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入秋了,穿得应景些吧。”婉媚微笑着应了一句。秋香色挑人,而她胜在肌肤白腻。但也许更因为,这是一个有故事的颜色……
苏老爷虽然口头应允,实则内心不安。他让婉媚去尚玉斋所在的平安里游逛,又命李兴隆等人随行护卫,不容半点差池。
平安里是京城有名的坊市,富商云集,秩序井然,不比寻常的市井小巷。街面干净宽阔,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百业俱全。时有那伶俐的青衣伙计,站在门首招揽顾客,“客官好!客官请进!”
婉媚逛得兴致勃勃,银屏、荷衣也是一脸雀跃。主仆三人脚下不停,在各家店面进进出出,一会儿看看绸缎、脂粉,一会儿看看瓷器、字画,“试这个”,“要那个”,很快便买了一大堆新奇漂亮的物事。李兴隆等人摇着头跟在后面,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小姐,你给奴婢们置办了这么多衣裳首饰,又给老爷和柳姨娘都准备了小礼物,连徐妈妈和兴庆嫂子等人也都有份,逛了这半日,也该累了吧?要不要找个地方歇歇?”荷衣体贴地提议。
“好啊,前面有家‘仙客来’,槛联写的是……‘座畔花香留客饮,壶中茶浪拟松涛’,倒也清雅,便在那里坐会儿吧!”婉媚笑指前方的一家茶馆。逛街是个体力活,她确实也腿酸了!
“嗳!”李兴隆等人简直如获大赦。说实话,这陪女人逛街,可比打架难多了!
一行人上了茶馆二楼,要了两张临街的桌子,男女各坐一桌,也不好分主仆尊卑。又点了若干茶果,闻着满室的茶香,总算缓过了精神。
婉媚主仆自从学了规矩礼仪,无论坐卧行走,皆有一种宁静优雅之态,此时慢悠悠地饮茶,如坐松风月下,引得不少茶客注目。
“小姐,这君山银针滋味甜爽,香气清高,真是好茶!”银屏笑吟吟地赞道。
“嗯。”婉媚微笑颔首。这茶其实不错,但比起应大人送来的明前龙井,自然远远不如……那茶甚是稀罕,要七八万枚芽头才能炒出一斤,自己喝着喝着便迷上了。
如果王府不是一只华美的牢笼,她愿意仰仗应大人的恩泽,就这样优哉游哉地过一生。可是……唉!
她幽幽地悼念着自己所剩无几的闺阁岁月,悠远的目光却落在楼下的一辆油壁香车上。
车帘轻卷,从里面伸出来一只涂着蔻丹的纤纤素手。车前的黑衣男子翻身下马,恰在这时转过身来,伸手扶住了车里的女子……
婉媚心口剧跳,慌忙别开了脸。怎么又是他,仇诺!
临桌的茶客也看到了这一幕,有人出言议论道:“唉呀,这不是倚香园的翩翩姑娘吗?这大白天的,她怎么来了?”
“呵呵,兄台还不知道吧!这翩翩姑娘呀,前儿个已经从良啦!”
“哦?这可怎么说?难道有人帮她赎身了?”
这些话落进耳里,婉媚忍不住转头去看……仇诺和那翩翩姑娘已经进了茶馆,婉媚只看到仇诺的右手护在那女子的右肩上,那女子拖曳着嫣红的软烟罗裙,裙摆软长,说不尽的风情旖旎。
“嗨,帮翩翩姑娘赎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老相好!独狼山的匪首仇诺!不过他如今招安了,还封了个从五品归德郎将!虽是有名无实的闲职,毕竟是有俸禄的,好过在刀口上讨生活……这些,你们可都听说了吧?”
……
老相好?招安?归德郎将?婉媚执杯的手微微晃了晃。
“不会吧?他们盘踞独狼山多年,一向作恶多端,哪里这么容易招安了?”
“嗐,那都是谣言、误传,信不得的!其实他们不是什么山贼,而是镇守北疆的边关将士!当年险遭奸臣所害,不得已逃到了独狼山,落草为寇!这些年虽也打家劫舍,但劫的都是些不义之财,尽散给穷苦之人!至于人命大案,却是从未犯过的!如今有人找来人证物证,帮他们洗刷冤屈,又有百姓联名请愿,请圣上网开一面,圣上素来宽仁为怀,他们便顺顺利利地招安了!”
原来如此!看来仇诺那夜说什么“行事对得起天地良心”,并非虚言……可是他还是太坏了,竟拿自己写下的诗句来取笑!“天shang人间两渺茫,不知谁识杜兰香”,那杜兰香可是昆仑山上思凡的仙女啊……真真羞死人了!
邻桌的茶客仍在议论纷纷,婉媚胡思乱想之间,仇诺和那翩翩姑娘已经一前一后地上得楼来。翩翩随手点了一张桌子,正好在她附近。
婉媚凝然未动,仇诺却一眼看到了她,眉间微微一动。从六月到九月,三月未见,记忆中那个淡黄绿色的身影,终于再度鲜明起来。她的容颜愈发白皙纤弱,却又从骨子里散发一种优雅娴静之姿……她,好像变了一些!
