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何能尔……
突然间,我的心里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情憋在心底是会烂掉的”,不错,有些事情,从前的我会逃避,但此时此地,我反而要试一试去把握。
“洛洛,你……遇到什么好事啦?”十格格撑着下巴,怔怔地看着我满脸的喜气。
我挑挑眉毛:“咱们是为你高兴啊,嘿嘿。”
她好笑地看着我,低声道:“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我收回心思,仍是笑嘻嘻地问道:“怎么,今天宫女太监们都谈论着今天来朝圣的多尔济,你就真的一点兴趣也无?”
十格格冷笑道:“就因为他两年后就是我的夫婿了么?说到底,我这婚事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对象是谁,我没有兴趣,他没有兴趣,谁都没有兴趣。”
我心中一震,皇室中的公主,最大的悲哀,就在于此吧。或许是十格格那份不同于一般宫中女人的英挺之气,任谁都无法忽视,她是康熙的女儿中唯一出众也是最受宠的一个,不过那又怎样?就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了?想到这里,我心中的力量又生长了起来。
“不过,你确是该为了我高兴,为了别的事。”她回过头来,看着我抿嘴一笑。
我了然一笑,握住她的手:“是啊,毕竟,你可以越发地接近你小的时候就向往的地方了。”
“别忘了,那里可还有你的帐篷哩。”她认真地看着我。
我重重点了点头,又笑道:“别是你等不及要嫁了吧,唉,恐怕由不得你,终是要在这宫里再陪上咱们两年哩。”
“好啊你丫头……咳,咳……。”十格格正要反击,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我忙走上前去,和小丫头一起帮着她抚着背。
好不容易,她拿下捂着嘴的帕子,喘着气恨恨地道:“都怪十三哥,这两天一直咳个不停,却仍是来我这里转悠,现下可倒好,咳……咳……。”
小丫头急急地递上一个小瓶,十格格喝下一口,紧皱的眉毛舒展开来:“还好我的锦玉细心,这几日每个早晨都起大早去花园采集露水,解咳颇是好用。”
十三病了么?我心中一动,怪不得这几日不见他……
突然,一个小太监进了院子,对我俩恭敬地打了个千,回道:“十格格,皇上说有几日没见您了,这就请您过去下棋哩。”
十格格起身道:“福公公,我最近几日身子不好不便觐见,只能让您代为请罪问安了。”说着一笑,道:“皇阿玛最近可否准时用晚膳?”
“格格挂心,万岁爷他还是老样子,批着折子就忘了时间,咱们奴才们也不敢多嘴。”
十格格沉吟道:“嗯,下去吧,改日我好利索了就过去,这段日子就拜托李公公了。”
小福子应声行礼离去,十格格又是清咳几声,我走到她身边,见她竟是有些瘦了,心中一动,柔声道:“好好将养,可别人还没出宫,身体先垮了呵。”
她感激地看看我,送我出了门口。
千秋亭上。
桌上仍是当日的四菜一汤,我也仍是穿着那一日的象牙白的宫装,端坐在桌边,手心微微出汗。终于到了这一刻,我的心却突然打起鼓来,这辈子第一次任着自己的感情行事,而十三的心思……我不禁有些退缩,可来不及了,亭边的人影一闪,十三灿烂的笑出现在眼前。
我闭了闭眼,退无可退,反而平静下来。
“咳……咳……”,他诧异地盯着桌上的摆设,张嘴要说什么,却是先咳了两声。
我皱皱眉:“一个大男人,却这么容易生病。”
他大喇喇地坐在对面,笑道:“今儿这是怎么了?咱们洛格格要请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啜了一口,阳光射在瓶身上,刺得我眼睛有些发疼。
我轻声问道:“这是……”。
他轻轻一笑,道:“别人送的,说是止咳。”说着斜眼看了我一眼:“看看,你就从来没这么细心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悄悄地把手中的白玉小瓶收进袖口,仍是笑道:“自然是比不上你的红颜知己。”说着调开目光,倾身为他倒茶。
他突然歪头看着我,轻笑道:“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脸色一滞,本来准备好的话,在这个时候却都堆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冲口而出的竟是一句:“那日你说的话,可是当真?”
他一愣,迷惑地看着我。
我不禁低下头冷笑,突然觉得自己好傻。
摇了摇头,我抬起头来,自认神色已如常,笑望着他的眼睛,道:“我是说!我这个悍妇,又不温柔又没那么细心,怎么你十三爷那一日竟是发了善心,要收留我?”
