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人,一向的优雅风姿,如月昭昭,他的眼里,氤氲着柔和暖意,每看你一眼,你都会觉得自己是他最关心的人,忍不住的,心里就会暖和起来,忍不住,随着他浅浅笑意而嘴角微弯。
可是那样的大人,此刻却是半点笑意也无,甚至在依稀的火光里,还能看得到他脸上的讥诮。
这不是她的大人,不是的。
阿佑忽然颤抖起来,却仍是,勇敢的说了一句,“我没有撒谎,大人,阿佑不敢对您撒谎的。”
“没有撒谎,那你是想告诉我你是从我的前世来的么?是想告诉我,你穿越了时空而来,来了结前世的情缘?还是想说,你死而复生,就从一个小丫头便成了将军之子?”他冷冷的笑了,“余天佑,编造故事已经够恶劣,还要乱力怪神来欺骗我们这些凡人么?那可真是抱歉,如果上天对你果真如此优待,那我是不是还要先泼点狗血,辅以火刑,来看看你究竟是人是鬼?”
漫天的怒意与悲凉涌来,楚慕只觉得那长久以来一直紧紧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这个女子,他全心全意唯一爱着的女子,不仅不爱他,还要编造着这样可笑的故事来践蹋他的感情他的付出,他当时,究竟是爱上她哪里?
他可真是,可悲至极!
一字一句,如刀如石,重重的落了下来。
阿佑紧紧的捂住胸口,快要喘不过气来,带着企求的眼神望向楚慕,“大人?”
楚慕飞快的转过身去,抬起头来,“不要这样叫我,我担待不起。”
“余天佑,我真希望从来没有遇见过你!”掀起帐帘,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大人!”阿佑喊了一声,手急切的想要往前抓住什么,却身子一软从床上栽了下来。她抓紧了胸前的衣襟,慢慢蜷起身体,缩成一团。
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无力去回忆大人的话,甚至无力哭泣。
等着一阵令人窒息的疼痛过去,阿佑才一点一点的挪过去,摸着床脚,缓缓坐起身子。安静的坐了一会儿,觉得力气渐渐的回来,她才慢慢的站起来,爬上床去。
“我不会撒谎的。”她乖巧的躺在床上,这样轻声说道。所以,刚刚那些一定是在做梦,大人才不会骂她。
大人每次都只会对她无奈叹气,却从来不会用这样憎恨嫌恶的语气骂她,就算她浇死了他最心爱的花儿时,都没有。
所以她什么也不想,闭上眼睛睡了,她一定是在做梦,明天醒来就没事了。
阿佑果然睡了过去,只是那梦里,一直一直在下雨,下得人的心,都湿了。
“快点,快点!”天还没有大亮,先前两军交战血腥阵阵的地方,已经传来云朗欢快的声音。
他兴致勃勃的跑来跑去,指导这个指导那个,俨然一副老师的样子。
“影,这样真的有用?”提出这个怀疑论调的,是花翩翩。
举国上下无数能人异士都无法种出来的花草,真能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种出来,而且种的人,还是这么群只懂得杀人不懂得救人的武夫?
“没用。”回答他的,不是楚影,而是不知何时起便站在一旁的楚慕。看着这热火朝天,士兵变农夫,努力的挖地种花种草的景像,楚慕的脸上,仍然只有淡然,或者细心一点查看,比往日更冷漠的淡然。
楚影看了看他,也不辩驳,只是背了手,看了看天,不语。
已经习惯了这两人在一起时的冷气场,花翩翩怪叫一声,“影,我说你啥时候关心起天下苍生的生死了?”
“别人的生死关我屁事!”楚影嫌恶的撇撇嘴。
花翩翩登时就有些头大,有点小心翼翼的问他,“你可千万别说是因为那个某人?”
楚影斜了他一眼,却因为某些因素,而柔和了脸上冷意。
花翩翩捂着头哀叫一声,无力的蹲了下去,认命的洒好种子盖上土。
他就知道,影每一次发疯都是因为那个某人。
楚慕看着那些黑中带红的泥土,轻声道,“不是所有人的血都可以。”
楚影瞟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又抬眼看了看天,“天下人的命就让天下人来救,如果这么多人的鲜血都种不出,那也就是说明老天爷都不心疼了。世人既认为是天降大难,如今拼命弥补如果还得不到救赎,就只能说苍天无情,这样的老天,不要也罢。”
“而人命,”他冷笑一声,“既然老天都不心疼了,我们还有啥好心疼的。”那傻丫头也用不着去操心了,从今以后别人该死就去死,该活就去活,她也不用再去干什么得不偿失的事了。
别人的生死他从来不关心,他只是害怕他家的丫头一冲动就揽责任上身,尽做些让他心疼的举动出来。
现在他就证明给她看,既然世人都信佛信神信上天自有主宰,如果这些神佛上天都冷血无情的放弃世人了,她一个小丫头也犯不着去管,她那点可怜的血也就算了,全部放出来也种不了几颗草救不了几个人。
温夷皱着眉头也走了过来,“按说药草应该是想长在汇集天地灵气圣洁无比的地方吧,怎么会在这修罗场中长出来?”
