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豁出去了!罗扇一咬牙,硬着头皮一步跨进门去,也不抬脸,只管低着头蹭到书案旁,哼叽了一声“小婢给爷磨墨”,就拿过砚台四大皆空地磨了起来。
“不用磨了,去泡杯茶。”白二少爷倒是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般地平心静气坐在案旁的椅子上捧着本书看。
罗扇心中轻吁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向白二少爷——有什么呢,反正也尴尬过了,总不能一辈子都因为这事儿别扭着吧?该怎么过就还怎么过罢。因问向白二少爷:“爷想喝什么茶?”
白二少爷待了半晌方道:“除了花草茶,你还会什么花样?”
罗扇心道会啥也不告诉你了,回头你再给强抢去,老娘找谁哭去?!因而摇头:“小婢也就知道这么些了。”
白二少爷翻了页书,看了一阵,抬起眼来看向罗扇:“你若喜欢烹饪,仍可以兼着做饭一职,不过因还需在上房伺候,所以给其他人做饭就免了,平时也不必顿顿做,我看……就只做我一个人的即可。”
罗扇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眼睛望着白二少爷一个劲儿眨巴:真、真的可以做兼职么?那工钱怎么算?要知道咱也不是天生劳累命啊非得有饭做才舒坦!咱想做饭,是因为可以留在伙房,伙房的人际关系相对还单纯些,不必一天到晚同人斗心计、求自保,若能少干活多挣钱,姐傻啊非乐意天天烟熏火烤着?!
另外一个愿意留在伙房做饭的原因,是因为给主子做美食的时候可以稍微多做一些让自己也趁机沾个光、悄悄祭祭五脏庙,一般是不会被管账的管事发现的。伙房领取食材的量都有专人负责记录,如果领得过多超出了以往的平均量,就会有管事来问情况了,所以便宜不能占得太多,但也能比别人多个机会占一占,吃货的使命是吃不是做啊喂!会做只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吃而已,是手段,不是目的!
所以罗扇的意思是……如果既得伺候白二少爷你、又得给你做饭,这就等于是一个人干了两份工了对不对?工钱你总得多给一些吧?否则姐既不能回去伙房远离是非、又多干了活、还不给涨工资,那姐不是自虐狂是什么?
但是……白二少爷同志似乎真的误会罗某人就是个天生热爱做饭的好儿娘了,所以望着罗扇那对装满了千言万语欲说还羞的大眼睛几乎有一柱香的时间之后,还是没有提到涨工钱的事,只淡淡道了一句“去泡茶罢”,就收回了目光。
罗扇很感失望,垂着眼角应了声“是”,转身出了房间,走到伙房门前时才反应过来白二少爷方才的话——以后只给他一个人做饭?那金盏怎么办?……唔,不过呢,金盏当上了主厨,白二少对那位送厨娘给他的老爷就已经算是尽到礼了,完全可以让金盏平时做除白二少爷外全院人的饭、来客人的时候做宴席的席面儿啊,这对她也说得上是相当看重了。
想到此,罗扇的心情莫名地又好了起来,一脚跨进伙房门去,见金盏正张罗着晚饭前的准备工作,小钮子被她安排着挑虾线,那是颇为烦琐的一件事,正在角落里一脸地忿忿。
一见罗扇又回来了,金盏不由自主地进入警戒状态——好不容易当上了主厨,这小蹄子若是又回到伙房当差,那岂不是又要有一番鏊战?
罗扇假装没看出来,只管笑着向金盏道:“二少爷要喝茶,麻烦姐姐把水烧上罢。”
金盏一听这话虽然感觉少了些威胁,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大家原本都是厨娘,凭啥你和银盅就能一跃飞上枝头成了主子贴身的人了呢?!论相貌,银盅是不敢比的,但你小扇儿也不就是长得白点儿、皮肤好点儿、头发黑点儿、眼睛大点儿、嘴儿小点儿红点儿、笑起来乖巧可爱点儿……算了,还是不论相貌了……反正!就是不公平嘛!这会子你特特跑来让我烧水,是想显摆你升了么?嘁!别得意得太早!银盅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咱可是最清楚不过,你与她共事啊……嘿嘿!
金盏自我治愈成功,笑着应了,转头就让小钮子去生火烧水,罗扇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话,只管走到小钮子旁边,拽过个马扎同她并排坐在灶前低声闲扯,小钮子便问起中午的时候表少奶奶闹到二少爷房里的事,罗扇三言两语应付过去,小钮子便又百般好奇地追问她在上房伺候主子是什么滋味儿,罗扇拣着有意思的东西说给她听,没一会儿俩人就咯咯咯地笑在了一起。
白二少爷看书的时候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事,但是罗扇把茶水端上来之后也不敢离开房间,因为还要负责给香炉里添香以及随时听候使唤,所以只好干巴巴地立在角落里站岗。累,真累,比在小厨房累多了,站没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腿硬,大姨妈还蠢蠢欲动,甭提多受罪了。
正想着要不要从头到尾地回忆一部恐怖电影以把时间耗过去,就见白二少爷忽然放下了书,起身负着手踱了几步,然后坐到屋当间儿的高几旁,示意罗扇把放在书案上的茶端给他,抿了一口,道:“过几日回府度中秋,你用庄上产的蔬果做几样点心或是小吃罢,算是我节下孝敬家里的,比外头买的好些。”
罗扇应着问道:“只不知大概要做多少呢?爷是只孝敬老太爷老太太和老爷太太呢,还是府里各个院子都送去一些?”
