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大海身为将军,为了个女人发疯,导致降做百夫长。
身为一家之主,身边留个舞姬都留不住,闹到要离家出走。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惧内还是绝情。
雁姬身为福晋,去吃一个舞姬的醋。而且手段拙劣。叫她意外身亡,或者偷偷卖给人牙子不就好了。何必闹得如此之大,导致自己丢面丢皮。
洛琳和骥远一看就意志不坚定,随时变脸投敌的白眼狼。养出这样两个孩子,可见雁姬是个不合格的贵妇。
况且,一个舞姬就能把这个家庭毁了,这种家庭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喝着泡的没了味的茶,我觉得这出戏唱到这里应该差不多了。
我拍拍手让他们闭嘴,说:“爷怎么听你们新月来新月去的,爷明明记得送来的那个舞姬名叫喵姬。你们可知道,这样做是对逝去的新月格格的不敬?”
怒大海吹着拉杂的胡子气鼓鼓的说:“三爷,您不能这么说。新月格格那么美好那么高贵,她即使做了舞姬,在我心中仍然是那个高贵美丽的格格。”
这也算个间歇性痴情种。
我说:“怒大海,你年轻时有过不少功劳,怎么临到老来,行为如此荒唐。为了个舞姬,你甘愿断送前途名誉?”
怒大海深情的说:“为了新月,奴才什么都可以失去。”
我随意的点点头:“爷成全你。爷本来是奉皇阿玛之命,来看看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你既然又老又糊涂,就继续做百夫长吧。”
我起身要走,想起还没看新月一眼——或许这才是我来将军府的理由也不一定——便让怒大海领路去探望探望‘喵姬’。
怒大海听见‘喵姬’二字,脸上糅杂着隐忍的喜悦和深深的痛苦,带我们往望月楼去。雁姬冷漠的注视着他的背影。洛琳和骥远也远远注视着他的背影,神色各不相同。
怒大海在路上如寻常老人一般絮絮叨叨。他说自从被剥职,家里的奴才就都不听话了,雁姬和骥远的地位反而更高一些。雁姬成天虐待新月,要不是有莽古泰和云娃护着,恐怕不论是他还是新月都没有好日子过。骥远对新月有好感,成日想方设法接近新月,他已经快没办法了。
他自己保护不了女人,责怪福晋欺负她,岂不可笑?
说着,几人进了一个杂草丛生的小院,怒大海战战巍巍的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门上绕了五六圈的铁链。屋里的人听到动静,轻手轻脚的接近。我身边六个护卫挡在前面。
我拍拍一等护卫雅满泰的手,叫他们不必担心,侯在外边。推开门,一张颜色发白的暗红毡毯铺遍了堂室。
我踏进半步,屋内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双纯黑的眼睛仰视着我。
我不带表情的与她对视。她身上穿了个肚兜,外边仍披着纱,膝肘上的皮垫已经磨旧。头发随意挽了个髻,歪在一边,全无钗环。
多日不见阳光,她的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身体消瘦。她动物般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失望的垂下头,灵巧的爬至拐角,伏在地上。
我走过去,发现她却是在吃食盆里一个半烂不烂的西瓜。
怒大海看的呜呜哭了起来,他一把握住新月的头发,把她的头拽向自己胸前,看到她脸上表情麻木,西瓜的汁液从下巴和脸上低落。他深深吸了口气,老泪纵横的说:“当初在巫山,真该一刀了断了你!免得让你今天来受这种身心摧残,而我来受这种椎心之痛!”
新月静静的看着他。
“当初你说,自杀是一种怯懦,一种罪孽呢,你说那是逃避,是没勇气呢。可我现在,真的怯懦了,失去勇气了。”
新月眨了眨眼睛,仿佛听不懂似地。
怒大海站起身来,说:“我现在已经认清楚了。我们两人在府里已经没有了出路。可是我根本丢不开和你共有的这种幸福!和我一起活下去。让我们找到出路吧!莽古泰,云娃,去收拾……”他说到一半,眼睛暗淡下去,说,“我去收拾东西,等我。”
我不和疯子计较,任怒大海蹒跚离开。掏出一块帕子,将新月的脸擦干净,掐着她的下巴让她站起来。
她四肢着地多日,此时弯曲着的膝盖不停的颤抖,直到最后,只是勉强维持着半屈的姿势不倒。
她的瞳孔如同黑珍珠,圆润美丽,却没有任何光彩。一言不发,缓缓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仿佛蝴蝶的触须。
我轻轻对她说:“你好好的格格不做,看看现在像什么样子?”
“当初你乖乖的奉旨,光明正大的嫁给一个宗室子弟,不比这般光景强?”
“你马上就可以独自拥有怒大海了。”
“因为很快,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人会要他。”
“可是,值得吗?”
