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没想过自己来,”舒沫咽了咽口水,轻轻地道:“可假装怀孕并不容易,除了要有帮手,必需买通也许好几个大夫外,最关键是得有太妃的支持……”
这一点是最难的。老人家的思想保守,这个计划里有任何一个环节,一个人泄露了真相,就会损害王府的声誉,她怎么可能任她胡为?虫
“谁说要假装?”夏候烨冷冷地截断她。
她能想到的,他当然也想得到。
正如她所说,做假风险太大。
要克服的困难太多,操做的难度太大,可行性太低,失败的可能却极高,因此才放弃了。
“不假装怎么……”舒沫顺口反驳,话到一半,意识到不对,住了口惊讶地看着他。
“瞧~”夏候烨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与他对视,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缓缓游移:“你会使毒,懂医术,脑子勉强算灵光,人也够机灵。试问,有谁比你更合适做这个饵?”
舒沫脸色惨白,大而清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瞪着他,低低却清晰地道:“这,才是你千方百计,逼我嫁进睿王府的真正目的,对吗?”
绕了一大圈,她才终于明白,自己是他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饵。
可笑的是,她一点身为饵的自觉都没有。
天真地以为就算做不成夫妻起码还能当朋友,竟认真地想要帮他排忧解难?
夏候烨抿着唇,一言不发。
漆黑深遂的瞳眸里,藏着谁也看不透的东西,冷冷的让人脊背发寒。
舒沫点了点头,垂眸望着脚边的冰盆,觉得五脏六腑,比那装在盆中的冰还冷:“我会找出凶手,但,绝不出卖自己。不管是灵魂,还是!”
这次谈话不欢而散,舒沫怒而将他逐出出云阁,之后就算偶尔在太妃处碰上,也崩着脸互不交谈。
隔了数日,身上的淤青消失得差不多,她到太妃处报备一声,带了立夏和绿柳,银杏,银瓶四个丫头,坐着马车径直回了舒府。
她的高调回归,在永安候府掀起不小的波澜。
事实上,说是轰动也不为过。
舒元琛领着舒淙亲自到大门外迎接,柳氏,李氏,孟氏在垂花门等候。进了门,先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送上一斤极品血燕做为见面礼。
“好孩子~”舒老太太弯眉笑眼,无经慈爱地向舒沫伸出手:“来,到祖母身边来。”
舒沫略有些犹豫,抬眼看了看李氏。
李氏嗔道:“祖母叫你呢,瞧我做啥?”
柳氏便笑道:“可见这孩子有多孝顺,没有你的同意,动都不敢动~”
“五丫头只管坐过来,”舒老太太便道:“有我在呢,她不敢说你~”
玉兰在她身后站着,见她叫错了排行,忙伸手轻拉老太太的袖子,倾了身过去,小小声地“老太太,是七姑娘~”
柳氏,李氏脸上皆现出尴尬之色,偷偷拿眼去觑舒沫。
舒沫却是神色自如,握了老太太的手挪到她身边,乖巧地道:“祖母,我是小七,五姐在昆山伯府,上个月才生了个大胖小子,如今还在小月里,出不来呢~”
舒家两房,孙子辈的加起来有十几个。
除了逢年过节,西府的几个庶女更是鲜少到上房来,老太太哪里记得这么多?
舒沫出嫁前又是个没嘴的葫芦,在老太太面前敢说话,凑几句趣的,也只有舒潼。
因此,弄混了也是有的。
柳氏和李氏见她并未着恼,暗暗地松了口气。
老太太面上现出赦然之色,顺着话道:“嗐!人老了,不中用了!”
这时舒元玮也早早地从衙门回来,赶到老太太房里,跟庶侄女表达了关切之情。
众人说说笑笑,逗着趣,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老太太留在家在上房用饭。
除了过年过节,舒家还是第一次到得这么齐。
舒元琛两兄弟夫妇,舒涛和孟氏,舒淙,舒澜,舒瀚,舒沐,连还在牙牙学语的舒滦都被抱了过来,热热闹闹地吃了个团圆饭。
席间自然是笑语如珠,气氛热烈,一派和乐融融。
谁也不提舒沫被逐之事,一家子仿佛从来不曾分开过,半点隔阂都没有,默契得惊人。
饭后饮过茶,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没说几句话,便现了疲态。
舒元玮便先站起来告辞,底下的人也都乘机散了。
舒沫这时才有时间,跟着舒元琛夫妇一起,回了西府。
、枢密司
舒元琛和李氏,最关心的当然是迁调的问题。大文学
忍了一上午,早已是百爪挠心,却也不能上来就问,还得迂着来。
李氏拉着舒沫的手,笑得前所未有的温柔:“太妃对你可好?”
她这性子,不爱吭声,不比小五嘴甜,想讨好老人家怕是有点难度。懒
“嗯~”果然,舒沫只轻轻点了点头。
“府里的姨娘呢,没刁难你吧?”李氏撇了撇嘴,状似关心地问。
听说太妃年纪还不到五十,正当盛年,她们之间还有得斗呢!
