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殿下的成人礼,应该比六皇女殿下的更加气派,会有更多的宾客来参加。但愿那时他身体状况比现在好,能多做活,磨出充裕的细白面,供姐姐的宾客们食用。
其实大周的男子也有成人礼,在男孩子十四岁生日前后举行,由母亲或女性长辈赐下发簪,宣告他已经成人可以出嫁。
宫内的男孩子们,无论身份贵贱都会有统一安排,年满十四岁还不曾被某位主子选中收入房中的,就在成人礼后由总管或宫内身份高贵的人指派嫁人。
而皇子们则能得到更多优待,往往未到成人,皇帝就已经为他们定下亲事,寻到家世良好品貌端正的妻主,只等成人礼之后,风光嫁为正夫,享受比普通男人相对轻松的一生。
冰焰马上就要满十四岁了,他虽一直不受宠,可毕竟是皇帝身上掉下来的肉,正经的皇子。七皇女曾经私下里告诉他,她已经请求母皇答允,为他寻找合适的妻主。
他不可能不幻想,未来要嫁的良人会是什么模样,与他同龄的男孩子们多数早就有了心仪之人,也有天生美貌的被诸多女人下大本钱争抢。他知道自己生得貌丑,至今无人问津并不奇怪。只要母皇出面,他怎么也能在成人礼后嫁出去吧?
他的妻主会是怎样的女人呢?
身体痛苦的时候,他的思想就会开小差。他努力去想一些能让自己高兴的事情。
整日鞭打他做事的监工们,他当然不喜欢她们中的某一个成为妻主,她们打人格外痛,他不愿意一辈子都挨那么痛的打。皇宫的护卫们是体面人,往往出身权贵,早早就娶夫纳侍,家中的男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眼睛里只看得见容貌姣好的男人,从来就只当冰焰是牛马器物,不屑一顾。冰焰有自知之明,并不痴心妄想能嫁给护卫。
皇宫中相对身份最低微的女人,就是下仆和杂役了。这些女人多数因穷困潦倒没有一技之长走投无路,才会卖身入宫为仆。这些女仆在服役期间不得怀孕,不得与宫内男子有染,熬到期满没有过失,就能领一笔丰厚赏金,衣锦还乡,到那时才会考虑娶夫纳侍。
冰焰听人说,女仆是三十岁役满可以领赏离开皇宫,那时她们年纪不小,还有些因为长年服用避孕的药已经无法生养,所以娶夫纳侍对男人的挑剔并不像护卫那样,反而会喜欢身体好能干活吃苦耐劳的男人,今后相伴度日也能少操心。
神殿的藏书楼有一个负责整理书册的女仆,她是个结巴,腿也因工伤有点瘸,不过脾气和善,从不打骂男人。她再有半年就到了役满可以离开的日子。
冰焰在神殿服侍国师大人出入藏书楼时经常会遇到那个女仆,他感觉她与别的女人都不同,对他也不错,很少会吩咐他做辛苦的事。这样的女人,应该会是一个对男人温柔一点的好妻主吧?
冰焰不知不觉间,将未来妻主的模样就按着那个女仆描摹,一遍遍在心里幻想,冲淡现实中的痛。
不过幻想终究是幻想,现实的残酷冰冷他永远无法逃避。
那一天,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晕倒在沉重的石磨旁边,皮鞭棍棒和冷水都无法将他叫醒。幸好国师大人关照,他才没有被拖去刑房继续挨罚,而且因着国师大人交待,不可让风寒传染,他被隔离到一处单独的空房养伤病。
那是他难得的悠闲时光,每天只用白日里跪地祈祷,就能获取一餐饭食,晚上随意躺倒也无人会催促他劳作。
国师大人会抽空来看他,为他带来图册书籍,给他将道理和天下奇闻开阔眼界。
他趁着国师大人心情好,竟大着胆子问成人礼的事情,而且满怀期盼央求国师大人,为他向藏书楼里那个和善的女仆提亲。
谁料国师大人却委婉拒绝了,还说了那个女仆许多缺点,劝他打消嫁给那个女仆的念头。他当时将信将疑,又想着或许母皇会为他安排妻主,就没有强求。
冰焰的成人礼是与一批即将年满十四岁的男孩子一起举行的。他的母皇因国事繁忙根本没有亲自参加,只是随便指派了皇室宗亲一位年长女性,为他赐了一根普普通通的发簪,名字也还是延续着七皇女早先为他起的,没有任何改变,也没有关于他婚事安排的消息。
他默默等待着,等到的却是藏书楼的那个女仆向与他同一批举行成人礼的某个男孩子提亲的消息,据说那个女仆服役期满,就会迎娶那个男孩子为正夫。
然后他终于明白,也许国师大人早就知道了那个女仆喜欢别的男孩子,未免他伤心,才会故意讲了那个女仆许多缺点,劝他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
然后他听到传闻,说是母皇曾经想将他赏赐给一位官员之女为暖床小侍,那官员竟是千方百计推辞不受。
然后他不再幻想,这辈子还能嫁人的事情。
不去想,就能假装没有烦恼。于是一晃三四年,仍然嫁不出去的他,照样活到了十八岁。
他穿越时空,他来到神仙圣土。他遇到了他命中注定的妻主。
可是,他的妻主,似乎并不喜欢他。
哪怕他已经将处子之身献给了她,哪怕他乖乖按照她的吩咐去服侍陌生的女人。
她还是会抛弃他吧?或者是已经抛弃了他。
……
这是早该想到的结果。
他不应再继续自欺欺人,不应再存什么希望。
