你。只是从此,我不想从你嘴里再听到我娘的名字。”
辰夫人笑的得意:“那就好,钰儿,你总有一日要感谢我的。”
辰钰颓然跌坐在紫檀木雕花太师椅上,琥珀色的眸子涣散,许久也才凝聚成一丝恨意盯着辰氏:好,我做当家人,总有一日我会感激你的决定,而那个时候,必然是你后悔的日子。
辰府,婚宴。
连玉收到辰莹送来的一大块沉香画雕,另外附送花笺一封:连玉,我已出嫁不宜相送,但是这声嫂嫂,你还是非接受不可。
连玉折起信笺,抬头,满眼赤红,镶在喜帕四边儿的金黄穗儿不停打着转,不用看,她也知道屋里的床桌器具箱笼被褥一应贴着“囍”字,屋外隐隐劝酒嬉闹的声音,今日是她的嫁日。
檀木雕花门扇被人轻轻推开,毫无察觉的连玉忽然从喜帕的缝隙下瞧见自己面前站定了一双皂色长靴,她不由浑身一震,不经招呼,喜帕已然被一个足金挑杆撩开,她下意识抬眼,下一秒满脸错愕:“辰若?”
辰若穿着一身喜服,长身玉立,定定的在连玉面前站着,一贯冰凌般冷峻的面容上一片嫣红,也不知是被喜服衬的还是被灌多了酒,他努力眨了眨眼,想看清那满头珠翠下的粉脸却怎么也瞧不清楚,他不禁有些慌神,伸手抚上她的左颊,触手腻滑,他才放心的轻叹一声:“连玉,果然是你。”
今晚,辰家两位公子完婚,辰钰迎娶顾桥嫡亲妹子顾灵,而连玉,被安排嫁给辰若。方才辰若在宴上不停的被人起哄灌酒,他豪不推诿尽数灌下,心思却早已飘回这喜屋内,若是不亲眼证实他的新妇是谁,他依旧不敢相信。
如今,心头最后一抹不安散去,辰若歪坐在雕花床上,借着酒劲侧头细细打量美的惊人的属于他的新妇,淡扫蛾眉,狭长凤目,琼脂腻鼻,皓齿朱唇,还有那独一无二横卧眉间的胭脂记。辰若醺然,心扉间一阵暖意升腾而且几要将他融化。
辰若的视线太过热烈,连玉压根不敢扭头,她呆然的瞧着桌案上的青花瓷碟碗,怎么也不明白,这新郎官怎么突然换人了呢。她不会知道辰夫人为了和风头正劲的顾家攀上,不惜逼迫辰钰迎娶对他有意的顾灵;也不知道辰夫人提出太爷当年的婚约来阻止骆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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