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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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恋史- 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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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但是如果一旦涉及到政治方面的问题干部绝不轻易放过。

余友新忿忿然:“老子只是钻了一个眼子,顶多就是没有拿证先结了婚,怎么就成了反革命?这文化大革命瞎搞,你们说我女朋友的那个东西是么样就跟革命联系到一起了?那以后谈恋爱还要先搞清楚什么眼子是革命的,什么眼子不是革命的甚至是反革命的。我要是把一个工人或者是农民的肚子搞大了,未必就不是反革命?难道女人的那个东西真的要分成革命和反革命的?”

大家听了这番话轰然大笑。

铁戈调侃道:“你女朋友的那一片处女地还不到时候你就开垦了,肯定是你的错。”

“对呀,顶多算是错误,怎么就把我当反革命判了呢?”余友新依旧不依不饶争论着。

曹矮子分析道:“你要是把某一个工人或农民的肚子搞大了同样是反革命,因为肚子大了就要打胎,打了胎就要休息,就不能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肯定也是反革命罪,从黄石法院判你有罪的逻辑上讲只能是这个结果。”

刘武汉问:“铁戈,什么是国家机器?”他还在关心刚才听到的《五七一工程纪要》。

“军队和专政机关就是国家机器,包括警察、法院、监狱,原来还有检察院,现在检察院不起什么作用。我的判决书就是由红州县公安局革命委员会起诉,文革前应该是由检察院起诉。”

曹矮子接过话头:“这就证明我们国家很不正常。检察院、公安局和法院是一种互相制约的关系,检察院不但是起诉机关,对于法院判决的案子畸轻畸重还要提起抗诉,比如说余友新的案子检察院就可以抗诉。但他的案子是公安局起诉的,法院判决后就算完事,不管判轻判重检察院完全不能插手,而公安局又不能抗诉,因为公安局没有这个权力。当然公安局也不会抗诉,因为它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所以余友新只能自作自受。”

“那我就要硬坐十五年牢?”余友新又忿忿然了。

“伙计,彼此彼此,在座的哪个不是公安局又抓人又起诉?”大脑壳说。

曹矮子又说:“《五七一工程纪要》第三部分说到基础条件是这样讲的:‘农民缺吃少穿。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等于变相劳改。红卫兵初期受骗上当被利用,已经发现充当炮灰,后期被压制变成替罪羔羊。机关干部精简,上五七干校等于变相失业。工人(特别是青年工人)工资冻结,等于变相受剥削。”

“不光是农民缺吃少穿,城里人一样缺吃少穿。不管么东西都要凭票供应,伢们多的家庭供应的东西都冇得钱买。”牛瞎子说。

刘武汉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说伢们多的家庭买不起供应的东西倒也情有可原,我家就只有我老娘和弟弟,伢们不算多吧?穿的还是破衣烂衫,吃的也是菜场捡的烂菜叶子。我弟弟到现在都没有正式工作,就在建筑队做小工,一个月一天不休息也只有三十六块钱,又要吃饭又要给我老娘看病,还要跟我送点钱买点酱菜,造孽哟!一想起这些我我就想哭,生活在这个时代痛苦啊!”

韦少山听了半天这时也开口说:“红卫兵被利用了,我们造反派还不是被利用了。我们在运动前期就被压制了,哪里还等得到后期?文化大革命是老毛发动的,造反也是他叫造的,老子坐了这么多年牢他问都不问……”

“麻子,你少说两句。”韦少山一脸麻子,所以大家都叫他韦麻子。虽然韦少山是省林业兵团的司令,大脑壳是作战部长,其实还是大脑壳说了算。他打断韦少山的话头:“你一说话就走场(武汉话:搞偏了、瞎说),老毛哪晓得湖北有个韦司令韦少山?他手下倒是有个韦司令,那是韦国清,广西壮族自治区的一把手,人家是封疆大吏,你是个么东西!”

韦少山不敢犟嘴,只好不说话。

曹矮子忍不住还是要说:“知青上山下乡真的像劳改,余友新你下过乡,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不错,要不是老毛搞这个上山下乡运动,我何至于成了钻眼子的反革命?这年头反革命就像雨后春笋一样遍地都是。”余友新念念不忘的就是钻眼子这件事。

曹矮子说:“我在山里面辛辛苦苦做了一年,到年底结算倒还欠大队的口粮钱,每个知青都欠,你说要不要命!大山里面就跟坐牢差不多,自由是有的,你可以自由地吃不饱饭,也可以自由地穿破衣烂衫到处乱转,就是没有回城里参加工作的自由。这个国家搞得乱七八糟,今天这个是反革命分子,明天那个是反革命集团的成员,我发现反革命是越来越多,到现在真还搞不清楚什么是革命。只有搞清楚了什么是革命才能真正搞清楚什么是反革命,不然别人说你是反革命,你就稀里糊涂成了反革命。”

韦少山笑道:“这还不晓得?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大造反就是革命。”

余友新想了一下说道:“工人做好工,农民种好地,军人保卫好国家这就是革命。”

刘武汉问:“宣传毛泽东思想是不是革命?”

