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跟着的小男孩想来就是克善。身量尚未长成,含胸缩肩,低头不敢看人。
新月与其说是跪,不如说是跌坐在地上,在大殿中央磕头不止。
“新月,克善,你们是烈士之后,不必多礼,坐下吧。”皇后僵硬的说。
我还没发话,屋外忽然喧闹起来。
“怎么了?”我问。
门口的侍卫小跑进来,一头雾水的说:“禀告皇后,三阿哥。怒大海将军没有封诏就进宫了,此刻在门外想要面见。我们问他所为何事,他说新月格格善良纯洁,请主子们不要伤害她。”
怒大海跟新月是有仇还是怎的?竟至于当面栽赃陷害。
我说:“你去告诉这奴才,新月是个好姑娘,爷和皇后很喜欢。先请他去东耳房喝杯茶。”
侍卫心领神会的下去。
东耳房其实是为不受欢迎的访客所设,常备巴豆,赶他们早早滚蛋。
新月的腿软的跟蛇尾巴似地。
她噗通跪下,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哽咽道:“皇后娘娘,三阿哥,求求你们饶了怒大海吧,他是个善良勇敢的人,是我眼中的天神。我可以什么都不要,这格格的身份也不要,求求你们饶了他这次把。”
一时间我还真不知说什么好。
这一男一女真真是绝配。
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俩要是不废话,谁会闲着无聊治你们的罪,你们有被害妄想症吗?
是不是在城破的时候被人把脑子给打坏了?
不管怎样,在气氛尴尬的时候,打哈哈都是万事万灵的方子。爷在大庭广众下给你面子,等没人了,非跟你死磕。
我哈哈笑道:“新月,快起来快起来。爷对怒大海欣赏的很,赏他都来不及,怎么会罚他。你快坐下。嬷嬷,给新月擦擦脸。”
“喳!”容嬷嬷大声领命。从墙角捡起一片拖地的糙布,给她抹了一通脸,又使劲拍她膝盖上的灰。那粗壮的胳臂哟,新月疼的直哼哼。
皇后假装没听到,板着脸说:“克善小世子,新月格格,你们这一路辛苦了。端王一家为国尽忠,我们不会怠慢功臣之子,克善尚未成年,先封新月你为多罗格格。”
新月是亲王之女,本该做和硕格格的。不过端王守城失败,大臣们想借此机会,将新月和克善各降一级,好收回些封地。
如果新月稍微有点政治常识,就该跪下来替端王谢罪。
克善左顾右盼不知该做什么,最后从花瓶里抽出一朵花掐着玩。
新月诚惶诚恐的双手撑地跪下,磕头说:“皇后娘娘,三阿哥,臣女不愿当多罗格格。”克善见姐姐跪下,急忙也跪了,说:“不愿,不愿。”
这两个瓜娃子好不上道。皇家说话向来冠冕堂皇,就是叫你去死,也说成个恩典,仿佛你求着盼着巴巴儿的想去死似的。
你就算不满意,当面知情识趣的跪下谢恩,背地四处送礼求情才是正道,怎么跑来瞎胡闹呢。端王府怎么教孩子的,两个二百五。
谁知道新月这孩子比我想的还二百五。
新月抽抽噎噎的继续说:“臣女想换个恩典。”
我温和的鼓励她:“你这孩子,说话总留个尾巴。大胆说,没关系。”要是这恩典太异想天开,就莫怪我到时候对外称新月格格一路硬撑着,终于病死了。然后打折双腿丢出去当乞丐。
新月满心感激的说:“臣女我今天带着一颗充满歉意的心,跪在这儿请皇后娘娘和三阿哥原谅,对不起!真是几千几万个对不起!我也知道,我的不理智的反对,实在有诸多诸多的不是和不妥,使你们大家都很生气,很难堪。可是,我出此下策,实在是身不由主,我对努达海已是一往情深,不能自拔。请你们相信我,我今天不做这个格格,是诚心诚意想成为这个怒大海家庭的一份子。你们别在把我当做格格了,就让我在怒大海身边做一只小猫小狗吧。”
我和皇后都楞住了,一往情深?小猫小狗?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一个未婚姑娘,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表了一篇露骨的爱情宣言!其中还有淫I秽情节,克善这样未满十六岁的未成年人应该在家长陪同下观看。
小猫小狗后编
我心说你想嫁怒大海容易呀。这货本来就不抢手,二十年来,没有一家人愿意把女儿给他做侧室。你若想做正室,我就赐雁姬做平妻。你若想做侧室,我也睁只眼闭只眼。
可这二百五怎么就这么没追求呢,我郁闷的捶腿。
新月不知道我们是沉浸在纠结中没回过神,还以为我们生气了,连忙哭着膝行到我脚边,磕头说:“我永远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怒大海骑着马,飞奔过来,像是个天神般从天而降,扑过来救了我。就从那天起,他在我的心中,就成了我的主人,我的主宰,我的神,我的信仰,我情之所钟,我心之所系!新月眼里除了他,没有别人。”
