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二少爷边说着边坐到了床沿上,正看见罗扇抬起头反应激烈地用一双大眼睛诉说着种种……嗯,推测不是什么好话,这丫头伶牙俐齿,偷偷在心里骂起人来只怕也是一套一套的。“罢了,”白二少爷一歪身侧卧在枕上,一手支了头看着罗扇眼睛里的精彩分呈,“不改了,就还叫老名字罢,小扇儿。”
小扇儿。罗扇惊讶于白二少爷居然收回了成命的同时,又新奇着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小扇儿。罗扇头一回觉得这三个字叫起来竟也很有几分可爱,像一朵一朵白茸茸的蒲公英,被那月白风清的男子随口这么一叫,一下子就飞了个漫山遍野明媚欢脱。
原来这就是美男的魅力,化腐朽为神奇,化吃货为……高级吃货。
高级吃货同志闷闷不乐地回到了伙房,小钮子和玉勺正在那儿擦灶台,罗扇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对小钮子开口。女孩子的友谊有时候是很奇怪的,明明是好事,可有的时候就是没办法分享喜悦与成功,尤其在这个利益当头冷暖自知的年代,纯洁的友谊比蝉翼还易碎。
罗扇踟蹰了半天,终于一咬牙迈进了门去,帮着把灶台收拾干净,玉勺出去洗手,小钮子正要跟着一起往外走,被罗扇轻轻拽了一把,扭回头来看她:“啥?洗手去啊。”
罗扇尽量用淡然的语气平声静气地对小钮子道:“钮子,方才二少爷把我叫去上房,命我以后就跟着青荷一起伺候,我现在就要去收拾行李,以后不在伙房当值了。”
小钮子闻言愣住了,看了罗扇好久好久,咬了咬下嘴唇:“你没骗我罢?真的要离开伙房了么?咱们只是五等丫头,真的可以伺候主子?你升为二等丫头了么?”
罗扇觉得有点儿心酸,毕竟和小钮子、金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房这小小一方天地盛载过她们太多的欢乐和泪水,不知不觉间她早就把这两个可爱单纯的丫头当成了自己的小妹妹,一路照顾着她们、也被她们感动着过来,虽然上房和伙房距离并不远,可这一墙之隔却如两个世界,而她就要从小钮子她们的世界离开,去到另一个让她们可望而不可及的世界里去了,不是生离死别,却更让人不舍和揪心。
“咱们是白府的奴才,主子说什么不就得是什么吗?”罗扇浅浅地笑着,“钮子,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就去找我,左右咱们又不是再也见不着面了,说不定过两天我就因为伺候得不好被主子赶回来了呢。你记得别跟金盏硬碰,我走了她估计就是下一任的主厨,你跟她不对眼,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多在旁跟着她学学厨艺,也记得练习我教你的那些基本功和菜色,好运气不能靠等,也得自己努力去争取才行。不多说了,我这就收拾东西去了。”
小钮子慢慢地点了点头,红着眼圈往门外迈,走了两步回过头道:“我去洗手,等一下帮你一起收拾东西!”
“好。”罗扇笑允。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也没有太多需要感慨的事,所以罗扇收拾好了东西,拍了拍不住抹眼泪的小钮子的肩,也没有什么话能再说了,就一言不发地迈出了伙房,第一次离开了自穿越后一直与她相伴着的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
重新回到上房,白二少爷午间小憩已经睡下了,青荷轻手轻脚地带着罗扇到了西次间西边的耳室,指着靠北墙的一张黄花梨木十字连方罗汉床道:“以后你就睡这儿罢,和银盅伙用,衣服放到西墙的柜里——照理说你升了二等丫头,该与你另做几身合规矩的衣裳来穿的,只是这庄子上毕竟不比府里头方便,只好让你先委屈着些了,等到回了府再正式给你重新登记造册,回了巫管事后把该给你配的配齐罢。”
罗扇心道不必那么麻烦了,姐说啥也要想法子重新回归小厨房,面上则笑着道:“多谢青荷姐照顾,往后妹妹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要请姐姐多多担待着了。”
“都是姐妹,何必客气。”青荷不咸不淡地一笑,“趁着主子这会儿正小憩,我把咱们上房的规矩跟你讲一讲,免得到时候出了差池你同我都逃不过罚去。我说着,你可要记清了,上房规矩大,也不比你们在外院儿的时候可以偷懒耍滑,在上房要是出了点儿错,那就不是扣扣工钱小训两句的事儿了!”
哇……你吓唬人家……罗扇在心里一阵哀嚎,悲催的二等丫头生涯要开始了吗?一个不能近灶的吃货就如同没了翅膀的天使——那就成了一普通小胖子啊!再也回不去天堂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句话:感谢亲们的支持!谢谢!!
56尴尬冤家
白二少爷只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起来了,倒不是因为生物钟使然,而是……表少奶奶吃饱了午饭睡足了午觉养好了精神带着一干婆子丫头杀进门来了。
罗扇并不知道白二少爷上午是怎么处理的春柳遭毒死一事,看样子表少奶奶并不满意处理的结果,杀气腾腾地把门敲开,劈手就给了去开门的银盅一个嘴巴子,罗扇见状不妙躲在西次间里没敢出去,听得表少奶奶一把推开银盅,带着人直接就闯进了东次间。
白二少爷被活活地从床上拉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让表少奶奶硬是扯着袖子从东次间拽到了堂屋,眼看着就要从堂屋拽到外面去,被青荷和银盅下了死力气给拦住了——这可太不像话了!身为表嫂怎能私闯小叔子的卧房!且还拉拉扯扯地要往院子里去,闹得人尽皆知可就丢大脸了!