“老太爷老太太、老爷太太,还有我大哥那里,只这三处送去即可。”白二少爷用茶盅盖子轻轻刮着茶水面儿,过了半晌才又道,“十四回去,十七就要赶回来,十八有位贵客要到庄子上做客,此贵客是我们花费了数年的心思也未能争取到手的大客户,今年他正好带着家眷到此附近的山中秋游,途经咱们庄子,因而便提前来信支会了我,欲在咱们庄上借住几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务必全力把握住,因此——那几日的茶水、点心、宵夜,皆由你来负责。”
“那位客人及其家眷合共几人?几男几女?多大年岁?可有忌口?”罗扇问。
白二少爷看着罗扇,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才道:“其随从下人不必计算,只主子合共四人,贵客本人及其妻室,四十岁上下,其一儿一女,儿子约摸二十岁左右,女儿十七、八岁左右,暂未听说有忌口,你可以掂度着这两种年纪的人爱吃的做来。”
罗扇道:“小婢也正是如此作想,既这么着,这几日小婢就先准备着食材,或者先做几样给爷尝尝,爷看着合适了到时小婢就按这个套路来,爷的意思呢?”
“就这样罢,”白二少爷颔首,忽而想起什么似地望着罗扇似笑非笑,“因对方是来秋游的,到时只怕我和你们表少爷还要陪着对方一起出外游玩,你还可以再做一些那种一泡即食的面给我们都带上。”
……嗳呀……您老不会是在怪人家当初只给小卫同志带了没有给你带吧?罗扇冲着白二少爷憨笑了两声:“遵命。”
有商有量的时间过得就快,转眼就到了晚饭时候,罗扇和银盅到伙房去端饭菜,趁人不注意悄悄塞给小钮子一把榛子——榛子是上房堂屋桌上摆着供主子随意吃着解闷儿的,罗扇满屋子走动的时候时不时会忍不住伸出魔爪去偷上两三个解馋,反正这东西不能放得时间太长,否则受了潮就不好吃了,所以每过个几天就得把盘子里的干果零食换上一回,这些旧的要么倒掉要么给了下人分吃,说来也不是什么碰不得的东西,只不过罗扇早一步下了手罢了。
小钮子飞快地把榛子藏进腰间挂着的荷包里,和罗扇对着做了个鬼脸,然后俩人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今儿天气不错”这类的话,一个递菜一个接手,各人干各人的差使去了。
伺候主子吃饭也是罗扇的工作,所以青荷和银盅就先去耳室吃自个儿的那份伙食了,留下罗扇一个人伺候着白二少爷在堂屋的桌前用晚饭。才刚把离白二少爷稍远些的菜各夹了一些在小碟子里放到他的面前——事实上白二少一伸胳膊就能够着所有的菜,但古代就讲究这个不是?一丁点儿也不能累着咱们主子啊,所以丫鬟的工作就是干这此琐琐碎碎的细致到发丝的事儿,怎么能令主子舒心舒服就怎么来——然后就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推门进来,却原来是回城办事去的表少爷回来了。
表少爷一进门就看见罗扇立在白二少爷身旁伺候,不由愣了一愣,但很快就十分自然地冲着白二少爷笑起来:“也不等我回来吃饭,自个儿倒先享受上了!丫头,去,给爷拿副碗筷来,这一路紧赶慢赶,灌了一肚子凉风!”
罗扇应着出了上房门,往东厢那边看了一眼,见没有丝毫动静,想是表少爷一回来就直接奔了上房,连回都没回东厢——只怕也还不知道春柳已死的事儿,谁晓得他知道后会是怎样一个反应呢?
58好奴必争
取了碗筷重新回到上房,放到表少爷面前儿,才要立到白二少爷身边儿去,就见表少爷瞪她:“这丫头忒个没眼色!只把碗筷拿来就没事儿了么?给爷布菜啊!你们二爷是主子,我就不是主子了?!”
罗扇道了声“小婢不敢”,只好又回到表少爷旁边给他碟子里夹菜,表少爷并未再揪着她不放,已经转去同白二少爷继续方才的话题了:“……我看着成色都不错,就各进了五十斤,这是干花类,另有新鲜的时令花朵不宜多购,也就只各进了一、二十斤,告诉李掌柜让他和账房经着些心,看着鲜花快用完了就提前再去购进,后面就慢慢地看效果罢。”
白二少爷点了点头,夹了几筷子菜,而后道:“眼看就是中秋了,你和表嫂一起同我回府去过节罢。”
表少爷喝了口热汤,皱了皱眉:“明儿我就让她回家去,你不必考虑她了。”
“这会子让她回去,十五的时候正在路上,前后挨不着家,似不太妥。”白二少爷道。
“这事儿我自个儿办,你甭操心了。”表少爷不耐烦说表少奶奶的事,一摆手,然后让罗扇给他夹虾仁到碟子里,用十分随意的口吻问向白二少爷,“怎么让这丫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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