翩翩顺着仇诺的眼光看去,面色不禁微微一变。但她很快就又柔柔一笑,“爷,那位姑娘……你认识她么?”
仇诺凝望着婉媚,没有回答。苏姑娘,你希望我认识你么?
闲谈的茶客,在仇诺上楼之时,便齐齐关上了嘴巴。这昔日的匪首,今日的郎将,果然身材高大,眼神凌厉,嘴角似笑非笑,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银屏、荷衣悄悄地看了他几眼,心里都有些畏惧。李兴隆也绷紧了身子,一触即发。他早已认出此人便是当日搅乱大小姐招亲大会之人,可是大小姐却浑然未觉似的……
从来飞絮游丝无定,所以相见争如不见。那时深院月斜人静,其实有情何似无情……
婉媚抑下心中的轻叹,微笑着放下茶杯,“荷衣,我累了,这就回府吧!”
“是,小姐!奴婢这就传轿!”荷衣起身恭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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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了,祝愿读者们童心未泯~~家中的宝宝们茁壮成长~~节日快乐~~(*^__^*)……
047 倾诉
“吁”的一声,马车徐徐停下,婉媚也从恍惚中惊醒。她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已经到家了么?”
银屏掀开车帘看了看,奇道:“小姐,这才走了一半呢,怎么就停下来了?”
李兴隆的声音适时响起,“禀大小姐,应大人来了!”
婉媚一惊。啊,应大人!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扶着荷衣的手,下了马车。碧云天,黄叶地,眼前只有一个孤单、修长的身影,陌生而熟悉。数月不见,他似乎清减了些,穿着一袭天青色的圆领常服,牵一匹棕色骏马,面容依然俊美,笑如蓝天般高旷,又如秋阳般温煦。
婉媚怔怔地望着他,应啸天,这个天神般的男子。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她忽然很想哭泣!
“大人!”她施礼微笑,趁着屈膝之际,掩去了眼中的泪意。
应啸天把缰绳和马鞭扔给李兴隆,上前来执住她的手,“来,婉媚,陪我一起走走!”
未婚夫妻成亲前不宜相见,可是他的态度最是自然不过,婉媚并不觉得不妥。
荷衣等人垂下头,静静地退了开去。
“你气色不好,手也凉。”他扣着她的五指,不疾不徐地往河边走去,开口打破了沉寂。
婉媚低头看着地面,脸上的霞光更盛了几分,“多谢大人,我不冷……”他握手的姿势这样亲密,她哪里还会寒凉?从他掌上传来的体温,已经温暖了她的手,她的心……还有那略显粗糙的纹路,充满了力量……
为什么他会对自己这么好?她的心中有些纷乱。他是不是一直关注着自己,所以才知道自己进城来了?那么,自己与仇诺相遇之事,他肯定也知道了吧?他心思如发,会不会因此生疑?
越是这样想,她越是觉得愧疚。之前,自己在为另一个男人难过,这一刻,却在他这里得到了温暖!
河畔的长堤上,他们并肩而立,看河水滔滔,声声阵阵,拍打着石堤。河边的柳叶已经发黄,长长的柳枝在风中摇摆。长空上,鸿雁南飞,啾啾而鸣,排成一个人字……
“婉媚,雁鸣乃是吉兆,再过二十余日,我们便要成婚了!这桩婚事,原非你的本意,我想问你,你可害怕么?”应啸天目光温润,小心地问道。
怕?怕什么呢?怕遭人刁难?怕无人疼爱?怕没有自由?怕没有希望?这一切,前生在苏家,她不是早就体验过了么!这一次,她还能怕到哪里去呢?她于是微微一笑,对上了他深黑的眼底,“大人请放心!再难的事,我也会安之若素……”
她顿一顿,却又笑道:“但是我也想问一问大人,你呢?你怕么?”——你那么草率地选择了我,我此身虽不足惜,但你就不怕我笨笨的,把一切都搞砸了么?
应啸天读出了她眼里的深义,很快便又轻松笑道:“我?我自然不怕……有了你之后,内院之事,我相信你能料理妥当!”
是的,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他便有了这一种直觉。苏婉媚,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她能在坠崖重伤之后艰难求生,又能不惜名誉,与恶贼对簿公堂,为自己讨回公道,还能抛头露面,公然抛绣球招亲……这份坚忍、大胆,实在有别于寻常脂粉!
所以,在接到绣球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娶她!
那之后的事情,一再印证了他的判断。她就像一株柔弱的蔷薇,却生有坚利的硬刺,强悍地守卫着自己的土壤、自己的芬芳……
婉媚失神地看着这个微笑的男子。他可知道,这般自信自若的笑容,直如大地回春,值得任何人为他做任何事?她心中慌乱,窘迫地移开眼,把玩着长长的宫穗,轻叹道:“大人,你或许还不知道,其实我有时任意胡为,很让爹爹头痛呢!”
前段时日,自己赶走继母、扳倒继妹,帮爹爹料理家事,应大人想必都已经听说了吧?他该是厌恶这样的自己吧?
应啸天失笑地摇摇头,“呵呵,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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