克善这下子愣住了,他本来就不懂礼仪,蹬蹬蹬跑到皇后身边说:“皇后娘娘,为什么姐姐因为一个奴才救了她,就要当他的奴才?奴才救主子不是应该的吗。姐姐要做怒大海的奴才就算了,我才不想做啊。”皇后心软,让容嬷嬷抱着他。
新月哀伤的对克善说:“克善,姐姐对你太失望了。”克善以为姐姐要逼着自己当怒大海的奴才,吓得哭了起来。容嬷嬷几十年没抱过孩子,慌的手忙脚乱。
新月哭着说:“即使我们的爱情没有一个人理解,我付出的爱永不收回,永不悔改!纵使这番爱对你们大家来说只是一个笑话,对我;却是一个永恒!求求你成全我们。新月宁愿什么都不要,只求在他身边啊!三阿哥,你这么高贵这么善良,一定能懂我们的。”
香梅赶忙捂住她的嘴。
我在驿站耳目灵通,新月休养的这些天,怒大海偷香窃玉,雁姬哭闹不休,新月下跪伏低做小,骥远求爱不成反成仇的事我都知道,不过还是抱着侥幸的态度召见她。
可惜她看来已经脑残到底,不能挽回了。
我拦住的皇后,先叫宫女抱走克善,然后安抚新月坐下来,欣赏的对她说:“新月,你是个奇女子,让孤大吃了一惊。你是功臣之后,又是爱新觉罗家的格格,还看出爷是个高贵善良的人。你这样一点小小的要求,爷如果拒绝了,脸上过意不去啊。”
新月听的惊喜不已,我继续赞叹道:“新月你是个好姑娘,知道国库现在不充盈,赏赐功臣很困难,竟愿意自我奉献。这样的牺牲精神,虽然奔放了些,但也堪当官妓的楷模。不过你是个女子,女子性柔而娇,当小狗是不合适的,就当个小猫吧。听说怒大海的福晋叫雁姬,孤就赐你个新名字,叫喵姬,如何。”她膝盖骨软,总爱四肢着地,这样也算不浪费她的天赋。
新月急忙磕头谢恩,满脸的喜悦洋溢而出。
我又说:“你尚未除服,孤再给你个恩典,你在宫里服三九二十七日便可,期间孤会派人来教你如何做一只小猫来取悦丈夫。只是,这对外不好看,堂堂正正的把你嫁进去,爷做不到,爷可以对外宣称新月格格病死了,暗中将你送入怒大海府中,你这般痴情,可吃得了苦?”
“不苦不苦,这样一点都不苦!喵姬愿意,喵姬愿意!”新月容光焕发的抛弃掉父母给的本名,在我脚边磕头不止。碎发落在我的脚上,凉凉的,痒痒的。
我摸着下巴想,爷身边的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怪呢,总觉得这个世界有点荒谬的样子。
…
在额娘来信之前,我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乾隆遇刺,紫薇舍身。
乾隆赐免死金牌她不要,赐格格的爵位她不也要。只说十六年来就盼着面见天颜,与皇上说说话,紫薇福气薄,今日心愿已了,不敢祈求太多。
乾隆立即被感动了,又因父女天性,对她关怀备至,解衣推食,亲手喂药,说一定要满足她一个愿望。
于是傻姑娘说,当年母亲为她取名后发现名字不吉,又无法更改,所以十几年来生活多坎坷。这次死里逃生,便全当紫薇是她的前生,望乾隆赐个吉名,使今后生活顺遂。
我想想没错,紫薇这几年来,发生了一连串事件:母亲病死,亲戚谋财,千里来京,四处碰壁,鹊巢鸠占,街头受辱,最后进宫做了小燕子的宫女,还被亲哥哥拉上床。虽然我待她并不太坏,让她理智上想跟我一辈子算了。但感性上,我的行为无疑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隐隐萌了死志。
幸好老天不让她死。
乾隆欣然同意,为她日思夜想了个新名字,叫明珠,意喻被父母宠爱的尊贵女子。
紫薇听的当场落泪。
不过这只是私下发生的故事,在外边大家还是叫她紫薇,没人改口。
额娘说她经此一事,神色比以前更有朝气些。又说要不是小燕子天天跟乾隆炫耀紫薇是她姐妹又是她嫂子,乾隆差点扒灰了。
这真是峰回路转,我看罢欣然一笑,将信纸轻飘飘搁置一旁。
既然新月想做个玩物,嫁妆于她就没什么用了。
当然我这人很讲情面,绝非吝啬之辈。
端王府早年在京城的钱庄存了一份嫁妆,让他们经营。二十年来数目翻了两倍。我把一半划拨给国库,五分之二入我私库,剩余十分之一拿去变卖后,钱都用来给新月买首饰,以及支付调教费用。
十来天后我去探望她。小娘子浑身只披了块轻纱,头戴猫耳,四肢蜷曲,遮挡着重要部位,在挂满薄幕,颜色暧昧的堂屋里舔着一碗羊奶。
嬷嬷不许她说人话。她看见我,一边喵喵叫一边哭。我温和的说:“莫急,莫急,慢慢说。”
新月可怜兮兮的说:“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我说:“你说你当初是要当怒大海的侍妾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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