“我也搞不清白么事叫革命,我只晓得我们这些坐牢的叫反革命。”曹矮子说。

铁戈解释道:“你们说的都不是革命的真正定义。韦少山说造反就是革命,既然是革命那么你这个司令就不应该坐牢,北京的五大领袖也不该抓,湖北的夏、朱、胡、董、谢、张也不应该逮捕,所以造反不是革命。余友新说得也不对,工人做好工,农民种好地,军人保卫好国家,只能说是做好各人的本职工作。如果这也算革命的话,我们这些犯人织出好的蜡线绨、羽纱、东湖纺、新湖纺,满足人民群众的需求,我们不也成了革命者了吗?大脑壳你们一二三工段织双绉出口日本换外汇,做的贡献更大,你们就是革命家了。那我们还用在这里劳改吗?宣传毛泽东思想也只能算是一种工作,不能以你干的工作来确定你是革命还是反革命。林彪在党内的职务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吧?应该是革命巨头,他怎么就成了反革命呢?其实从政治经济学下的定义来看革命就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换句话说,凡属于对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起促进作用的活动都是革命。原始社会的人为了获取劳动产品所生产的各种劳动工具如石矛、石刀、石斧等就是一种革命,因为这些工具能提高生产力。凡属于对生产力的发展起到阻碍、制约作用的活动就不能说是革命。”

“文化大革命搞了十年,我们国家的生产力是解放了发展了还是被阻碍了停滞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曹矮子说。

铁戈马上打断他的话:“伙计们,一群反革命还在探讨革命和反革命的问题,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我觉得你们所说的革命和反革命是政治意义上通用的说法,不是政治经济学方面的定义。你们希望搞清楚的问题并不是革命和反革命到底是什么,而是要搞清楚什么是反革命?我们到底有罪无罪?如果犯了罪到底是什么罪?没有犯罪为什么还是进了大牢?”

“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们说要是中国不搞文化大革命会是个什么样子?”曹矮子用探寻的眼光打量着大家。

“起码我们大家都不会在这里坐牢。”刘武汉瓮声瓮气地说:“哪个天生就是反革命?”

大家听了前面一句话都哈哈大笑,及至听了后面一句话全都沉默了。

“连林彪这样战功赫赫的元帅、党章规定的接班人都垮了台,还谈什么别的人。”成飞说。

铁戈侃侃而谈:“明朝才子文征明曾经就岳飞父子被杀一事写过一首《满江红》的词牌,上阕是这样的:‘拂拭残碑,敕飞字,依稀堪读。慨当初,依飞何重,后来何酷。岂是功高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最无端,堪恨又堪怜,风波狱。’你要是把这首词的上阕搞懂了,毛泽东和林彪之间的故事也就清楚了。早点睡觉吧,晚上还要上夜班。”

晚上睡觉时铁戈反复思考着彭叔叔的话,曹矮子的话和刘武汉最后那句话。这三个人的家庭背景各不相同,可是说到文化大革命这三个人都是持否定态度,尽管刘武汉说的话过于浅露直白,但却是一语中的。这些人坐牢在铁戈看来除了牛瞎子可以作为刑事犯处理以外,余友新只是和自己未来的老婆提前上了床,完全不能说是犯罪。刘武汉坐牢的原因无非是用四块红砖压在毛主席像的四个角上,如果他不是热爱毛主席,他完全可以对这张像置之不理,谁又能怪他不成?这也不能说明刘武汉犯了罪。如果用阶级分析法来分析的话,刘武汉的父亲虽说是国民党的中将,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且他从小受的也是共产党的正统教育,哪来的阶级仇恨?大脑壳的父亲解放后不久就病死了,妈妈是酒楼的工人。牛瞎子的父亲也是街道工厂的工人,出身都很好。曹矮子的爷爷还是参加过二七大罢工的老工人,不过是因为肯定了林立果在《五七一工程纪要》里讲的是真话就被认定有罪。如果他不说出来而只是放在心里的话,谁又能把他抓来判刑?大脑壳、韦少山、成飞和自己都是运动案子,怎么跟着毛主席造反倒成了反革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反革命?是因为文化大革命的原因吗?文革是为了反修防修、防止资本主义复辟还是另有所图?毛泽东搞倒刘少奇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刘少奇到底是不是叛徒、内奸、工贼?为什么社会上那么多人都认为刘少奇有问题,而那个军统特务老刘却不相信?为什么毛泽东的接班人刘少奇、林彪、王洪文一个接一个垮了台?为什么文化大革命使中国的工农业生产大倒退?这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革命(如果可以称为革命的话)?联想到自己这个案子好几个都是革命军人的后代,从小受的都是共产党的教育,怎么一夜之间便成了反革命?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起冤案?仅仅是王为仁的诬陷、地委书记古良才铁了心要整郎超雄等人,那也不能随心所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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