罗扇觉得再躲下去就有点不厚道了,于是拉开道门缝,趁着乱混进了堂屋,才要看人不注意把堂屋门关上好内部解决问题,就被眼尖的表少奶奶给瞅见了,立时弃了白二少爷冲着罗扇就奔了过来,纤手高高扬起,一巴掌抡在了罗扇的脸上。
罗扇捂着脸,腾腾腾向后一连退了好几步,胳膊向两边一伸,正扒住门扇,然后一收臂,把门就势关上,再然后就继续捂着脸,老老实实地堵在门前,防止表少奶奶闹到院子里去。
表少奶奶虽然抽着了罗扇,但其实疼的是她——因为罗扇在她扬起手来的时候就已经反应极快地把自己的手先捂在了脸上,所以表少奶奶抽着的是罗扇的手背,根本就没挨着脸皮儿!她的手指头正甩在罗扇手背的骨头上,登时就疼得一阵发麻,只不过这事儿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就连表少奶奶自个儿都没察觉罗扇这一神般的逆袭,只当自己甩巴掌甩得太狠了,心里还着实有几分得意。
因为手还疼着,表少奶奶决定暂时先不继续抽面前这小贱丫头了,只尖声喝骂道:“你这作死的小娼妇!明明是你害死了春柳,居然狡辩着把你们爷唬弄了过去,还不快快认罪!”
罗扇抬眼儿看了看白二少爷,身上的中衣已经被表少奶奶扯得开了襟儿,露出了大半的胸膛来,平时总是柔顺服帖的长发也成了一团乱,想想他是被表少奶奶硬从床上拉起来的,罗扇就忍不住想笑——这表少奶奶未嫁时在娘家必定是娇生惯养、万般宠爱在一身的,如此泼辣、如此不拘、如此霸气侧漏……其实这种老婆才能镇得住表少爷那浪荡货吧?!
白二少爷一张俊脸绷得紧紧,看得出来已经是很生气了,若非表少奶奶是表少爷的老婆,他恐怕也忍不到这个地步。见表少奶奶暂时顾不得纠缠他,便调头往东次间走——起码得赶紧先把衣服穿整齐、把鞋子穿上吧?!这要是让外头的人看见不定要生出什么闲话来呢!幸好那叫小扇儿的丫头机灵,先把门给关上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罗扇瞅着白二少爷进了东次间,这才把捂着脸的手放下,抬脸望着表少奶奶,平声静气地道:“表少奶奶您且听小婢一言:春柳想来也是服侍您许多年的得力人儿罢?从您年幼懵懂时起就跟在您的身边儿与您为伴,您有什么心事、有什么委屈、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想来都与她分担分享过罢?春柳这一去,您以后就再也见不着她了,不管她身份是高是低,总归她也曾替您分过忧、逗您开过心,在您孤单无聊的时候给您解过闷儿,虽说您身边儿能做到这些事的大有人在,可春柳总会有别人无法取代的用处的罢?
“表少奶奶,春柳直到死都是在护着您的,您还记得罢——小婢到您房里口述娘子饼的做法时,春柳也是在场的,所以娘子饼的用料她也十分清楚,而用来诱鼠杀虫的食饵,小婢今日问过了管事,是用香油和着面、糖、砒霜制成的,娘子饼的配料里并没有香油,而香油的味道只要鼻子没有毛病的人都能分辨得出来,所以春柳怎么可能会没有发觉送给她的娘子饼里夹了不寻常的料呢?况且后加进饼里的料也是不可能与原馅儿料毫无破绽地融合在一起的,往饼心里加料还得把饼剖开,以上种种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应该能察觉。
“然而春柳还是吃了那饼,表少奶奶可知道原因么?原因就是春柳她了解您,她不想让您不开心,倘若她真存了什么争一争斗一斗的心思,大可以把饼留下,然后交给表少爷,再添油加醋地说上几句,那么您与表少爷的关系只怕就更……她知道只要她做姨娘一天,您同表少爷的夫妻关系就难免有一层隔膜,所以摆在她面前的唯一选择,就是死。
“春柳知道那饼是小婢我做的,她也知道一旦她毒发身亡所有的罪责都会落在小婢的头上,所以她就放心地去死了,既能避免让表少奶奶您以后的日子不开心,又不会把罪名落在您的头上,她就连死都选择了尽忠于您的最好方式——表少奶奶,今日上午小婢已经充分地证明了自己并非毒害春柳的凶手,春柳为您尽忠而死,您却用一个并非害她之人的命打赏她的地下亡魂,就算春柳不在意,看在她效忠您一场的份儿上,就莫要用一个不真实的答案来送她最后一程了罢?!
“以小婢的愚见,春柳是不在乎表少奶奶您有没有为她的死申冤做主的,她在乎的是表少奶奶您是否能像她活着在您身边伺候时一样开心健康地过日子,死者为大,表少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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