楚影看了远处的营帐一眼,脸上便真真切切的有了笑意,“即便是修罗场,我也要为她变成花园。”
如果变不成,他诡异的又瞟瞟上空,“那就说明世上果然没有神佛上天,世人自此以后也不必信奉了。”
而此时,天帝瞪着魔尊,眼珠子都快瞪掉了,“你家那个小子居然敢威胁天庭?”
“威胁?”魔尊大惊小怪的叫一声,当然仔细看,还是能看出那小心藏住的得意之色,“他哪里在威胁啊,他可不就是相信天庭的能力才想要种出点草来么?再说了,他现在可是个凡人,平凡得不得了的凡人,他连我这个老爹都不知道了,哪还能那么大胆敢威胁到天庭啊!”
天帝脸都气绿了,视线转到一旁的普陀大仙,发现人居然含笑点头,又是一阵气闷。
紧接着,魔尊大人又点了点头,“不过说来那小丫头还有点眼色,知道要选我家的小子。”拿眼瞟了瞟脸色又难看了一些天帝,笑道,“果然是一个锅配一个盖,小丫头这样不讨你喜欢的角色也只能配我们不讨喜的魔界之人了。”
天帝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爆发出来,“月老,月老呢,给我跑哪里去了,这红线怎么能乱牵了,天庭中的人给我牵到魔界去,成何体统!”
月老摇头晃脑的理着手中红线,头也没抬,“小老儿只管给每人一根红线,至于红线那头要系着谁人,可是他们自个儿的造化。”
都说姻缘天注定,其实是冤枉他月老了。
哪里会有姻缘天注定,任何一段情缘,都要靠两个人的努力,要两人互相扶持,同甘共苦,不离不弃,才能一同走到终点。
只有一个人的努力,不行,你的红线系上了对方,对方未必系得上你;
开头努力了,后来又放弃了,不行,牵上的红线自然还会掉。
这世界上没有一种美满是你什么都不付出就会得到的。爱情啊,要两人向着同一个方向不懈的努力,才能维系着红线相牵,白头到老。
礼物
详细的官方战报虽说还没到,可是那得胜的消息还是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毕竟那掌兵之人,是当年惹了件天大祸事的楚影。
再说了,朝中那些个人,哪个是省油的灯,要个边疆的消息哪里还需要等那正儿八百的官文。
至于护国将军府,那就更不用说了,军中传消息的通道他们熟得跟自个儿家似的。
是以消息一传到,余端笑得眼睛都眯了。
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摆宴,但是余家还留在京中的几个主心骨,早早的就在将军府中喝开了。
“老将军,也不枉您日盼月盼,终是盼回了小主子了。”说这个话的,是徐项,这会儿眼眶都发红了。
余端却是只管端着酒杯,一个劲儿的笑。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舒心的笑过了,自当那个不争气的死小子离开之后,他便没有这样笑过。
他以为,这护国将军府的荣耀,便会随着他的衰老而衰老,随着他的离去而离去。
余家一门的奇迹,也就到他终止。
他不是没有盼望过还能看到那死小子的血脉回来,可是当这盼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落空,其实早已经变成了绝望。
却想不到,果真看到了天佑。
想起那个孩子,嘴角的笑容越发浓烈。
那个孩子,清新如朗月,却也可以有这样四两拨千斤的气势。说对索然的了解,他就算是称不上第一,也绝对排得上前三。
他余家初出茅庐的少年跟征战多年的索然对上,能以这样的战绩告终,已足够令人骄傲。
所以这一夜的余端,真是的醉了,醉得眼角老泪纵横。
他一醒来,看着眼前的人,几乎疑似梦中。
而那人一听见响动转过身来,便“啪!”的跪在地上。
余端二话不说,随手抓了床榻旁的茶壶就扔了过去,那人不闪不避,任茶壶砸上额头,水从碎了的壶中流出,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地。
“你还回来做什么?”盛怒之下的余端,仍然没忘压低声音。
余思杰也不说话,“咚咚咚”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才抬起眼来,“爹,我要带天佑走。”
“你说什么?”一股怒火随即冲上来,头发都要竖着指向天了。
余思杰闭了闭眼,“天佑是女儿。”
“砰!”余端腿一软,失神一般的跌坐在床上。
天佑,是个女儿身?
余思杰不敢去看老父惨淡的脸色,他也是收到阿佑托人送来的药,才知道孩子的娘起了让她回府去看看的念头。
一直坠坠不安的心,终于在听闻阿佑去了边防时到达了顶点。
他这才想起,阿佑原是女儿身啊,任他平时再如何教导,仍阿佑再是天姿聪明,她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身。
先不说能不能瞒得过皇上躲了这欺君之罪,他又如何舍得把个如花似玉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