十三也是看着我的眼睛,沉吟了半响,缓缓地说:“洛洛,你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
我心中一紧,仍是听他说下去。
“我是识得不少女子,因为比起一些男子,她们反而更需要保护疼惜。”
保护?疼惜?我尽全力地维持着笑意,脸几乎要僵硬了。
“而你,是这当中最特别的。”他满脸的真诚,可是我此时却觉得那真诚正在一点一点地撕裂我。
“在苏嘛妈妈殡宫里,你虽是满脸稚气,却说出我们都没想过的话,不只是皇阿玛,我也觉得你是长大了;你虽生在宫中,却说吃就吃,要哭便哭,想笑就笑,那次和你一起在湖边救如儿,是我在宫中笑得最开心的时候;那一日,在馆外听到你和太子爷的话,你说你‘明白地知道不想走什么路,只求走得逍遥自在’,我就打定了主意,你值得我结交。”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却是酸甜苦辣百味杂陈——原来我对他到底是特别的,原来我没有完全的自作多情,但是……
他喝了口茶,笑了:“所以,洛洛,我想让你知道,如果有一日你不得不做一个打算,我的府里总有你的地方,也保你会走得逍遥自在。”
我心中雪亮,却也涩涩地疼。
挺直了背脊,我认真地说:“十三,真心谢谢你,除了衡儿,你最清楚我了。只是恐怕,我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他略微一怔,脱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从没想过要依赖一个男人的怜惜和保护,因为我不想和一群女子分担你的善意和真诚,因为我不满足于只做一个“最特别”的红颜知己,因为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件“稀品”来珍藏,而我却这样的喜欢着你……
可是,我却一句话也不能说出口,只能愣在那里。
他突然哈哈一笑:“是啊,若是你有了更好的归宿,那我自然更是为你开怀。”
我心下一酸,不置可否,只是举起了茶杯,朗声道:“人生得一知己,复何求?”十三也举杯道:“好,就以茶当酒!”我俩同时一饮而尽,看着他深幽的眼睛满是笑意,我的心还是跳漏了半拍。
“得,该下经课了,我这几日病了缺了课,这还要偷偷溜回去呢。你就别送了。”说着,十三拍拍我的头,笑了笑,转身下了楼。
我一直僵着的笑脸总算可以解脱,全身都有些瘫软,突然觉得很是不甘:还是不能就这样逃避掩饰,不是想好了,这一次要尽情地让自己的感情做一次主么?为什么我又变成了从前那个被动怯懦的桑璇?为什么还是这样没用地躲在这里,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
我咬咬牙,提着裙子冲下了楼,遥遥地看见十三的背影,快步赶了过去——其实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只是想要追上他,追上他……
近了,近了,正要出声叫住他,突然,一个高挑的女子闪了出来,和十三并肩站在一起。我看清了,那是十三福晋,仍是那张淡然的脸,却多了柔和的弧度。十三不知笑着和她说了些什么,她微蹙了蹙眉,扯动着嘴角,十三继而哈哈一笑……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我的发梢裙角,我打了个寒颤,好像终于从一个梦里醒来,悄悄地别过头——
除了转身,我还能做些什么。
我快步地走着,一边把袖中的白玉瓶拿出来,一任里面的露水倾洒在小径上。从此以后,我只想把自己的心藏的妥妥当当,谁都不会触碰得到,谁也伤害不了。
我兀自低着头只是冲向前去,不料却突然一头撞在什么人身上,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我快步地走着,一边把袖中的白玉瓶拿出来,一任里面的露水倾洒在小径上。从此以后,我只想把自己的心藏的妥妥当当,谁都不会触碰得到,谁也伤害不了。
我兀自低着头只是冲向前去,不料却突然一头撞在什么人身上,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屁股生生的疼,全身的力气都好像突然抽尽,我无暇顾及眼前的人,只是颓然地把头放在两膝之间,任全身放松。
“芷洛!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大嗓门响起,不用看,就知道此人是谁了。我也不抬头,闷闷地哼唧一声。
一双胖手拎住我的后领,我的骨头仍是软趴趴的,勉强抬起头,不可避免地对上了十阿哥布满了疑惑的眼睛。
现在看到他的那张圆脸,一双圆眼睛和皱着的眉毛,我一下想到了肉包子上的褶儿,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并且笑得一发而不可收拾,再次把脸伏在膝上,又抬眼看着他颇为苦恼的表情,那样子活像大白天遇到了个女妖。
他求助地向身后看去,粗声道:“八哥,这女人莫不是疯了?”
疯了?天真的包子……我摇摇头,只是咯咯轻笑。一个影子静静地笼罩在我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我止住了笑,却仍是把头越埋越深,只想溺毙在那里。
“起来吧,不怕凉么。”低柔的声音,随着一双挽住我胳膊的手一起,让我不得不抬头起身。
仍是那对弯弯的眼睛,好像永远都盛着水气,此刻却只是深深地看着我,好像要温柔地直刺进我的心里。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