她身体颤抖起来,眼泪汹涌而出。
白狐投怀
第二日圣旨下来,怒大海的爵位由骥远降级承袭。
接着百夫长怒大海携舞姬参军征讨夔东十三家军,途中与舞姬一同失踪。
年后,多罗格格赛娅嫁入。
骥远此时才得到消息,于是求恩旨支援征讨军,乾隆见他孝顺,便允了。
骥远率领三万兵马前往,老夫人帅全府女眷相送。
不过听随行军官递回的折子说,骥远将军似乎完全不通打仗,只是带着兵马在山沟瘴气里走来走去,士兵多有病死。浪费粮草无数。
最后在乾隆的大力斥责下,骥远勉强才赶赴战场。然五战未尝一胜,士卒死伤甚重。
赛娅听说了怒大海与‘新月格格’的爱情故事,十分感动。为了让自己与丈夫的感情同样得到升华,她连夜背着嫁妆,去战场寻找夫婿,给予爱的支援。
可惜半路被人牙子盯住,辗转买卖到朝鲜。
几年后,王爷福晋终于在朝鲜找到了赛娅。
那时赛娅看起来四十有余,身上背着两个脸大眼小的孩子,腿上爬了两个,正蹲在土房子门口一边啃辣白菜一边纳鞋底。
一家三口相貌仿佛同一代人,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爷的新晋妹夫福隆安奉命前去四川支援,五月,大胜,继他弟弟福康安之后,成为军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但背地里,得益最大的是觉尔察氏。由于怒大海在军中十几年打下的人脉对他他拉父子无比失望,在我的暗示和压力下,大部分选择追随觉尔察氏。
欣喜的找到舞姬的骥远还没发现自己成了光杆司令。
回来后,骥远被削官削爵,祸不单行,妻子失踪,岳家成敌,再也没有翻身的本钱。
自此骥远被人笑称为绿帽将军,他他拉家自此倾颓。
老夫人在家里苦苦等待,结果只等回孙子和舞姬,开始缠绵病榻。
雁姬为维持将军府,散尽嫁妆。最后被一个贝子半强半逼,做了个侧福晋。
洛琳出门寻找雁姬借钱,半路上被债主拐跑了。
有花间客说,某次他花船上,有个浓妆艳抹的舞姬自称是将军府格格,**一度后想让他多给些银两攒钱赎身。也不知是否以讹传讹。
将军府背后有个酒家,失意人常在那里流连。一次骥远喝的醉醺醺的,来了个瘸腿的年老乞丐,寻找什么新月格格,骥远暴怒,与他打了一架,将乞丐揍得半天起不了身。
老板嫌他挡路,将他丢入破庙自生自灭。
老乞丐身残志坚,在破庙里跟人学了首莲花落,想入白莲教,无奈人家不收。
最后入了丐帮,成为四袋弟子,流浪到两广,贩卖假冒伪劣武功秘籍为生。
骥远殴打乞丐后,愈加颓废,到处赊账饮酒。在酒客的咒骂中,有一天终于失踪了。
八卦人士说他那天喝的醉醺醺的,被一个贝勒看上,捡了回去。如果有人不信,他就拿出一本坊间广为流传的《将军为妾》为证。
老夫人无钱维持家计,将丫鬟仆人遣散,独自住在将军府中苟延残喘。
每天哭诉着我真傻,真的,我单以为长寿是好事,却不知白发人送黑发人更痛苦,我为什么不早些死呢,眼睁睁看着他他拉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一开始有说书人去听墙角,后来大家听腻了,就不再关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墙内渐渐消了声息。第二年将军府被粉刷了一番,住进了新的将军。
将军府一家与舞姬的故事,自此成了传奇。
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身为上位者,想得到什么,我只需要给出个意向。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附庸的人纷纷而至,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直把人踩入地狱,再翻不得身。
骥远袭爵的同一天,乾隆命我兼任宗人府左宗正。
乾隆不知哪里找来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娃,宝贝得不得了,说是老五的儿子,名叫绵忆,叫我登入玉牒。
我被这名字恶心了一下。
这活脱脱是春风一度后,被情夫抛弃的怨女经常给自家孽种取得名字嘛。
我说:“皇阿玛,这名字意境深远啊,到底是谁起的?”
乾隆露出怀念与伤感的眼神。
嗯,原来如此。
我辨认了一下,这孩子扎着小辫,长的粉妆玉琢。鼓鼓的鸡蛋脸,眉清目秀,鼻子只是一个小小的凸起,菱唇撅着,小耳垂略微厚实。
我恶意的捏了捏他的脸蛋,这孩子小脸憋得通红,撅着嘴用眼神控诉我,眼泪在眼眶里咕噜打转,就是不哭。跟老五小时候确实挺像的。
乾隆啪的打掉我的手,说:“这孩子身世不好,你要多照顾照顾他。”
乾隆以前给我的都是闲职,这次的左宗正看起来风光,其实也就是管管爱新觉罗家务事的。我本想当甩手掌柜,可惜乾隆当场察觉了我的心思,耳提面命的让我好好干,还把皇叔叫来坐镇。
案牍劳形啊,我无奈的翻检着爱新觉罗家这几年的一堆鸡毛蒜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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