左右也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婆媳之间那些弯弯绕的道理呀,她才懒得教!
“可能初来乍到的关系,都还好。”舒沫轻声道。
“这就好~”李氏道:“这些下作之人,最喜弄着各种名目做妖。你如今是户部在册的慧妃,自不必与她们一般见识。可也不能惯着,得让她们知道,谁才是主子!”
“母亲说的是~”舒沫垂着眉,恭敬地应了。
想着这些年与府里的姨娘们斗法,要防着她们抢丈夫,还得防着她们生儿子,抢了嫡子的风头不说,一个弄不好象舒元琛一样,连嫡子的位份都弄没了!
二十几年殚精竭虑,想起来便心酸,不由得多说了几句。大文学
舒沫反应却是平平,李氏便有些怏怏不乐。
再一想,舒沫这个侧妃本就是从姨娘扶上来的,且生母孙氏也是个姨娘。虫
她苦口婆心说些肺腑之言,听在舒沫耳里,说不定倒成了讽刺。
舒元琛见她说来绕去,竟在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打转,挨不到正题,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她赶紧说正事。
李氏打起精神,含了笑问:“王爷呢,可怜惜你?”
舒沫含羞带怯,垂了头不言语。
赵嬷嬷小心翼翼地凑了句趣:“夫人这话可问得多余了,七姑娘聪明伶俐,性子又乖巧柔顺,哪有人不喜欢的?”
李氏便含了笑道:“我这话可不是多余?若不喜欢,也不能扶了慧妃~”
能让阴狠暴戾的睿王看中,纳到府里做妾,又能在短短几个月之内,一跃成为王府里唯一的侧妃,没有几分手段,可是不成的。
以前倒是小瞧了她。大文学
“全凭母亲教导有方。”舒沫依旧态度恭谨。
这话明知是假,听在耳中却很是受用。
“对了,”李氏满意地笑了:“上次托你打听的事,可有消息了?”
“王爷从不把公事带回内宅,”舒沫还是那句话:“他也不喜欢女人干涉前朝之事。”
李氏一愣,笑容僵在脸上。
合着竟是白舍了林瑞家的?
“王爷说得对,女子是不该干政~”舒元琛额上渗出汗,嘴里笑着插话,眼里却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舒沫话锋一转:“不过……女儿有一事不明,还望父亲指点~”
“是什么?”李氏见还有希望,精神一振。
舒沫却望着舒元琛,似笑非笑,眸光犀利:“这里似乎有些不便,可否请父亲移步书房?”
“哟~”李氏听她的语气,竟是连她也要瞒着,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强笑道:“你们爷俩啥时这般亲厚,竟要背着我说私话不成?”
舒元琛听她话中有话,象是知道了什么,心中咯噔一响。
他忍不住再看一眼舒沫。
舒沫嘴角微翘,笑得意味深长。
舒元琛心脏打鼓一样咚咚乱跳,起身就走,因起势太急,竟带翻了凳子:“我们到书房谈~”
用舒沫的话说,她只是个内宅妇人,哪里懂前朝那些事?
必是王爷授意她来问的。
可见,王爷必是有所察觉了。
问题是,他知道多少呢?
他又该怎么办?是和盘托出,还是闭口不谈?
舒沫瞧了他的神色,已知所料不差,冲李氏微微一笑,福了一礼,在李氏惊讶的目光下从容离去。
到了书房,舒元琛摒退了左右,父女二人相对而坐,半晌无语。
“王爷,想知道什么?”良久,舒元琛轻声问。
“全部~”舒沫不动声色。
“那可太多了,一时半会怕说不完。”舒元琛苦笑:“而且,我也着实不知要从何说起?”
“不急,”舒沫淡淡地道:“若无头绪,父亲可以从头说起。”
“听说过枢密司吗?”舒元琛想了想,问。
舒沫摇头:“清吏司倒是常听说,职方,武选,营缮等等。”
“这是圣上十年前亲自创建的,不吏属六部中的任何一部,由圣上管理,所查事件也只对圣上一人禀报的秘密部门。”舒元琛轻轻地道。
舒沫面上不动声色,暗道:名字倒是好听,说穿了,就是锦衣卫嘛!
“枢密司主要的任务,是暗中考查各地官吏的德行品性,定时收集整理,汇报给皇上。”舒元琛看了舒沫一眼,慢慢地道。
舒沫笑了笑:“林青山林大人,就是枢密司的总负责人,你的顶头上司?”
这并不难猜,枢密司在十年前创建,他刚好在那时辞官归隐,时间上太过巧合。
且,这也可以解释,林青山为何要专程到河州造访之前关系并不亲厚的舒元琛。
“是~”舒元琛点头:“我负责考查岭南一带武官的职行操守。”
舒沫微笑,大胆揣测:“林大人负责对各皇子的考察,以确定其是否有做储君的资格。”
这是她综合太子被废之前,新太子册封之后,林青山的所作所为,得出的结论。
不幸的是,在这张长达十年的考卷上,前太子的分数明显低于新太子,于是就有了年前那场雷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