如果他有权利选择,他宁愿从不曾出生在这个世上。
没有他,他的孪生姐姐七皇女殿下说不定就会有强健的体魄,能更加出色,赢得母皇的宠爱和姐妹们的尊重。
没有他,神仙圣土的完美女神也就不会被他搅扰,也不必随他回去乱世受苦。
为什么,他不曾早一点死去?给这么多人添了麻烦。
他知道七皇女殿下为了关照他,被其余姐妹们嘲笑奚落。
他知道国师大人为了教导他,花费了多少心血。
他知道,也许到现在,她们还满心期待着,他能够将他的妻主顺利请回去,拯救大周。
可是他,真的很痛,很累,很怕,很无助。
他不愿醒来,即使梦里都是痛苦的回忆,因他更怕的是睁开眼,再看不到他的妻主。
何况刑责不会那么快就结束吧?昏迷了,痛楚也就暂时感受不到了吧。
20亡羊补牢
“你醒了?”陌生的男人声音问了一句。
冰焰睁开眼,视线渐渐清晰。是陌生的房间,他竟然躺在一张奇怪的床榻上,周遭能看到的是摆满书册的架子。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里绝非他来的大周,可能还是在神仙圣土,妻主所说的中国,又或者是他其实并未醒,仍在做梦。
“你饿了么?”说话的人是一个俊美温和的男子,留着短发,穿着样式古怪的半袖衫和长裤,与妻主表弟的打扮完全不同。
他是谁?
这里是哪里?
“你的嗓子可能很痛说不出话,不过没关系,不要说。你若想吃东西,就眨两下眼睛。”董清浩耐心地应对着这个特殊的病人。
言语温和的男人,让冰焰少了几分恐惧。他的确很饿,但是他真的有资格吃东西么?他惶恐不安,努力挣扎着,翻身跪在地上。膝盖接触到木地板的时候,他发现地板的颜色纹路与妻主卧室里一般无二。他稍稍安心,幻想着,应该还是在妻主的家中。
妻主那么优秀的女人,家里有许多男人服侍很正常。也许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妻主的内眷之一,他初来乍到,又犯了那多么错,哪有脸面在清醒后还躺着,让别人嘘寒问暖。
身上的伤口因为突然剧烈的运动而疼痛,却比他想象中轻了许多,就好像是经过了稳妥的治疗包扎一样。他不禁怀疑自己应该还是在做梦。谁会为低贱的犯了错的男人治疗伤病呢?
董清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冰焰的举动,他跪地时相当流畅没有半分犹豫,姿势态度也仿佛是久经训练极为谦卑,他真的与现代人很不一样啊。
冰焰已经昏迷了两日,送去检测的血样早有了结果。冰焰的血液里没有现代人常见的抗体,反而存在着一些未知的成份。另外付芷兰也通过警察局的朋友,证实冰焰的指纹并无犯罪记录,附近的精神病院也没有人失踪。
冰焰的身上和他凭空出现的山洞找不到任何身份证件,他若不是从生下来就被拐卖,与世隔绝关在某地被变态训养虐待,那么至少可以肯定一点他不是中国人,甚至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可他的汉语应该是听和说都没问题,否则付芷兰之前也无法与他正常交流。
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事情发生?
“听说你是从一个叫大周的地方而来,那里奉行女子为尊的制度,对不对?”同样的问题,如果是实情,无论怎样问,答案都是一致的。如果是临时编造的谎言,多问几次,答案往往会有细微差异。董清浩没有将冰焰搀扶起来,反而利用对方忐忑不安的这个机会,进一步试探。
“嗯,下奴来自大周。”冰焰一出声才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像着了火一样,每说一个字都很痛,他却不敢怠慢,认真地回答,并且小心翼翼尝试着恳求道,“下奴并没有被赶走,对么?下奴知错,请她原谅。求您让下奴见见她,下奴愿意接受任何责罚。”
“你觉得错在哪里?不用回答我。我先去看看她愿不愿意来和你说话。”董清浩没想到冰焰竟是自认有错,若非早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否则实在不能不怀疑冰焰的精神问题十分严重。既然冰焰是精神异常的可能性较小,董清浩没了用武之地,只想着赶紧将正主找来,丢下一句话就急忙逃出了书房。
这是周二的早上,因为那离奇而混乱的周末,接二连三的精神刺激,付芷兰早早就向上司请了一周的病假,准备将自己的身心都调整好再上班,当然也为了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顺便照顾冰焰。
周日晚上高乐就已经回了学校。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冰焰和精神恍惚满怀愧疚的付芷兰。付芷兰严格遵照董清浩的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